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扶起高陵,一把将二弟拥入怀中,“我们是兄弟,身上流着的都是高氏皇族的血,我们的肩上都担着上安江山社稷,下安黎民百姓的使命,二弟,我们兄弟之前的恩怨自此一笔勾销,这大奉的江山,我们兄弟共同保护。”
听着高远的一番话,高陵也是激动的涕泗横流,死死的抱着这个大哥,“大哥,大哥……”
几声大哥喊得高远心中也很不是滋味,自从父皇走后,这种纯粹的亲情他也是很久都没有体验到了。
“二弟,河西之地远比北境还要荒凉,那里才是真正的荒无人烟,沙漠漫天,历朝历代很少有人封王愿去那里,更何况你若是封王还带着皇太后。
皇太后一直在宫里生活,锦衣玉食的,突然去了沙漠戈壁,肯定会有不适应,再说皇太后年龄也大了,就不要再折腾了,还是回苏州吧,就当是朕作为晚辈尽一点孝心了。”
“大哥……”
高陵一听,再度激动的跪了下来,高远扶起高陵,重重的拍了拍这个弟弟的肩膀,“好兄弟,做大哥的绝不会亏待你,只要你回到苏州忠于大奉,造福百姓,朕就知足了。”
“臣弟决不辜负大哥教诲,一定洗心革面,做一个好王爷。”高陵跪地叩首,神色认真的说道,这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确实让人找不到一点值得怀疑之处。
就在此时,清晨早朝的钟声响起,高远整了整衣冠,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好了,二弟,朕该去早朝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关于你和三弟的受封,朕不日就会公布于朝堂,你不必着急。”
“谢陛下,臣弟恭送陛下。”二皇子高陵恭敬的站在一旁看着高远离开。
然而就在高远离开后,这个一直低着头的二皇子眼神却突然变得阴冷起来,原本激动的神情也变成咬牙切齿。
听着高远一口一个朕的,着实是出尽了风头,可是羡煞了这个弟弟,高陵抬头看着高远的背影,双拳紧握,似乎在说,站在太和殿上出风头的应该是我。
就在高陵离开后不久,作为内务府总管的韩仲宣就来到了宫中,他要趁着高远早朝的时候处理完宫中内务,一时间所有的太监都开始忙活起来,而韩仲宣在高祯在时就是大总管了,处理这些也是得心应手,在他的安排下,所有事务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突然,应该眼神阴翳的小太监走到韩仲宣身边,冲着韩仲宣拱了拱手,紧接着在韩仲宣耳旁低语了几句,听到这些事后的韩仲宣脸色瞬间铁青,一只手放在旁边的柱子上,在听完雄安太久的话后,抬手的瞬间,那花岗石柱子竟被硬生生捏出了五个凹槽,“来人啊,把这柱子换了。”
“是。”下面正在忙活的小太监不敢耽搁,赶紧跑出去找人换柱子。
韩仲宣看着旁边的手下,喃喃道,“把给陛下传话的那小太监抓起来,仔细审问,严查陛下身边的内侍,但凡有一点问题的,统统格杀勿论。”
“是。”
小太监领命退去。
看着院中忙碌的太监宫女,韩仲宣眉头紧蹙,看来先帝说的没错,陛下还是心肠太软了,“陛下啊陛下,既然您要做一个圣贤君王,那有些脏事丑事就让老奴代劳吧……”
……
下了早朝后,高远回到圣和殿,奇怪的是平日里伺候自己的都是早上给自己禀告二皇子来了的那个小太监,这怎么一个早朝的功夫就换人了,心生奇怪的高远当即问道,“这小德子呢?”
