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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精灵

    （儿童小说）

    文/周兰萍

    冬季的傍晚，有一些寒冷，也有一些昏暗。夏玉洁被妈妈拉着手，背着书包，走出幼儿园。

    夏玉洁坐在妈妈的车里，趴在后座的窗玻璃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以及行色匆匆的路人。她在发呆，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姐姐夏冰清不能和她一样玩耍？为什么姐姐不能去幼儿园读书？

    妈妈的车子在医院的车库里，停了，夏玉洁被妈妈抱了下来，然后被妈妈牵着，往住院部方向走去。

    夏玉洁随着妈妈来到了一个病房，她一眼看见了姐姐夏冰清躺在病床上。夏玉洁兴奋地跑了过去，趴在病床边沿，看着病床上的姐姐夏冰清，大声叫了起来：“姐姐，醒醒呀，你看我从幼儿带来了什么？”她的书包里装满积木，她想和姐姐一起搭建房子呢。

    “小点声！别吵醒了姐姐！”妈妈来不及阻止，夏冰清睁开了眼睛，冲夏玉洁一笑，坐了起来，猛然地不停地咳嗽。

    夏玉洁吓着了，赶紧搬了一把凳子，踩在凳子上，轻轻地拍打夏冰清的脊背，夏玉洁的手掌感觉到了姐姐的背部全是骨头，姐姐太瘦了，越来越瘦，不像以前，她们长得一模一样，连体重都一样呢。姐姐这是怎么了？她生病了吗？夏玉洁一边拍着她的脊背，一边看着她的头，头发全部掉光了。姐姐咳了好一阵，妈妈看着，担忧极了，她赶紧叫来了医生。

    医生检查了一遍，摇摇头，对妈妈说了一句，“没办法了，绝症啊，哎，要有心理准备啊。”妈妈一脸愁容，抬头，看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又低头，一颗眼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就像跳跳球一样，从球盘边沿滚出来了。夏玉洁不喜欢看见妈妈流眼泪，因为妈妈流泪了，她的鼻子也酸酸的。她陪着咳嗽的姐姐，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妈妈和医生的谈话，她还是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待医生走了之后，夏玉洁看见妈妈一个人走向了阳台，靠在阳台上，肩膀颤抖。妈妈怎么了？她哭了吗？为什么姐姐病了，妈妈要哭？夏玉洁一点也不明白，她只是陪着姐姐，良久，姐姐终于安静了，但是姐姐说肚子好饿，想喝妈妈带过来的汤呢。夏玉洁乖巧地笑了笑，转身，走向妈妈从家里带来的保温桶。她知道，妈妈经常用这个保温桶装满了汤，然后带到医院给姐姐喝。夏玉洁记着妈妈就是这样将盖子扭开，然后用汤勺舀几勺倒在一只印着小熊的碗里。夏玉洁扭了一下盖子，扭不动呀，她再使劲地扭了一下，就像上次幼儿园拔河一样的，使出来最大的力气，终于扭开了，可是保温桶倒了下来，滚烫的汤洒了出来，溅到了夏玉洁的手上、衣服上。夏玉洁觉得手很痛，大声哭了起来。姐姐夏冰清急得很，原来有一些苍白的脸更加苍白了。

    妈妈被她的哭声吓坏了，大步冲了过来，一看，赶紧抱起夏玉洁走进了洗手台，扭开水龙头，抓着夏玉洁的被烫得通红的小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水。完了之后，妈妈凶巴巴地说道：“谁叫你动保温桶的？姐姐已经不行了，你不能出事了！知道吗？”

    “妈妈，我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不行了？姐姐好久没有和我一起坐幼儿园的滑滑梯了。”夏玉洁说完，嘟着嘴，就是想让姐姐喝汤，妈妈怎么那么凶了？

    妈妈看着她，又叹了一口气，将她放下，牵着她，走向病床，一边走一边解释着：“玉洁，姐姐生病了，医生说，姐姐要去一个童话王国。”

    “真的吗？童话王国？是老师说的那种有王子和公主的童话王国吗？”

