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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内容开始--> 日夜交替,寒热往来,煎熬变得有些无边无尽。
虽是被困在水牢之中,但却并不似当年在魔焰火牢中那般的不见天日。至少那悬在不远处的水瀑犹如一扇巨大的窗子,会将水牢外头的光亮隐隐地透进来。
只是这日夜交替了太多次,玄梦昔在飞瀑之水的寒热折磨之下,已经记不清究竟过去了多少时日。青虬山中或许冰雪已经消融,冬去春悄来。又或许苍茫的山头依旧春寒料峭,残留着去年的冬雪吧。
玄梦昔忽然在想,如若当初她听了钦伏宸的话,随着他去往人界辟一处安静的宅院,隐蔽着气息在那里悄然地过活,是不是可以与他多相守些时日?
只是如今的局面,也是终究要面对的。即便胥凤帝后不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一日到来也只是迟早的问题。飞灵上神说过,这条路是唯一的成神之路,再苦再难,她只能咬牙坚持。
选择了那个人,选择了这条路,便再无回头的可能。而今除了惦念着深爱的他,玄梦昔还有了更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她没有退路,只能在这死地让自己绝处逢生。
迷蒙之际,总是想起桃花孤岛上绵延满岛的桃花和悠远亲切的旧宅。似乎除了与钦伏宸在岛上的回忆之外,那些过去掩藏的记忆也正一点一点地浮现眼前。
应是元魂深处父亲设下的那个封印在这骤冷剧热的环境里头有些许松动的关系。那些记忆的碎片,犹如天空中飘落的残雪,在黑暗之中带着幽冷的光,一点一点地从封印裂开的缝隙中间散落下来,凌乱地铺陈在玄梦昔的脑中,却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画面。母亲的身影如黑夜中亮起的闪电一般,不时地在眼前闪现,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让她困顿而茫然。
从那裂缝中流出的,不仅仅是那些让玄梦昔困顿的记忆碎片,还有丝丝被引动的力量。那是一种混合杂陈的灵力,似乎糅合了魔灵之力与洪荒灵力,其中还有一道她也说不出来的力量,虽不及前面两道力量强劲,显得有些弱如游息,却在这中间调和着魔灵之力与洪荒灵力,是一种极为特别的存在。
这缓缓溢出来的力量,慢慢地将她的身体里头干涸的经络的填满,并在她的全身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光膜,将她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孩一般温柔地包裹起来。霎时间,这水牢之中的寒热她全然都感受不到了,只有如同在母体之中的那般温暖与柔软。
看似柔软的光膜,却在漂着浮冰的水中形成一层层震动的强劲光波,并在雪水中一圈圈地向外扩散开去。缠绕住她手足的四条冻成冰的水链,忽然受此震动之后寸寸断裂,接着犹如受惊的灵兽,居然发出了撕裂般的尖叫,断裂的部分叠合在一处并做一股水流,转头撞破了凝结成冰镜的悬瀑,并汇入其中。被撞破的瀑布忽然解了冻,又开始如白日那般喧嚣不息。
天曲神山的夜,从来都是宁静非常,包括这奔流的飞瀑都会冻住并变得无声无息。然这一夜,那惊声尖的叫与奔流的飞瀑打破了夜的宁静。让远处曲云峰上的夜明珠尽数亮起,变得灯火通明。
飞灵上神面色铁青地望着那悬瀑水牢的方向,神色极是凝重。这熟悉的气息在神界已经消散了数十万年,怎会忽然在悬瀑水牢中出现?
他飞身来到悬瀑水牢前面,透过破碎的结界望向水牢内部,玄梦昔蜷缩在一个淡紫色的微亮光膜之中,在那幽深的冰水中漂浮,似乎毫无知觉地闭目沉睡。
光膜之中很是舒适,让这些日子倍受悬瀑之水折磨的玄梦昔陡然放松下来。外头的一切她都听不见,她也懒得去理会。却不知此时飞灵上神的面色已是煞白,看着她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一个即将横空出世的怪物。
“玄梦昔,你既是血妖,为何身带魔息?你究竟是什么人?”
