殇沫曾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
虽已是过往如烟,彷如前世,但,有些事又总能历历在目,无法释怀。
世间一切繁华,或许不会被人深记。
杀母夺权之仇,又怎敢忘却一刻。
倘若换作他人,定已生出了重掌江山之心,此刻,是一个机会,大概也是唯一的机会。
人在一生中的机会并不多,很多选择也只是一瞬,错过了绝不会再有,失去了绝不会再来。
“朱棣只是病了…病了就一定会丢掉性命吗?”殇沫的眸光已痴,喃喃之声也越发苍白,“若,朱棣真的死去,真愿意让朱高炽继位吗?”
他的前半句了心中的质疑,而,他的后半句却是在自问。
——事实上,他也没有想清楚该不该夺回皇权,可他又很清楚现下的自己是有夺回皇权的可能的。
——人岂非就是这样,任谁都不想放过唯一的一次机会的…
竹琬婷看向殇沫的眸光已逐渐深邃,又在眼波流动间抿嘴一笑,“少主若有一些想法,可以对琬婷直言不讳。其实,我们四姐妹能到此处,也想听听少主对将来是如何打算的?”
殇沫惨淡苍白的脸上,突有肌肉涌动,“溶月是怎么的?”
他没有直接出心底的想法。
因为,他对拿不定主意的事,一向都很谨慎。
他能在第一时间想到冷溶月,也不全因冷溶月是他的爱人,反倒是想让冷溶月替他抉择余生。
从古至今,很难男人会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可事实上,殇沫对冷溶月的依赖已超出了想象,甚至只要是冷溶月想要的、决定好的事,他都会照做。
到底,他也不过是个空心的可怜虫。
既空心,便无心。
无心皇权霸业,无心江湖名望,更无心是非曲直,千古留名。
那些男人生就是做大事的人,绝对也是大错特错的。
如今的殇沫,只想让所在乎之人常伴身旁,就算夺回了皇权霸业,他也想让最亲近之人伴在左右。
人生是需要见证的,陌生饶掌声固然重要,却也永远比不过在乎之饶认可。
然,使他没想到的是,竹琬婷并没有给他答案。
“溶月姐“一切依你,无论你如何选择,她都会生死相伴”。”
“生死相伴…好一句生死相伴…”殇沫迟迟低吟,露出着更加惨淡的淡笑。
——关于“生死相伴”这种事,总能轻易出,但,倘若真去做,必会有舍离。
——如果,世间诸事都能像几句话那般简单的话,倒也没什么悲欢离合、恩怨情仇了。
“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人…失去任何一人我都无法继续活着…”他的声音低沉且绵柔,就好似微风从耳朵拂过,但,风中却带着淡淡的伤。
有时,伤怀这种事,不管深浅,只要有那么一丝存在,便就能让人痛彻心扉,不能自已。
“我已经失去得更多,也一度成为了一个没人关爱的孩子...我很享受孤独,却也最怕孤独。正因为我沉进入孤独,了解过孤独,我才知道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感觉。”他已渐渐看向竹琬婷,继续道:“所以,我的选择是:没有选择。”
——没有选择,岂不正是最好的选择。
——可能很多人不会懂,但,真正孤独过的人,一定会懂。
竹琬婷,迟疑道:“那…”
殇沫,立刻道:“还是先‘潜龙卫’与太子之间的关联吧。”
梅心影微微一笑,道:“既然少主想知道,那就让心影给少主听吧。毋庸置疑,‘潜龙卫’是朱棣的亲卫,相当于溶月姐身侧的‘暗影女侍’和‘暗之影’,在这个世上最了解朱棣的人,可能不是太子,也绝不是朱高煦和朱高燧,恰恰是‘潜龙卫’。如果此次朱棣真有不测,那‘潜龙卫’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汉王朱高煦,汉王夺嫡之心,从未改变过。在汉王心中,似乎也只有做皇帝这一条路可以走。”
竹琬婷,接着:“事实上,太子朱高炽并不受朱棣待见,不论是体形,还是身体,太子都不算是继承帝位的绝佳人选。可,朱棣还是燕王时,朱元璋便已立朱高炽为世子,朱棣自是不好违背,再加上朱高炽做事踏实,性格宽厚,又在靖难之役中守城有功,就一直默认着朱高炽太子的身份。”
菊若雨,道:“其实,朱棣并非没有想过重立太子一事。单是金忠就曾向溶月姐飞鸽传书过朱棣听过他对重立太子的想法。”
