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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梦昔面上泛红带着浓浓的醉意不停地摇晃着手中的紫铃铛,清脆的铃铛从屋内飘出,在寂静空幽的山林间回荡着,然四处除了这熟悉的铃铛声,却不再见任何风吹草动,更不见紫麒麟的身影如从前那般飞奔而至。
“紫麒麟不会再回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玄梦昔转身一看,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瘦骨嶙峋的老头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外。此人正是坐镇这天曲神山的神祗飞灵上神,只不过此时年幼的玄梦昔并不识得他罢了。
玄梦昔将紫铃铛在手中握紧,生怕被人夺了去似地反手藏在背后,摇摇晃晃地跨出门口倚着门框皱眉问道:“你这老头是谁?怎知我的紫麒麟不会回来了?”
大约是有些醉了的缘故,玄梦昔说话很是大胆和放肆,毫不将一把年纪的飞灵上神放在眼里。
飞灵上神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年幼的玄梦昔,眼中露出些许诧异,接着神情黯然地捋了捋长长的白胡须叹道:“若麟儿能回来,怎会无视这摇响的紫铃,又怎会对你不管不顾?”
飞灵上神的话让玄梦昔听不明白,但是看到飞灵上神颇为伤感的模样,年幼的她心中忽地生出一些同情。毕竟面对这样一个落寞的老人家,难免让人心生怜悯。玄梦昔晃晃悠悠地走近飞灵上神,俏皮地伸手踮着脚轻轻摸了摸飞灵上神的长胡须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定然是麒麟的师傅!”
听到玄梦昔这么说,飞灵上神有些意外,低头问道:“你怎知我便是麒麟的师傅?”
玄梦昔歪着小脑袋认真地答道:“麒麟说过他的师傅是个长着白眉长须的老头,而且特别严肃和刻板。你这长长的白须眉还有严肃的样子同麒麟所描述的全然一致,而且又在这曲云峰上出现,自然就是那麒麟的师傅不错了!”
“哦?麟儿同你提过我?他还说过我什么?”飞灵上神的白须动了动,继续问道。
“麒麟还嘱咐过让我千万不要在天曲神山之中乱跑,若是冲撞了师傅,你定是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玄梦昔眨巴这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飞灵上神,因饮了桃红酿的关系,她的双颊绯红如那桃花一般,显得犹是惹人怜爱。
只听她继续对飞灵上神说道:“麒麟师傅,你可是因我在天曲神山之中乱走了故而迁怒于麒麟么?求您放了麒麟吧,我保证从此以后一定乖乖听话,绝不再四处乱跑给您惹麻烦了。麒麟师傅,求求您啊,只有麒麟能带我找到回家的路。我离家已久,或许父亲和母亲此刻都在家中盼着我回去呢!”玄梦昔拉着飞灵上神的衣袖恳求道。
飞灵上神望着这般年幼的玄梦昔,愣了一愣,那天真无邪的眼神给人的感觉如何也不像一个会为害天地的孽障。为何当年天启帝君会得天意所授,道是神魔混血将毁天灭地?并因此而定下了嫡神血脉不容混乱的神规?
天曲神山天柱峰乃是直通一十三天之所在,天龙帝君钦天启却是神界之中唯一通过通天石柱临受天意之人。当年神魔二界初分,天地仍旧混沌不明,三脉神族在天曲神山之中渐渐衍生并向外发展,慢慢形成鼎足之势。
初次天祭大典之时天降恩泽,通天石柱之上天门大开,天龙帝君钦天启机缘巧合地入了天门并得入了一十三天并亲面天颜,后承天训而归。自一十三天归来的钦天启,受天意迎娶原属赤炎凤鸟一脉的神族胥氏姐妹,胥氏一族势力并入天龙,并最终成就了神族最为强大的天龙一脉神族。随后钦天启声称承天授意,神族定下十大神规,其中一条便是嫡神血脉不容混乱,严禁神族与外族相恋,更不容混血孽障存世。
当年因此神规的存在,故而小玄梦昔的忽然现世,几乎震动了神界。天启帝君的亲妹居然私通魔族,并诞下混血孽障,让一众神祗都惊诧不已。身处天曲神山的飞灵上神虽未在天龙目睹事件的经过,但是却亲眼见着自己心爱的徒儿紫麒麟受此事所累,并最终为了护主而堕神入魔。他的心中也因此而恨上了那个据说能够毁天灭地的混血孽障玄梦昔。
然当三百年前他知晓玄梦昔的真实身份之时,飞灵上神虽是本着遵循神规在悬瀑水牢之中对她动过手,但其实当时他的心中还是有些私心夹杂在里头的。他飞灵被称为神界戒尺,乃是公正无私的象征,然事实上,他心中却一直隐隐地怨恨着玄梦昔祸害了他最心爱的徒儿紫麒麟。
可是此时飞灵上神再看着这个当年据说具有毁天灭地能力的小玄梦昔,这般天真无邪惹人怜爱的模样,让他心中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孩子会如何为害天地?而今飞灵上神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有些分辨不明是非黑白和事情的真相了。
他只能感受到如今面前这个孩子并没有任何恶念,纯得如同一张白纸,她的眼睛她的魂魄都是干干净净的,并未同她那嗜血恶魔的父亲沾染让任何关系。而且此时的玄梦昔似乎还带有浓重的仙神之气,这让飞灵上神极是不解。
玄梦昔揪着飞灵上神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他,这让他恍惚间竟是想起了自己的爱徒紫麒麟幼时,也总是爱这般拽着他的衣袖同他撒娇。飞灵上神的心中顿时一软,弯下身来摸了摸玄梦昔的头顶上的发髻,接着又直起身来仰天感叹道:“十万年,麒麟去了太多的地方,唯独不肯回到曲云峰再见为师一面,他心中始终在怨为师的无情。若当年我肯放下规矩,让他进入通天神柱,或许局面便是不同了吧。也不至于让天娇公主最终为了护你而香消玉损,麒麟更不会堕神入魔……”
“香消玉损?堕神入魔?天娇?麒麟?”玄梦昔眯着眼睛仰头望着飞灵上神,迷醉的小脸之上满是疑惑和不解。只是她今日的酒实在喝的有些多,头越来越晕,猛地摇了摇头眼前的飞灵上神却是越来越模糊。慢慢地玄梦昔感觉自己的身子也越发沉重起来,最后竟是软绵绵地往后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地听到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你们两个简直是胡闹,怎么能让她喝这么多酒!”
