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秦墨带着手底下一行人出了京城。沿着来时的路,在京城待了大半年,又匆匆离去了。
初入夏,京城绿肥红瘦。
惹眼的翠绿充斥着街头巷尾,青砖发出哐哐的声音,随着车马远去。
离了京,秦墨还是与不说话的林出岫待在一辆马车上。赵清雪照顾着张小棉,两人倒是要好。
二青与沉三还有大块头的赵二牛待在一个大车上,三人偶尔玩地主牌解闷,那是秦墨无聊交给他们的新玩法。
牌好做,整个团队的人几乎人手都是动手小能手。秦墨提出了设想,二青那边就已经把牌弄出来。
赵二牛看着憨憨的,玩起牌倒也不傻。三人旗鼓相当,偶尔秦墨几人也会凑上去玩两把。
至于林出岫嘛,玩过几把全胜之后,沉三不出千几乎玩不过她。
自诩无敌的秦墨也上场玩了几把,被沉三出千降维打击之后,直接弃牌。直喊着有脏东西,玩不了!
一行人路上带的东西并不多,带不走的都毁了。
同离京的车马有不少,只是越是往西北走,能看见的车马就越少了。而秦墨这一边,三辆马车也显得异常奇怪。
别的车队也有人少的,但没有像秦墨这边女卷几乎占了一半的。总共七人,两个妙龄女子和一个小孩。
路途遥远,如此奇怪的车队难免会被人盯上。偶尔通行的商队会劝秦墨等人莫急着上路,找个大一些的同行队伍更为稳妥。
秦墨没拒绝,只是左右言他敷衍过去。
赶路赶了七八天,遇到的人也越来越少。再也没人劝秦墨跟着人多的商队走了,只剩下秦墨七人车马默默赶路。
入夜至林,沉三瞧准了地方,熟练的安排众人扎营歇息。
去大同的路并不好走,有驿站自然是住驿站。但秦墨几人住驿站的风险反而更高,土匪在各路驿站都有眼线。
真要是被盯上了,一路上麻烦不断。除非入商队,但等商队要耗费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与人打交道并不与马匪起冲突要简单,毕竟人心隔肚皮,所以秦墨选后者。
单走,但是火力拉满。
俗话说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秦墨出门时,将所有的武器都带上了,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堆积在车里。
守城门的京军看了秦墨的调令与圣旨,哪里还敢查车,全程微笑服务送出城。
几人前进的路线并未沿着官道前进,而是由沉三带路。他对这一带熟悉程度,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闭着眼睛数脚趾。
有时他们住驿站,有时又突然钻进某个密林,沉三总能寻出一条路来。
可虽说老马识途,但沉三毕竟多年没来过了,总有碰见意外的时候。几人刚准备原地休息过夜,忽的远处传来打斗的声响。
“说什么来什么,沉三留在这,二牛跟我去看看。”秦墨吩咐道。
“公子,还是让我跟着去吧!”沉三有些担心,从马车里抽出枪走上前,一脸担忧的说道。
沉三手里拎着的枪不是铁枪,而是纯正的热兵器。
“不用,你留在这守着。”秦墨拒绝了,招呼赵二牛跟上。
两人很快钻入丛林,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拨开挡住视线的树枝,远处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大同城内的夜摊,问秋捧着一包吃食小跑着跑向不远处站在灯火盈盈旁的二娘。
“小姐,买到了!”
问秋停在二娘的面前,脸被胸前油纸捧着的微烫的小吃熏得脸发红,满脸兴奋的拉着二娘在摊子上坐下。
哗啦,那包吃食被放置在桌面上。
“嗯。”二娘伸手去拿那吃食,丝毫不避讳让手染上油渍。
“小姐,等等,会脏手的。”问秋递上了手帕。
“无妨。”二娘没有接,继续若无其事的吃着,“他一个人杀了张升,在那天早上。”
“什么?小姐......”问秋握着手帕的忽的停滞了,满脸疑惑的看着二娘。
她虽然已经习惯了自己小姐时刻都在想事情,以至于某时某刻嘴里会蹦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明明是出来逛夜市的,买个吃食回来话题就变了。
“没什么,你并不知情。”二娘懒得解释,想通了就行了。
“好吧。”问秋再次露出了笑容。
“小姐,你再试试这个,这个也好吃。”
话还没说完远处忽的一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问秋认出了来人,是王氏的子弟。
那人跑得满头大汗,找见两人后气都没有喘匀,张嘴就说道。
“大小姐,朝廷来人了,老爷们正四处找你们呢!”