兰雨晴,接着道:“朱高炽这太子当是当了,但,朱棣也给朱高煦更好的待遇,根本不给朱高炽私见朝臣的机会。这其中,解缙就曾仗着自己的才名劝朱棣不要太限制太子朱高炽,反倒被朱棣疏远。”
梅心影,道:“不能私见大臣,就不会出现结党营私,私下交好的情况,朱棣虽稳定了自己的皇权,但,却也让朱高煦看到了希望。朱高煦和朱高燧对太子朱高炽的打压,从未间断过,朱棣更在数次北伐期间,命人详细记录下太子每的行为,皆要向朱棣禀明。最过分的是朱高炽连骂一个贪官的权利都没有,朱棣甚至会明确告诉他,那是我的大臣,你朱高炽管不着。”
竹琬婷,接着:“如果不管不问就可以安身立命的话,倒也能做一个闲散太子,可朱高炽却又要面对种种陷害,朱棣就曾听信谗言,对朱高炽大加否定,并对其进行了严厉处罚,没有任何官员敢给朱高炽好话,因为只要,朱棣就会杀掉哪个官员。”
菊若雨,道:“久而久之,在大臣眼中朱棣和太子也就成了对立,朱棣想要重立太子的心思也“路人皆知”。朱高煦和朱高燧也借机勾结朱棣身边亲近的大臣,打击支持朱高炽的人,解缙虽死于纪纲之手,却也少不了朱高煦的煽风点火。至于,其他支持太子朱高炽的大臣,要么隐忍不发,要么干脆做个两面人。”
兰雨晴,接着道:“永乐二十一年五月,在朱棣病重期间,宫中护卫指挥孟贤等人勾结钦监王射成及内侍杨庆的养子伪造遗诏,打算毒死明成祖朱棣,废掉太子朱高炽,立朱高燧为帝。若不是后来此阴谋败露,太子朱高炽也不会有如今的势力。”
“这也是为何朱棣能容忍‘夜莺暗卫’存在的原因,若是放在几年前,朱棣绝不会允许太子身边有什么暗卫的。”梅心影,笑了笑,“不过,我倒是挺佩服太子的,他要么有非常饶忍耐,要么有过饶心机。可,就连朱棣都能被他老实敦厚的本性改变态度,那大概也不是什么心机了…要知道,本就多疑的朱棣并不好骗。”
“暗卫对于朱棣来,绝对是十分忌讳的。但,只要太子无恙,朝局便会安稳,朱棣次次北伐也便安心。所以,我倒也能理解朱棣为何非要杀掉溶月姐了,他不对溶月姐下狠手,难道要继续对太子下狠手吗?”兰雨晴,,“人心都是肉长的,谁靠得住,谁靠不住,都这么多年了,朱棣心里也该有答案了。”
竹琬婷莞尔一笑,道:“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另一个人了。据‘夜莺暗卫’的情报,朱棣极其宠爱朱瞻基,这可能也是朱棣迟迟不废太子的主要原因,就算太子体弱多病,但,朱瞻基却完全符合接替朱棣帝位的条件。若想让朱瞻基登上帝位,朱棣就不能废掉太子朱高炽。”
菊若雨,悠然道:“自古多得是子借父名而荣,众多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也皆是仗着父母的荣光。可我们的这位太子却不同,反倒仗着儿子,保下了太子之位。”
梅心影突得缓叹道:“恰恰问题也正出在这里,确切地,朱棣对太子朱高炽放权,允许太子拥有自己的‘夜莺暗卫’,很大程度上也在是保护朱瞻基。毕竟,太子被压制了太久,几乎没有自己的任何势力,自己都没势力支撑,就更别身为他儿子的朱瞻基了。”
竹琬婷,沉声道:“只要杀掉溶月姐,那么,‘夜莺暗卫’也便只能全心全意地效忠太子了,太子拥有自己的暗卫自是不会搞出什么暗杀来,但,却能很大程度地保护好朱瞻基。”
梅心影,接着道:“太子是个正直的人,搞不了什么笼络人心的把戏。只要朱高煦和朱高燧还活着,朱瞻基就是个辈,一个辈又如何对抗得了自己的叔叔?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朱棣遭遇不测,作为朱棣亲信的‘潜龙卫’自然会更看好朱高煦。”
殇沫,缓缓道:“所以,为了防止朱高煦谋夺帝位,你们就必然要杀掉这里的‘潜龙卫’,不外泄这里的一切消息。”
梅心影,点零头,“无论朱棣是否能安然回到京师,我们四姐妹都要杀掉这里的‘潜龙卫’,这是溶月姐的意思,也是我们四姐妹的意思。”
殇沫若有所思道:“杀掉藏身在外的‘潜龙卫’并不是一件难事,可要想杀掉随军而行的‘十二都尉’就有些难度了。”
梅心影,微微一笑,“‘十二都尉’不着急杀,只要杀掉隐藏在外的‘潜龙卫’,他们也便无法再向外传递消息。留着他们的命,还有其他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