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落影
作者:彐曰   冥荒之约最新章节     
    苍茫的大地上,一支长长的骆驼队伍,缓慢地前行。

    极北地,在天启外的沙漠冰川中,日起炎热难耐,日落寒风凛冽。老人和孩子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只怕是一倒下便成了一具喂了这遍地苍狼的尸体。

    “敏儿,敏儿啊,你怎么了?”哭喊的正是一位瘦弱单薄的妇人,撕心裂肺的将最后的力气都发泄在这个广袤无垠的天地中。不多时,妇人抱着孩子,被沿途的不耐烦的士兵,丢弃在路上。

    队伍继续往前走,其他人默然地看着,他们明白,反抗是死,生病会死,久留也会死,谁都不想死在这个可怕的地狱。

    只有一人,那就是九舟,原天启国少主,一个正直善良的武痴,从囚牢中,挣脱出来,一瞬间抱起妇女和孩子,放置在押解头子的骆驼旁,说:“你下来,她们上去!”

    众士兵连忙拿起手中的兵器,摆起防御的姿势。

    押解头子一副怕死地不得了的样子,近乎发抖地点点头,然后,连忙颤颤巍巍地爬下来,恭敬地作揖。正要开口说话,九舟便甩了甩衣袖,转身拿起被他挣脱的囚牢木架子碎片,比划着如何才修补好这个笼子。众人看呆了,在火把有光的地方,看到的都是众人惊掉的下巴和瞪得老大的眼睛。

    九舟回过头瞥了一眼,再回过头准备钻进去,却发觉这笼子已经散了架。

    押解头子是全身都在抖阿,要不是夜里,黑布隆冬的,恐怕这尿裤子的丑事儿也被看出来了。

    “这位官差,你且安心,我会随你去极北地。这笼子,我怕是进不去了,步行吧。”

    九舟言罢,一脸严肃中又带着些许轻松。有碍于身体确实在十几日的恶劣环境下,有些异样,不然,他应该会跑起来,或者飞过去。踏沙无痕的功夫,都是苏离教的,好久没用,这个环境正是合适。

    天启国灭,苏离已不知去向。

    九舟没有上囚撵,随行的官差也只得战战兢兢地跟随在他后面,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沙漠里走了几百步之后,官差实在累得不行,便小声地询问:“主上,您这还是骑我后面的骆驼吧?”

    “不,这骆驼我骑不习惯,你自便吧。”九舟继续带着队伍前行。

    似乎,他并没有被流放,而是带着家眷旅行。似乎,随行的押解官差不是完成押解任务,而是陪着他看看大好河山。

    “这里原本是绿洲,草肥羊群多,如今成了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了。还记得,拜师苏离的时候,追到这儿。真是,十年东,十年西。”九舟心里默念着回忆,他双手裹着衣袖背在身后,脸色苍白冷酷,双眼灵动中带着点暗淡。确实是,一夜之间君成囚,也是一夜之间苏离和任君没了消息。

    风沙吹得众人都迷了眼睛,东倒西歪地艰难前行。唯独他睁着眼睛,浓密的睫毛上一层厚厚的细沙,乌黑的眼眸在黄沙中发光。一身粗布囚衣,几夜长成的胡子,已经差点被掀了去。清奇的骨骼和镇定自若的他,在狂风中,成了一首荡气回肠般的诗歌。

    这一行人不知怎的偏离了方向,进入一片沙漠延边的地带,此处,看似地质相对坚硬,可是,到处是流沙坑。

    “这儿有草地,有水,母亲快来!”一个小毛孩子看见不远处亮亮的光,立刻脱离队伍跑了过去,摸了一把地上,回头兴奋地言语。

    “小心!”九舟一个飞身,抱起孩子,差了一点点,孩子的身子便要沉下去。

    “各位,不要离开队伍,这里地形复杂,跟着我走!”九舟在队伍人多的地方,大声地告诫。

    “这少主真是个好人,就是怕是疯了,城池都没了,都没看出来他有多难过。”

    “你懂什么,高人都是这样!”

    “我看不见得,要是老主子在,肯定知道谁搞的鬼,这个少主就是天天练武的缘故。”

    “有道理,都说练武的人,有勇无谋。我们私底下都觉得他。”

    “他什么?”

    押解的士兵是看不明白了,你一言我一语地退到了队伍的最后,开始轻声地唠嗑。

    正当这几位聊的尽兴之时,九舟找到了之前到过的ks湖,高喊一声:“今晚,我们就在此地安营扎寨!”

    言毕,望向身后的官差。

    官差抬眼余光正好扫到,忙着回答:“是,是,我们都听主上吩咐。”他擦擦汗,叫上几位士兵,一起忙活起来。

    九舟在湖边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一声不吭。被他救的孩子,伸出双手,递给他一块饼。

    他开心地像个孩子似的,连忙笑着说:“谢谢,快找你阿娘去,填饱肚子睡觉。”

    孩子干裂的唇间露出雪白的牙齿,随后,点了点头回答:“嗯!”转身,跑了回去。

    孩子的阿娘在帐篷边,一直鞠着躬,和原先一样,做着一个臣民的样子。

    “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帐篷里的最小的士兵开始发问,眼神中透露出延绵不绝的求知欲。

    “说到少主脑子少根筋!”搭腔的是个摇头晃脑的,正抓着一把花生米往嘴里一颗一颗地塞着。

    “你这话说的!”年纪最大的白胡子士兵,小酌了一杯酒,开口埋怨到。

    “这南疆,怎么就这么巧在老主子西驾的时候攻打淹城,这北境也是,就差了一日,攻打遂城。不到半日,西房攻打了蜀地,现在除了水上,四面楚歌,哪有这么巧的事儿!”摇头晃脑的脑子里还真有点东西,开始分析。

    “你们说,是不是!也只有我们这头脑简单的少主,不知道。”

    “那你这么说,朝中有内应?”小年纪摸着稀疏的几根胡子,若有所思地问。

    “怕是真有,咱们不能乱说!”这一位原本已经躺下了,听闻后坐立起来,也加上一句。

    “老主子在的话不会有这事儿。哎!”这位梦中惊醒的士兵,说完没人搭理他,又补了一句。

    “咱少主是有点你说的那个,但是善良正直,和这草原上的月亮一样,是我们路上的指引。我们虽然亡了国,只要他愿意,我还是随时听令!”白胡子叹了一口气说着,眼眶有些湿润。

    “那倒也不假,为了老百姓不受战争之苦,主动让位。我看来,战争苦是没有吃到,接下去要是个暴君,咱也没啥好日子过。”摇头晃脑的正儿八经地说出了老百姓的心声。

    “你们呀,当好差,吃饱喝足,想这么多,干哈,你们又做不了主!”白胡子收好酒杯和小半壶酒,意犹未尽地说:“你们看,这酒葫芦,装满了就没声儿了,小半壶声音最响!”

    他晃荡着,觉得挺有意思。

    “喝完了,一滴不剩,也没声儿了!”小年纪的士兵睡眼朦胧地搭了一句。

    “嘿嘿,是的,没了就没声儿了。”白胡子哼着元曲的调子,迎合着暗夜的沙漠,凄凉中,透着高远。

    都睡了。

    沙漠之上的生命,顽强地抵抗着命运。九舟呆呆地坐在湖边,手中的小石子一直被他捏着,捂出了汗。

    “九舟……”苏离的声音又出现了。

    “哥……”任君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九舟猛得眨了眨眼睛,想要回到现实,然,一阵狂风过后,一切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