“什么事?”问秋代替二娘问道。
那人狠狠的喘了几口气,半弯着腰像是弓起的虾一般,着急忙慌的说道。
“听说皇上给小姐赐亲了!”
卡察!问秋身后传来一道茶碗落地破碎的声音。
“什么?”
这声不是问秋问的,二娘整个人站了起来,呆愣在原地。刹那间,饶是二娘头脑里也是一片空白。
“说清楚些!”问秋扯过那人,慌忙说道。
“是.......那御使说,是秦墨秦大人向皇上提的赐婚,皇上答应了,一道赏赐了不少东西。”
“大小姐,御使和族里的老爷们都在花厅候着呢!快回去吧!”
砰!
一个土匪看着正在脱裤子的兄弟的头在自己面前少了半边,映满火光的脸上被溅上了一层红白双喜。
他整个人彻底懵了,脸上的狂笑瞬间消失不见。
没有人出现,又是一声更为清脆的爆响,又一个土匪胸口泛红倒下。此后四周沉寂了几息的时间,接着又是密集的声响。
只不过这一次,爆响出现在另一个方向。
男人倒下了,身体像是重重的被人抡了一锤。急促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短时间内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觉得后背有些发麻。
身体.....动不了了!
痛楚袭来的瞬间,他咬着牙努力想回头看清袭击他们的人。身后传来脚步声,在女人呜咽声中显得异常明显。
男人不用想,自己的几个同伴多半凶多吉少。
脚步在男人附近停下,他听见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咦了一声,随后说道。
“还有个活着,真是稀奇!”
秦墨用枪抵着唯一的活口的脑袋,头也不会的嘱咐身后的赵二牛。
“二牛,让那几个娘们闭嘴,看着她们,不对劲就杀了!”
“是!公子!”赵二牛应声。
这是一支被土匪抢劫的车队,像是富商家人。但在这荒郊野岭的密林里,哪来的车队。
不走寻常路的,秦墨一律视为和自己一样的危险人物。
即使那帮人被土匪屠戮得只剩下两个女人,家丁与车夫全都死了,但是秦墨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现在他和赵二牛也是两个人,两个女人也有可能留着后手准备杀人。或许他是大明朝第一个用行动践行男女平等的人,属实第一人。
男人抬起头,准备应对秦墨的问话。
谁知下一秒,砰的一声,秦墨忽然开枪,男人猝不及防的下线。
站在原地的秦墨吸了吸鼻子,心道第一次见临死这么澹定的,果然干土匪这一行的就是不一样。
解决完活口,秦墨走向了马车那边幸存的两个女人。
马车看着不是便宜货,乌木造的,外饰也显得很豪华。倒在地上的死去多时的家丁穿的也很正常,土匪也很正常。
不知道为什么,秦墨觉得四周的一切有些违和。直到他目光停留在马车旁那两个女人身上,忽然就想通了。
大晚上的,土匪还特么点着篝火。马车旁的篝火太多,竟然没被土匪熄灭。
在这林子里,没有光对土匪来说才是最大的优势。眼前这些家丁是死了,但这些火把是后来点上的。
太亮了,亮的让人发慌。
马车旁两个女人看着年轻,各有姿色。此刻衣衫半露,脸上哭得梨花带雨。两抹雪乃的白子异常的刺眼,属于质检合格的车大灯。
荒野密林,夜黑风高。
秦墨转头换上了一副笑脸,对赵二牛说道。
“二牛,误会了,快放下枪,被让二位小姐受惊了。”
赵二牛听不懂别的,秦墨让他收了武器他就老老实实收了起来。后退了几步,站在一旁盯着那两个女子。
“两位小姐莫要害怕,我们......”秦墨放下枪,随机勐地抬起扣动扳机。
砰砰!
