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李对,叫他们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华十二朝里面走着,也嚷嚷着。
看热闹的人围得密密麻麻的,其实也并非都是看热闹的,也有许多是真的关切这类问题,关切先生是怎么处理此事的。
华十二走的很快,到了风波的中心,他就看到几个人,头上竟还裹着黄巾,为首的拿着一把木刺,放在自己的胸膛上,神情紧张。
“我听说,你们有话要和我说。
现在我到了,有什么话就说,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千万别为了一些话把自己的命搭上!生命只有一次,比什么都珍贵!”
华十二的第一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观念,叫他们珍惜自己的生命。
举着木刺的听见了他的话,就说道:“先生,我听闻你是和贤良师一样的道士,所以有些话想要问你。”
他倒是口齿清晰,看来在投身黄巾前受过什么教育,以至于比其他人更笃信太平道。
贤良师,这三个字叫华十二一阵疑惑,想了一会,华十二才突然想起张角在自称‘天公将军’前,在太平道中以‘大贤良师’为称呼。
华十二点点头,也不反驳他的观点,道:“有什么问题,就赶紧说来,我能解答的,就一定会为你解答。”
“好!”
举着木刺的汉子放松了一点戒备,他神情紧张不变,问道:
“你既然也有神通法术,为何不与我们黄巾军一起谋大事,反而将我们黄巾军都捉了来,给你种地种粮!你是怎么想的。”
华十二被这一问问得无语了。
盖因为对方的想法是大汉乃是罪恶的集合,有能力的必须联合起来一起来推翻他,而华十二则认为大汉固然腐朽,但黄巾军却也只表现出了一点先进性而已。
不过好在有神秘学帮他解释这个问题,他就说道:“此时谋大事不可成,大汉尚有苍天庇佑,所以我不能谋反。”
举木刺的仍不满意他这个答案,叫道:“我看你就是一个胆小的人。”
华十二不以为忤,道:“我何尝是一个胆小之人,你等黄巾轰轰烈烈的谋大事,可是眼下结果如何,我来为你说明——
你等贤良师那里,现在正被汉国大军紧紧围住,一步也不能出,再说兖州这里,汉将皇甫嵩已领数万军队将往东群去抓那里的渠帅。
豫州,扬州的黄巾军,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不然皇甫嵩焉能腾出手来攻兖州东群黄巾。
如此撼动大汉一十三的大谋反事件,纠结数十万黄巾,震荡百万百姓,就要在旬月之间被大汉国朝荡灭,你竟然还以为黄天将至吗?”
“不可能!”
举木刺的歇斯底里,最震撼他的还是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已经被团团围住的事情,其后诸事,他有许多不明白,譬如皇甫嵩何人,他就不知道。
但他却能从华十二的言语中深刻体会到黄巾军目前的危在旦夕之势。
他吼道:“你在胡言乱语!贤良师有大神通,怎么可能被贼汉军队围住,这不可能!”
‘完了……刺激到他了。’
华十二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不妥,劝解这种事情本来要用尽量温和的语句的,他也是一时糊涂,好在那要自杀者现在心神滥奔。
华十二眼疾手快,一步!两步!“给我拿来!”
一把就从那人手中夺过木刺,紧紧的攥在手中,然后就往后退了两步。
“你!”
那人被夺下木刺,当即就慌了神。
“好家伙,这东西看起来还真能造成危险。”
华十二端详手中的木刺,也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这么一样东西,大拇指使力,费了些劲才把刺尖掰折,再也不能造成什么危害。
“大哥!”
“大哥,你哭什么!”
要自杀的身后还有几位同伴,此刻都手足无措起来,日头高照,四处无风凉,他们头上的带子都往下坠着,正如他们低落的情绪。
“我不是在胡言乱语,黄天真的不曾来到。”
华十二也很体恤他们现下的失落情感,但还是要绝了他们的妄想。
“贤良师告诉我们,黄天当立。可先生你说,黄天不曾来到。我们到底该信谁的?”
那汉哭泣道。
四周的屯田兵颇有一些都有共情,不禁流下了眼泪。
华十二道:“我还站在这,当然该信我的。贤良师张角将要病死,这就说明黄天即便到来,也敌不过苍天。”
“怎么会,贤良师有巫术符药,他怎么可能得病而死,先生,你果然是在骗我们!”
因为这一句,那汉重新仇恨起华十二来。
华十二则道:“我也不要你信,或许是医病者不能治自己的病,也可能是苍天把他当成大敌人,要拿了他的性命。”
尽管他知道此世间的张角大抵是一个神棍,但他还是愿意为张角……不,不是为张角,而是为这些百姓,帮他圆这个谎。
他们受了太多欺骗,总不差这一个。
神奇的是,这一句,那汉信以为真,道:“可恨苍天,叫我们吃不饱,现在又要把我们贤良师的性命拿去!先生,你为什么不去杀了苍天!”
华十二莫名的有点子黯然:“我也打不过它。”
“那先生你和我们贤良师一起呢?”
“就更不是它的对手了。”
华十二以为要是拉上张角和‘苍天’打仗,只怕是还没等进入战场,自己一方就先溃败了。
那汉又问:“还有黄天!?”
“不成,黄天胜不过他,加上我……恐怕也无济于事。”
说到黄天时,华十二看的是周遭的一个个屯田兵,他们衣衫褴褛,身形瘦弱,粮食被皇朝拿走;他们大字不识一个,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字,知识被世家封锁。
其实是华十二看的不明白。
这时代的统治阶级的力量也空前的虚弱,其封建统治的主力,也即各大世家,不能清晰意识到自己的阶级属性,极其保守的将知识锁在家中,不使它们朝着阶级内部的下一层——地方豪强流动。
而地方豪强,其实正是当前封建统治阶级最为广大,力量也最为强大的阶级同盟军。
在这一点上,唐宋开科举就做的很好,积极的联合上下层的统治阶级,但其统治仍旧不能稳固的原因则是其统治阶级对被统治阶级的剥削更为酷烈,使得被统治阶级——农民更快的转为光脚的汉子。
当光脚的汉子们甚至都没有站立的时候,他们的愤怒就如火山一样爆发了,于是光脚的汉子脚底上就沾满鲜血。
唐宋明清时,人对大自然的征服初见成效,于是其主要矛盾就转为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之间的矛盾,而非春秋秦汉时际,人类集体与大自然之间的矛盾。
当前的主要任务,应该是发展生产力,而不是以阶级为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