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都城外的乱葬岗。
两个黑衣人将一男子直接丢入事先挖好的坑中,然后重新填土埋好。
“看不出来吧。”男子轻声说道。
“肯定看不出来,我们走。”这乱葬岗到处都是孤坟,晚上阴风阵阵,谁都不愿在此多留,两人处理完后就直接开溜。
“对了,大哥,咱们埋得这是谁啊?”两人走在路上,一男子好奇的说道。
男子挠了挠脑袋,想了想说道,“好像是一个叫张岚的军官,哎呀,管这么多干嘛,上面让埋的咱们埋就行了,走。”
“哦,知道了。”
……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张岚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任凭蒙放和车鸣如何寻找就是死活找不到,一点痕迹也没有,就连家里人也不知所踪。
为了找张岚,蒙放三天都没怎么睡觉,双眼通红,着急的等着每一条有用的消息。
三天时间到了,蒙放站在广都牢狱外,久久不愿进入。
许久之后,冯席走了过来,冲着蒙放拱手,“蒙将军,站外面干嘛,还不进去?”
“冯大人啊,我这就进去,您这是?”蒙放不解的说道。
冯席拿出车鸣的令牌,“奉车大人之令,送林天晓去殷都。”
蒙放点了点头,这本该是车鸣的任务,他也知道为何车鸣不亲自来,因为车鸣也不相信林天晓和王敖生会是幕后真凶,他不愿亲自为含冤之人戴上枷锁,也不愿意看着眼前的一切。
“林将军是一代英豪,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令人唏嘘,待会对林将军好言相劝,多说些好话。”蒙放无奈的叹气道。
旁边的冯席点了点头,内心冷笑,“将军放心,在下明白。”
牢狱中,王敖生晓盘膝而坐,双目紧闭。
少顷,脚步声响起,蒙放走了进来,蒙放看着林天晓,久久不语,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三天的不见天日,让这个瘦小书生看起来多了一丝疲惫和无奈。
“王大人,末将奉大奉刑部之名,押您回京,请您配合。”蒙放躬身说道。
王敖生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看了看蒙放,许久才开口,“蒙将军,定案了?”
蒙放眉头紧皱,“张岚不知所踪,林将军的令牌无法解释,如今证据确凿,在下和车大人尽力了。”
“我知道了,就是说这次是死局了。”王敖生说着说着就无奈的笑了,双眼通红,“没想到啊,这就是我王敖生最后的结局。”
六尺之身的王敖生缓缓起身,将自己的头发盘在脑后,“蒙将军,可否借些纸笔,写封书信。”
“当然。”
三张熟宣纸,一副笔墨,王敖生席地而坐,顾不上满地污秽,便开始研磨书写。
笔落地,信入封,王敖生起身,将书信递给蒙放,“我走之后,烦请将军将此书信送于蜀山清玄道长。”
“大人,这……”蒙放有些为难的看着书信。
王敖生自然知道蒙放的顾虑,笑着开口,“放心,无关国事。”
蒙放听罢,这才伸手接信,“王大人放心,等到了殷都,我和车大人会亲自跟薛尚书解释军粮之事原委,还您清白。”
“哈哈哈。”
王敖生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淡然,“刑部若是肯细查,我就不会在这里了,蒙将军,你的心意我明白,十分感谢,不过命数至此,我和林将军终究难逃一死啊。”
幽暗的烛火闪烁在两人脸庞之上,一个无奈,一个怅然,“走吧,该上路了。”
蒙放让身后的衙役打开狱门,王敖生伸出双手,十斤的镔铁手镣困的不仅仅是双手,还有王敖生的心气,为蜀州操劳半辈子的王敖生迎来了他最后的结局。
走在路上,脚镣间金属的摩擦发出“铿锵铿锵”的声音,蒙放走在前面眉头紧皱,看着越来越近的狱门,心情格外沉重。
“蒙大人,我王敖生不能你跟去殷都了。”走着走着王敖生突然停下脚步,双眼通红的看着蒙放。
蒙放驻足,王敖生身上衣服脏乱不堪,满脸胡茬,早已经不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英豪万丈,“为何?大人是不相信我?”
“并非如此,我王敖生生在蜀州,长在蜀州,仕在蜀州,现如今要死,自然也应该死在蜀州,这人啊,越是到最后了,就越念旧。”王敖生叹了一口气,缓缓放下手臂。
“川蜀三千里,大好河山,真是令人留恋,若是再给我二十年,我保证二十年后的川蜀定会变成塞上江南,再无苗汉之争,只可惜啊,时不待我。”
“只希望在我之后,川蜀能有人杰再出,守住这一方净土。”
蒙放默然无语,不忍再听,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彻查此案,不管怎样,一定要把真相找出来。
“砰!”
