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
临近白野小院,几人忽然听见一阵清脆明亮的琵琶。
时而快如溪水雀跃,时而又如清风徐徐。
弦珠落盘,又是何人在忆往昔,叹一句相见恨晚。
仿佛欲以这绵柔似水之音,助君救天下百姓万民。
弦音有意,白野又怎敢忘却初心。
对着李清照的院落揖礼,转而说道,“颖儿先过去吧,若是晚了,李师该睡下了。”
毕竟,青甸园的只是小院,完婚之前,有些个规矩若是不守,名声不好...
赵颖点点头,对着阿九吩咐,“阿九,莫要让他们聊的太晚,至多到子时,可记下?”
阿九下意识的看了眼白野。
赵颖根本无视正挤眉弄眼的白野,“看他作甚,这事听我的!”
阿九咧开一嘴小白牙,“好,听夫人的。”
待赵颖走后,李孟博拿肩膀撞了白野一下,有些阿谀的说道,“贤弟惧内啊?”
白野梗着脖子,“惧...惧内怎么了?你倒是想,有机会么。”
李孟博不服,“切,自家在上虞,那也是人称玉面小郎君,哪个秦楼楚馆的小姐见着我,不得喊一声有情郎?”
“呵呵...”
李孟博感觉有被冒犯到,“诶诶!你别走啊!不会是弟妹管教严,还未去过花街柳巷吧?这我可得替贤弟打抱不平了啊...”
“滚!”
“哎呀,你听我说嘛,那楚馆的小娘子...”
陆游听着院外来人,忙迎了出来,见着李孟博,有些惊讶,“呀,世兄何时来的山阴,又与兄长...呃...拉拉扯扯...”
李孟博松开白野的袖子,“你是...陆家三郎?都长这么高了啊。”
白野随口随口问道,“认识啊?”
陆游拱手,“嗯,我陆家和上虞李家是世交。”
“那更无须顾忌了,进屋说吧。”白野抬腿,率先走入书房。
阿九自去准备茶水点心。
白野将当初与赵鼎,岳飞商讨的提议和李孟博大致的述说一遍。
文武交融,军政分离,练兵,恩荫等等。
听完,李孟博赞叹不已,“赵相谋国,抽丝剥茧,循序渐进,这才是变法的上上之选啊,若以雷霆手段,反而不妥。”
白野喝了口茶水,“前几日幸得沈丈点醒,我朝文官的弊病才是重中之重。”
接着,白野又开始阐述对于士绅,派系的谋划。
李孟博眉头紧锁,好半晌方才开口,“盐铁乃是国之命脉,只是如今想全数要收回,恐非易事。”
“武官有恩荫,文臣自然也有,如今朝堂局势,南方士绅分量颇重,恩荫之辈自然也是多如牛毛,既然收回盐引,利益可动人心,自可交由他们打理,如今有大量的盐场兜底,我就是要给他们机会犯错,如用那竹篾,筛出庸碌,贪婪之辈。”
李孟博击掌叫好,“好算计,另外田赋改制,清量田亩依长风之谋确实高绝,只是,应由何人牵头呢?”
白野揉揉眉心,“此亦是我苦恼之处,家师在朝中如同孤家寡人,秦桧之流蛇鼠两端,张守年迈,恐精力有所不济,王庶又资历尚浅。”
4大宰执,没一个合适的。
白野心中最完美的人选还是李纲,为人刚正,也有能力,名望也足够,只是没记错的话,好像没几年活头了...
屋内一时间有些沉默。
李孟博思忖许久,突然开口,“家父如何?”
白野一拍脑门,灯下黑啊,这不是有现成的人选么,一拍大腿,“对啊,李相公历任吏部,礼部,兵部尚书,苗刘兵变亦曾立下大功,乃是我朝一大柱石,明日我便再给官家和先生去信,想来官家也不会反对,孟博兄也与令尊知会一声,摒弃前嫌,提前和家师谋划一番。”
“理当如此。”
这样,张守也可以退休了,李光升任参知政事,小阁4人,三个主战,只要不犯错,秦桧便再没有出头之日。
只要秦桧的上面还有人能压制他,就有的是办法慢慢收拾。
白野本身就是谏官,虽说只是七品小官,和皇帝提建议却属于本职工作,至于赵构愿不愿意听,那就是他的事。
况且,以现在赵构在御书房挂苦胆的心态,多半也不会拒绝。
白野有些庆幸,要是晚几年,自己要想做点什么事,可能就真的只能靠造反一条路了...