飞灵上神沉重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之中回荡着,和那飞瀑的水流声混在一起,听起来并不十分清晰。可这句话却丝毫不差地闪现在玄梦昔的脑中,让带着些困倦睡意的她陡然惊醒。飞灵上神这是直接对她用了传音。
玄梦昔努力地睁开眼睛,却看不清悬瀑之外飞灵上神的身影。今夜没有月光,悬瀑外幽黑异常,只能听见那飞瀑的水流在巨石之上的落下的哗哗喧响。
在这光膜之中,玄梦昔的手脚被挤在一处,无法伸展开。只好继续蜷着身子,窝在光膜之内同飞灵上神交流。
她知道飞灵上神同情她是个弱小的血妖而有心护她,而今她体内的魔息忽然泄露,怕是再也瞒不下去了。飞灵上神本就痛恨魔族,而今又感觉被人欺瞒耍骗,故而心中的失望与愤怒可想而知。所以此时,她也不知道如何同飞灵上神解释了。
思索片刻,玄梦昔只好老实地答道:“上神,我本是魔族,但魔体被毁,后来元魂被寄放在这血妖之体内得以苟且偷生。故而,如今我也不晓得我究竟是妖是魔。而今我只是想要在这悬瀑水牢之中修成仙体,并最终成神。是妖也好,是魔也罢,已经并不重要了。”
玄梦昔的声音带着那股杂合的力量,变得十分有穿透力,毫不费力地轻易穿透了飞流的悬瀑,落入飞灵上神的耳中。
飞灵上神白眉皱起,目光穿透那飞流的悬瀑,落在水牢中的玄梦昔身上。她那有些瘦弱的身体蜷缩在里头,犹如一只倔强而坚强的雏鸟,正等待着成型后破壳而出并展翅高飞的那一刻。
可是,神族连一个小妖都容不下,又怎会允许一个妖体魔魂的怪物存世?从她体内的魔息泄露开始,她在飞灵上神这里的昔日残存的情意就已是断了。他即便不出手杀她,也断然不可能再护她。
不过如今看来,飞灵上神为她设下的护体水罩已是多余。她如今身体内诡异的力量所形成的光膜已将她保护得很是妥帖,这悬瀑水牢似乎已伤不到她分毫。
可若不是因为飞灵上神的这个护体水罩,玄梦昔早被悬瀑之水摧残得体无完肤,恐是等不及封印中的力量从裂缝中泄漏出来,便已魂归故里了。正是飞灵上神的怜惜之举,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此时原本折磨人的的悬瀑之水,对身处在灵力光膜之内的玄梦昔而言,反倒是一道连通于外界的媒介,那光膜似乎不但保护着她不受外界伤害与袭扰,而且有着汲取外部灵力的功效。这悬在山间的飞瀑,如今已成为一条巨大的引子,在帮助玄梦昔吸收着神山之中隐隐漂散的灵力。
事已如此,飞灵上神后悔也于事无补。可如今既是知晓了她的身份,那么便不能放任着她这般在悬瀑水牢中继续发展下去。
“小妖可修仙成神,而魔族却是生来与我神族相抗,妖与魔怎能相提并论?魔族成神,有为天道,是绝然不可纵容的!”
飞灵上神此番话说得很是决绝,似乎并无回旋的余地。玄梦昔听着心中一冷,不甘心地追问道:“上神,可你明明说过,但凡通过悬瀑水牢修成仙体并通过天祭大典感沐天恩成神之人,是不再问出处,与缘生的天神一并看待,并且拥有神位啊!”
“是,本神说过此话,但是我并未说完,此法对于魔族并不适用。神魔生来便是阴阳相对,而今更是结下血海深仇势不两立。如今暂时的和平也不过是表象而已。那黑水之约阻隔得了战乱的脚步却阻挡不了欲望和仇恨,终有一日,神魔还得再战。”飞灵上神说着,撸了撸长长的白须继续说道:“故而,魔入神道不仅有为天道,而且情理不容!”
飞灵上神此言让玄梦昔心中仿佛被狠狠地揪起,原来当日在通天妖境之中,血妖女王说的都是真的。魔入神道天理不容,而且必遭天谴。原本她觉得血妖女王或许只是道听途说,所言并不一定能全然尽信。而今这样一模一样的话从飞灵上神的口中说出,玄梦昔终于不得不信。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她实在有些不甘心,如今她腹中的孩儿想必也不会甘心。
她玄梦昔绝不听任命运的捉弄,抑或是上天的安排。为了这个孩子,为了钦伏宸,更是为了她自己,她必须要义无反顾地努力向前。如果注定日后要在天雷之下魂断,那她又岂能选择此时在懦弱之中苟活?
“上神如今既是知晓了小昔的身份,想必定是不会再对小昔手下留情了。无论如何,小昔不会对上神有任何抱怨。”玄梦昔无奈地说道:“我虽是妖体魔魂,但是却从未害过人。小昔只求上神能看在伏宸太子的份上,不要直接对我腹中的孩儿下手,放过我的孩儿吧。这不仅是我的孩儿,亦是伏宸的孩儿。你们大可将孩子体内的一半外族之血净化掉,再不济,将那神族之血抽离出来再将孩子送去给妖魔二族抚育也好。”
玄梦昔望着那飞瀑的方向恳求着飞灵上神,可如今眼前只是黑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瞧不见。她不晓得,此时飞灵上神的双手之间已是聚满了强劲的灵力,一道光晕正慢慢地在他的手中展开。
错了一次,绝对不会再错。身为神界的法度戒尺,又怎会因她这样几句话而随意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