    “呃……是的，有王子，也有公主，还有小精灵飞来飞去呢。”

    “有小精灵呀？哇！我好喜欢，那姐姐也一定会喜欢的。”夏玉洁终于不问妈妈了。只是妈妈还是偶尔叹气，有时候还抹眼泪。

    夏玉洁回到了病床旁边，姐姐伸手，拉着她的手，说道：“玉洁，手还痛吗？记住啦，如果姐姐走了，要听妈妈的话，在幼儿园乖乖的上课、吃饭、睡觉。”

    “姐姐，你真的要走吗？听妈妈说，你要去童话王国，里面有王子公主，还有小精灵那种。”

    “是呀，我会变成一只小精灵，有一双粉红色的翅膀，在空中飞来飞去，然后飞回来看你哦。”姐姐夏冰清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的眼神已经变得没有神采，渐渐地倒了下去，睡着了。

    深夜，夏玉洁和妈妈睡在陪护床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只挥着粉红色翅膀的小精灵在房间里飞舞，漂亮极了，当夏玉洁伸手捉美丽的小精灵，小精灵“咻”的一声，从窗户的缝隙里，飞了出去。夏玉洁奔向窗户，看着远去的小精灵，大声喊着：“小精灵！小精灵——”

    “玉洁，玉洁，你醒醒，怎么啦？”

    夏玉洁惊醒，睁开眼睛，看见妈妈正在看着她，眼睛红肿。

    “妈妈又哭鼻子了吗？”夏玉洁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妈妈。

    妈妈点点头，脸上没有了笑容，对她说道：“玉洁，姐姐已经变成了小精灵去了童话王国。”

    夏玉洁突然觉得舍不得姐姐离开了，她爬下床，往病床奔去，却发现病床上空空荡荡的，姐姐真的变成小精灵飞走了？

    妈妈收拾了一下东西，带着她回家，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的方方的小盒子，回到了家里，这一天，妈妈没有送她去幼儿园，而是和爸爸，以及外婆、小姨妈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夏玉洁看见爸爸将那个黑色的盒子埋进了泥土里，看见爸爸妈妈、外婆和小姨妈全都哭了。

    从此以后，每次到了天气寒冷的时候，也就是到处看见有圣诞树的时候，爸爸妈妈就会带着夏玉洁来到这里，爸爸妈妈总是掉眼泪。

    三年后，夏玉洁读一年级了，她的学习很好，认识了一些字，她学会了写姐姐夏冰清的名字。

    又是寒冷的冬天到了，她已经知道了，这一天就是圣诞节，爸爸妈妈又带着她来到了埋藏黑色盒子的地方。夏玉洁已经认识字了，她看见了黑色石头上刻着字：爱女夏冰清之墓。这一次，夏玉洁“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再后来，夏玉洁读四年级了，她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童话王国，她也不相信有小精灵。这一年起，每逢圣诞节，还是会跟着爸爸妈妈去墓地，只不过，她不会哭出来，默默地在心里思念姐姐，回来之后，非常听话，努力刻苦学习。

    长大后，夏玉洁从医科大学毕业，进入了一家儿童医院当儿科医生，她要挽救孩子们的生命，她不希望天底下的爸爸妈妈伤心流泪。

    那一天，正在儿科上班，一只粉红色翅膀的小飞虫钻了进来，在办公室飞来飞去，发出嗡嗡作响的声音，清洁工阿姨立马道歉：“对不起夏医生，是我的疏忽，窗户没有关好。”

    夏玉洁微微一笑，说道：“没有关系，以后我办公室的窗户就开一点缝隙吧。”

    清洁工阿姨点点头。待她出去了，夏玉洁站起，看着小飞虫，亲昵地问道：“姐姐，是你吗？”

    之后，每次看见小飞虫，夏玉洁医生都会停下来，和它说话。时间越久，她越希望世界上真的存在童话王国。只是，夏玉洁医生从来不过圣诞节，圣诞节是姐姐夏冰清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