似乎,像是钦伏宸。
大约是酒的作用,她的头剧烈地疼痛着,仿佛要裂开一般。怀中的护元珠本是颐神清爽的,此时却在发着烫。似乎四面八方有着许多夹杂着洪荒灵力的元魂碎末在向她身体之中聚拢,让她的身体如同怀中的护元珠那般猛烈地发烫,连骨髓里头都被烧得疼。
这似乎是一个很长的噩梦,这种滚烫的疼痛蔓及了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经脉每一块骨肉,她感觉自己的元魂仿佛落入无尽的天火之中被煅烧,无论她如何挣扎这场噩梦都醒不过来。
这桃红酿实在太过厉害,不愧是窖藏了万年的陈酿。她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不该过量地贪杯。然此时她的意识却是极为的清晰,并未被烈酒所左右。只是脑中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片段,那是一些让她无法理解和接受的片段。
她忽然想到那个白须老头麒麟师傅名唤飞灵上神,不知为何,她就知道了他是飞灵上神,而且他曾经在悬瀑水牢中险些要了她的性命。还有,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她那么拼命地摇响紫铃铛麒麟却不如从前那般现身,明白了为何飞灵上神说紫麒麟再也不会回来了。神魔井中,麒麟在她额上的最后一吻让她的心疼的发颤。
麒麟哥哥,她的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落到了钦伏宸的怀中,湿了他胸前的衣衫,也湿了他的心。
望着自己怀中醉了玄梦昔口口生生地唤着“麒麟哥哥”,他的心中如何能不痛。如今他在紫麒麟熙黠面前,已然是输的彻彻底底。自玄梦昔元魂落体之后,从未主动念叨过他的名字。即便入睡后发梦之时,也只有父亲、母亲和紫麒麟。他与玄梦昔的过往,似乎就如同那云烟一般,在她脑中消散得干干净净。
钦伏宸不由想起当初在曲云峰上的日子,灵蝶谷崩塌之后他的那段记忆被灵蝶小蓝带走,玄梦昔不顾一切地混入天曲神山,想方设法地接近他,想要唤起他关于他们在灵蝶中过往的回忆,然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那时最开始他对她各种防备和疑心,不仅冷面相对还动不动便斥责并误解她动机不纯。那时的玄梦昔是怎样的心情?那时若是他不再爱上她,她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他所面对的一切,不就是当年玄梦昔所承受并面对过的一切么?这一切或许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欠玄梦昔的,他即便是已经竭尽全力地做了那么多,但是却依旧不够,却仍是亏欠于她。他本是应该将她保护得更好的,万不该让她与冕儿受那般的分离之苦和伤害的。
抱着陷入昏迷却不断抽泣的玄梦昔,钦伏宸一路飞奔跃往了悬浮山上的天虚殿。夜色渐临,雪儿和灵修喝得晕乎乎地依旧在桃林之中晃悠,此时天虚殿内没有一丝光亮。钦伏宸借着慢慢爬起的月色入了天虚殿,只觉得怀中玄梦昔娇小的身子竟是越来越沉。
待入到屋内,将玄梦昔放落到床榻之上,钦伏宸刚想挥手将屋中的夜明珠亮起,黑暗之中却不断有咝咝的锦缎撕裂的声音响起。玄梦昔怀中的护元珠竟是渐渐浮起并发出了奇异而微弱的紫光,紫光的笼罩之中,钦伏宸惊讶地发现一个形似鹅蛋的晶体在玄梦昔的身体之中慢慢转动,看似仿佛是当初元魂落体之时遗落在玄梦昔体内的冰魄魔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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