两声枪前后响起,在秦墨有所动作的第一时间,早有准备的赵二牛也扣动了扳机。两女子瞬间毙命,此地再无活口。
秦墨稍微翻找一下,发现那两女子不合身的衣服,心中更加确信两人是土匪。
若是换做别人,稍不注意恐怕还真着了道了。
但若是一般人,也没有秦墨两人这般的火力。瞬间将站着的土匪清了场,还顺带着扫了尾。
转悠了一圈,秦墨从一个秀才的身上摸出了一封书信。信上抄写者一片古文,完全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直到秦墨看到了信封底下的印章,感觉莫名的熟悉。
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血玉一般的印章。往底部哈了口气,直接戳在信件之上。
一番对比之后,两个印章一模一样。
望着张小棉随意塞给自己的印章,张春明口中不值钱的小玩意,秦墨陷入了沉默。
这特么是不值钱的小玩意,为什么有人用这玩意搞加密通信?
呼出一口气,信件被秦墨置于火把上烧了。他打算将这件事情忘掉,这里的事情与他无关,他没来过。
朝着赵二牛招呼一声,两人熄灭火把飞快离去。
回到扎营的地方,沉三立刻就走了过来,还没等沉三开口询问。
秦墨摆了摆手,说道。
“走,辛苦一下,连夜赶路!”
“怎么了?公子。”沉三微微愣了一下,问道。
“有情况,路上说!”
“好!”沉三应道,随后带着赵二牛与二青开始收拾。
秦墨将消息告诉了三女,几人也帮着收拾东西。张小棉身体差,仍旧抱着轻一些的东西尽可能的收拾着。
秦墨的余光瞥了一眼张小棉,忽的又想起了那个印章,心里莫名的发毛。他只是从路边找了一个卖假药的道士,可现在........
这特么到底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张春明也没他提过张小棉的事情。
说起来倒也不能怪张春明,主要是秦墨他自己也没怎么过问过。秦墨当时的心思都在张春明身上,根本没注意张小棉。
现在好了,突然其来的惊喜,真特么的是惊喜,都不用带翻译的那种。
压下心头的最后一丝焦虑,秦墨还是没打算去问张小棉。既然张春明不说,那证明这玩意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秦墨自己也不愿意让张小棉卷进里面去,想了想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信件已经烧了,那些人也在半路被土匪杀了,自己顺道灭了土匪。一切都合情合理,秦墨现在就后悔没有烧尸灭迹。
后悔也来不及了,车马赶路的速度很快。
在秦墨犹豫的时候,已经离刚才待的地方已经很远了,远到秦墨打消了回去毁尸灭迹的念头。
一行人接连赶路,另一边的大同王氏宗族的驻地内,却是一副翻了天的景象。
喜庆的字眼从人们的嘴里蹦出,那些本对二娘有些不对付的叔伯们个个喜笑颜开。坐在花厅里,直勾勾的盯着御使笑。
那礼部的官员被众人盯着有些心头发毛,心道这群人特么是有什么毛病吗?看了半天,干脆一个劲的喝茶。
直到府门前头传来动静,听着一阵人呼喊着大小姐来了之类的话。官员脸色为之一正,对厅内的爷们问道。
“你们族内主事的人在哪?待会接旨的时候,有些事情需要提前交代一番。”
这算是在示好了,毕竟是和颜悦色的明示。以免有些人没接过旨意犯了混,冲撞了圣意就不好了。
“大人,我们大小姐马上就来了!”
“我问的是主事的。”
“我们王氏就是大小姐说了算的。”
闻言,官员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是什么蛮夷之地。竟有家族是女子掌权,倒是稀奇得很。
心里想着,人群已经自动分开了一条道来。
花厅内所有人不分辈分,纷纷起身。那官员也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却又觉得不对,自己没必要站起来的。
可再坐回去也不是,只好绷着脸,假装若无其事的扭头看去。
他倒是要看看,什么样的奇女子能掌权一个偌大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