一声闷响打破寂静,蒙放心里一惊,急忙转身,转身的瞬间就看到了王敖生靠着墙壁,瘫软的倒下,额头上鲜血直流,旁边的柱子上一滩血渍触目惊心。
“王大人,王大人。”
蒙放赶紧冲过去,扶起王敖生,血腥味扑面而来,温热的血液不断从额头上流下,口鼻溢血的王敖生冲着蒙放浅浅一笑,“请……请见谅。”
说完,右手重重的垂倒在地,再无动静。
川蜀六尺谋士王敖生撞柱身亡,蒙放颤抖着双手扶起王敖生的尸体,“为何,为何会如此……”
王敖生死也不去殷都,因为他知道去了殷都也是死,最起码此刻的他能死在自己魂牵梦绕的土地上,身死魂犹在。
对于王敖生自己来说,这是最坏的结局,但又是最好的结局。
……
监牢另一处。
林天晓看到冯席走来,不屑的说道,“宵小之辈,刑部无人否?”
“林天晓,你也就嘴硬了,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我奉车大人之命带你回殷都,等到了殷都刑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到时候看你的嘴还硬不硬!”冯席阴狠的说道。
林天晓瞥了一眼冯席,缓缓起身,“小人得志罢了,我林天晓征战半生,什么场面没见过,你以为会怕你,真是可笑。”
“哼,把他给我带出来!”冯席厉声说道,身后的衙役赶紧打开牢狱,带林天晓出来。
“给他上刑具!”
“谁敢?!”林天晓怒目而视,双拳紧握,怒吼一声。
这一声让冯席都忍不住打哆嗦,后退数步,身后的衙役更是都不敢往前。
林天晓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鼠辈,你记住了,不是你们能给我戴上这些刑具,而是我愿意戴。”
“还愣着干嘛,上啊!”冯席怒吼道。
身后的衙役颤颤巍巍的帮林天晓戴好刑具,林天晓一步一步往外走,每走一步都感觉地面在颤抖,林天晓双眼血红,手脚青筋暴起,每一步都在克制心中的怒火。
走出牢狱大门,数日不见阳光的林天晓被外面烈日猛地一照,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伸手挡住艳阳。
一阵恍惚后,眼前的囚车逐渐清晰,牢狱外的广场上全是衙役士卒。
冯席高傲的仰着头说道,“上车吧。”
林天晓走向囚车,四周的衙役士卒突然大喊,“林将军,我们知道你是冤枉的,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
“对,等你回来,林将军,我们等你回来。”
“喝,喝,喝……”
声音一阵盖过一阵,就连禁卫军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士卒持枪撞击胸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衙役齐声大喊,整个广场都回荡着嘶吼怒喝,似乎都在宣泄心中的不满。
冯席被眼前的一幕深深的刺激到了,怒吼道:“都给我停下,停下,再不停下我杀了你们!”
然而冯席的声音很快就被怒吼盖了下去……
林天晓双眼通红看着四周的衙役将士,拱了拱手,“谢谢大家,谢谢各位。”
“他不过是一个阶下囚,该死,该死……”冯席怒吼着。
林天晓不屑的转身看向冯席,“镣铐能锁住我林天晓,但锁不住千千万万的人心,你能带走我林天晓,带不走世间的公道天理。”
“我要杀了你……”冯席怒吼道。
“砰。”
林天晓猛地一声怒吼,手中的镣铐直接被崩开,四周的士卒衙役喊叫声愈大,禁卫军有些紧张的看着林天晓。
冯席被吓了一跳,林天晓大笑道:“如若世间浑浊不堪,奸佞当道,那我林天晓今日就在此打破浑浊,诛杀奸佞。”
冯席被吓懵了,赶紧跑到禁卫军身后,惹得禁卫军一阵白眼。
察觉监牢外面真气涌动的蒙放赶紧放下王敖生的尸体,叮嘱一番后,急忙往外跑去。
林天晓凭空而起,身上真气躁动,猛地一挥手,直接将禁卫军刀鞘中的钢刀临空拔出,握在手中,目光如炬,环视四周。
刚赶到现场的蒙放着急的大喊,“林将军,你要干什么,快下来。”
林天晓摇了摇头,“蒙将军,你且看好了,我林天晓要让这苍天开眼,还世间清白,阴兵借道,我杀那阴兵,百鬼夜行,我诛那百鬼,还叫天地颜色开,我以我血谏苍天!”
只见林天晓狂啸一声,直接手持钢刀放于自己脖颈。
蒙放大喊一声,“不要……”
“噗嗤。”
鲜血飞溅,一道血柱喷涌而出,在半空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落在地上,溅射在囚车上。
“嘭。”
林天晓的尸体重重的落在地上,蒙放飞扑过去,但还是没有接住,看着地上的林天晓尸体,蒙放一时间手足无措,“为什么,你们,为何都不相信我?”
冯席脸色惨白的走到蒙放身边,“这……这下怎么办……”
蒙放起身,强忍泪意,“如实禀报。”
“啊?”
“快去,如实禀报……”如实禀报四个字蒙放念的格外重。
这天,对于川蜀来说是个不幸的一天,双雄陨落,六尺谋士王敖生,一代枭将林天晓,都倒在了广都城牢狱之中,他们含冤而走,却又用自己的方式还了自己清白。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他们至死不去殷都,王敖生自知难逃一死,选择了自己结束自己,林天晓深知这囚车不能上,上了就是认罪。
他们倔强又坚强,面对冤屈隐忍又不屈。
他们身后的是川蜀,是安西王,是千千万万的川蜀百姓,所以,他们没有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