下面的小太监低着头跪在地上说道,“小德子刚刚被内务府带走了,说是有事,就让奴才来伺候您。”
高远微微点头,就说这一大早的怎么不见韩仲宣,不过高远也没多想,毕竟内务府杂事多了,他总不至于一一过问。
这个早朝上的高远疲惫不堪,这事是一个接一个,自从北蛮浑图王被杀后,北蛮就再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了,三天前秦峰甚至大军冲到了白狼川附近,并在白狼川举办了祭祀大典,告慰颜子岳的在天之灵。
还有就是北境三州的州牧问题,在靖北王出事后不久,韩栎就带人去了靖州,以天子钦差的身份接管了靖州政务,对于韩栎突如其来的钦差身份,靖州官员都是大吃一惊。
不过有了这个身份也是让靖州很快就安宁了下来,并没有因为靖北王的去世造成什么大的政治动荡,不过关于州牧的问题依旧很棘手,朝中吵了半天也没有吵出个结果。
……
暮色来临。
高远一个人走在宫中,似有心事,当他走到三皇子院落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悲痛无比的哭声,细细听去,似乎还在喊着父皇二字。
听到这,高远不禁悲从中来,这一声悲怆的哭吼,又让他想起了新逝的父皇,想到这里,高远眼泪直流,转身向三皇子院中走去。
为了一个皇储身份,还是太子的高远和二皇子争得是头破血流,而三皇子高昌呢,不是溜出宫去吃喝玩乐,就是一个人在宫里遛鸟逗花。
一些权臣甚至都不把高昌当作皇子看待,在宫中,一些势力眼的太监宫女也是如此,而高远呢对这个弟弟的印象也是在御花园里摘花喂鱼的富家公子。
曾几何时,高远还羡慕过高昌,每天能这样无忧无虑的多好,不用为了一个天子之位争得头破血流,兄弟相残。
走进高昌院子里,不算奢华的院子里满是白布和黄纸,按道理头七已过,白幡是可以留到七七之后再撤,但纸钱不行,这种阴秽绝不能出现在宫中,这可是大凶之物。
但是此刻的高远却并无一点责怪之意,而是穿过满地纸钱来到高昌房门口,只见高昌正跪在蒲团上放声痛哭,哭的撕心裂肺,几度昏厥,而在那红木檀香桌上,放着的正是先帝高祯的牌位。
高远不免动容,这么久过去了,没想到高昌还是如此悲痛,听到弟弟呜呼哀哉的高远悄无声息的走进高昌房间,跪在旁边的蒲团上,冲着先帝牌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此时哭的涕泗横流的高昌突然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定睛一看是高远后,当即起身行礼,“臣弟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远起身,扶起高昌,看着哭成一个泪人的高昌,不免动容,“别太伤心了,哭伤了身体怎么办。”
“谢陛下关心……”高昌一边哽咽的说着,一边拂袖擦着眼泪,兄弟俩入座后,目光正对院中纸钱,高昌当即起身道,“对不起陛下,这院中纸钱是臣弟因为思念父皇才在院中摆放,绝无不敬之意。”
说罢就赶紧让人去打扫,高远微微颔首,沉声说道,“三弟不必自责,做大哥的能理解,父皇病逝,你我兄弟伤心悲痛也是人之常情。”
“陛下,是不是就要到封王离京的日子了,没想到有一天我高昌也会离开殷都,成为王爷,真不知道离开殷都后,还能不能再回来祭奠父皇……”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三皇子眼泪就再度掉了下来。
“会的,皇陵永远是我们高家的皇陵,身为高氏血脉,祭奠父皇朕随时欢迎。”高远眼泪热泪的说道,看着外面手下清扫纸钱,就好像清扫秋日落叶一般,这一扫就预示着结束,高远叹气道,“老三,大哥想问问你,离开殷都后,你最想去那里……”
高昌起身,擦了擦眼泪,冲着高远拱手道,“陛下,如果能选的话,臣弟想留在殷都。”
高昌的回答却是让高远感到意外,苦笑道,“大奉国律你应该知道,封王离京是千年不变的道理,这殷都如何能留。”
听罢,高昌直接跪在地上,冲着高远不停磕头,“陛下,做弟弟的二十年来没求过您一件事,这次算我求您了,我自幼就没了母后,从小生活在皇宫,贪玩好动,总是偷偷溜出皇宫去玩。
我知道其实父皇早就知道我溜出宫的事,但他不说,我读书不行,气走了三个先生,不懂政务,武道不通,不能习武,总之现在的我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没有。
我有的就只有这么一个父皇,大哥,我想留在殷都陪着父皇,不过大哥,我不会让您为难的,皇陵边上不是有做废弃的府宅,臣弟住那里就行,绝不在皇宫逗留一天。”
“这……”高远起身,一脸为难的看着高昌,住在皇陵,哪有皇室子弟活着的时候住皇陵的,而且封王离京是千百年的规矩,从未有过例外,难道真的要让自己开这个先河吗?
“陛下,不是说封王离京吗?那臣弟不要王爷这个头衔了行吗?您就让臣弟做一个普通人就行,只要能陪在父皇身边,臣弟甘愿做一个普通百姓。”高昌叩首痛哭,浑身颤抖,看到高远很是心疼。
高远俯身扶起高昌,看着这个傻弟弟,忍住泪意,跪在蒲团上,冲着高祯的牌位轻声说道,“父皇,三弟愿意舍弃王位也要陪您,这或许坏了大奉千年的律令,但这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在三弟身上,朕看到了血浓于水的亲情,这是大于王位荣华的亲情,朕这个做哥哥的实在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请您原谅我们兄弟二人的任性。”
说完,高远便冲着高祯的牌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