“对了长风,你对西夏的布置,为兄尚能猜测几分,可海外...当然,若是有不便之处,为兄便不再多问。”
白野摆摆手,并不在意,“南北交战十余载,中原之地早已千疮百孔,诸多良田恐怕也荒废许久,欲要恢复生产,除了时间,还需要朝廷各方面的支援,尤其是钱粮。
东南诸国,稻产丰足,各种珍惜香料以及木材不绝,关键还有人口!”
白野终于露出了獠牙,如今的东南亚相对于中原王朝,和当初的非洲对比欧洲并没有什么区别...
多么丰富的劳动力啊,虽然新的田赋减免了徭役,但是那些活还在,修桥补路,总归是要有人干的。
打个比方,若是修个堤坝,朝廷要给自家人每天20文,那这些个“奴隶”就只需10文,5文,何乐而不为呢。
再等大宋百姓恢复元气,很多活计就更不用自己干了。
“物产尚且好说,可这人...会不会有违圣贤之道?”李孟博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圣贤道理?非我族类,谈什么道理,白野扯开话题,“还早呢,到时候再说,孟博兄对于星象,历法,气候可有研究?”
也就是古代的数术学,不仅是天文历法,还有音律,中医等等,是一套完整体系的大学问。
这一块,白野确实不擅长,或是说,和他接受的教育相比,完全就是不同的逻辑体系。
能理解,却学不会...
所以,在航海方面,白野能做的很有限,顶多就是磨个最简单的单筒望远镜,出航前指一个大致方向,指出几条洋流...
“研究谈不上,略懂,略懂。”
白野皱眉,“这不是谦虚的时候!”
“咳咳,还...还算精通。”
“阿九,明日让白己过来。”
接下来,白野又和李孟博商议收复中原之后的朝廷行政。
官员的任免啊,地方免税政策啊,收编义军的封赏以及安置问题,叛军以及一些个蛇鼠两端的人怎么清算,诸如此类的全是麻烦。
小说话本常说中原数十万义军,来日北伐,若是败了还好说,可要是胜了,那就有的头疼了。
多出几十万军队是肯定养不起的,解散打入地方?
凭什么,人家可是有战功的...想想都脑壳疼。
再有收复或是打下一个地方,并不是说简单占领就好了,最关键的还是要消化,否则也是空耗人力物力,除了供人吹牛皮,丁点好处也无。
陆游都听傻了,刚开始还好,越到后面越听不懂。
白野瞥了一眼,笑道,“务观,现在听不懂没关系,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必须争朝夕,有些事却不必只争朝夕,而什么事需要争朝夕,什么事不需要争朝夕,就需要我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去思量,很多事,总是要有人替别人多想一些的。”
陆游揖礼,“务观记下了。”
阿九看了看旁边的座钟,“郎君,时辰到了,该休息了。”
李孟博兴致正浓呢,“再聊一个时辰的。”
白野精神也还好,又难得有这么一位年纪相仿,又理念相近的朋友,确实想再多聊一会。
阿九袖口微动,烛光之下,一把寒芒点点的匕首已经握在手中。
白野连忙握住阿九的手腕,“阿九乖,听郎君的话啊,犯不上,犯不上啊...”
李孟博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咳嗽两声缓解尴尬,“那什么,突然有些乏了,长风啊,晚上自家睡哪?”
白野笑笑,“务观,带他去挑一间屋子,至于洗漱用具,明早我再让人送来。”
待二人走后,白野才语重心长的和阿九说道,“九啊,以后不兴动不动就拿刀子啊,听话。”
阿九抱着胳膊,歪着头想啊,这可是夫人吩咐的,是大事,以后若是小事,那就不掏了吧,“嗯,听郎君的。”
涉及郎君的有小事么?当然没有...
果然,读了书,小脑壳就变聪明了,阿九开开心心的回自己耳房休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