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感慨令我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我是不擅长谈这类东西的，上次父亲也问过我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当时也不知道。

    坐在卫姨另一侧的林青雨动作也微微停顿，然后宽慰着说：“姨娘~您不用这么说，青雨始终是您的外甥女，以后就算鲜少见面，我也一定会时常给您写信的。”

    “你有这份心就好了，我们当长辈的也只是嘴上说说，你们要做什么我们都支持。”揉着她的脑袋，卫清漪的语气中并没有太多伤感愁绪。

    “只是以后你们要记住，背后始终有我们，真遇到什么难事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扛，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

    一手握着一人，卫姨掌心的温暖必火炉更沁心窝，我能感受到她这番话中的真诚和慈爱。

    我和林青雨谁都没有回话，静静听着，接下来卫姨肯定还有话说。

    “青雨你受太后赏识，年后还会去国子监求学，未来必定会踏上官途，取得像如今上官尚书那样的成就也不无可能。”

    “但现在的你还是太小了，正是总角，就要一个人去那么大的地方，而且由于一些家中的缘故，定然不会太轻松。加之你是女孩，自古以来我们女子的命就不太好，我国立朝以来虽多加照顾，可要说像太后那般惊骇世俗的愿景者，只此她一人。”

    “可如今到底是还没有实现，不如说正处于关键的转折中。我感觉以后青雨丫头会成为转折中的重点，切记要留意小心。”

    话题虽然说得宏大，可卫姨语气却比较轻松，应该是不想给外甥女太多压力。

    林青雨听完陷入沉思，有疑惑，凝重，思考，唯独没有退缩和犹豫。

    她反握起卫清漪的手，郑重其事地说：“姨娘，我现在虽然还不明白您说的全部意思，但我会慢慢清楚的。”

    “没事，怪姨娘不能跟你明说，那样会给你太多忧虑，反而不好。”

    说着她双手捧着林青雨的脸，边揉边宠溺道：“我们家青雨只要好好长大，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被揉得眯起眼，林青雨嘟声道：“唔~姨娘跟母亲学坏了。”

    “呵哈哈，那是因为青雨脸圆嘟嘟，看着就想揉一下。”

    说完卫清漪松开手，女孩双颊不知是火炉烫的还是被揉搓的，通红一片。

    逗弄玩林青雨，卫姨笑意收敛了些，旋即又对我说：“小路也是，你性子内敛沉静，可脑子灵光，思考周到，并且我发现你对周遭变化也很敏感。讲实话，你是你们三个孩子中我最放心的。”

    听完我略微睁大眼，没想到卫姨眼光竟然这般毒辣，能看出来我感知敏锐，只是这点我就不禁觉得惭愧，自己何德何能值得卫姨这般看重呢。

    而那边林青雨听见这番话也惊奇地向我望来，概是也不知道我的这一点特质。

    “你与小乐和青雨不同的是，卫姨感觉你少了些东西，不知道要做什么，眼中有时会出现迷茫。但今天见到你，似乎不一样了，眼神坚定沉稳，好像已经找到了方向。”

    这番话再次令我心神震动，对卫姨的观察力再次感到叹服，于是我也不否认，颔首道：“是的卫姨，前几日与父亲聊过这方面的事情，心里暂时有了方向。”

    笑着点点头，卫清漪淡淡道：“你与小乐一样，都是文武双修，他嘛是天生对江湖感兴趣，非要去闯荡，谁也拦不住。小路你呢，我觉得无论是念书还是学武，都不是你的本愿，但或许偏向学武一些。”

    “所以小路别怪卫姨瞎猜……”

    说到这她停顿下来，眼睛看向我，征求意见。

    我摇摇头，心中平静，说：“卫姨但说无妨，我现在也只有大概的方向，还需要更多参考。”

    “这样啊，那卫姨就多说几句。”卫清漪点点头，酝酿了几下，再次张嘴，“我不想做这样的猜测，但卫姨心中有莫名的预感，以后你会和小乐一样，出去闯荡江湖，身不由己或自我愿意。”

    “这么多年，卫姨早已把你看作是自己的孩子，无论是你还是小乐，我都不想让你们闯进那样的地方，整日惊险流浪，居无定所，就算如今好多了，那也不是常人能待的地方。”

    “但我阻止不了你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追求，这或许才是人生的意义，所以我只会在心里默默为你们祈祷，希望能平安无事。天下那么大，以后小路若是真的出去了，也要记得时常写信回来，告诉我们一声你的情况。”

    一席肺腑之言令我寒毛倒竖，卫姨言语之间深深的关爱与疼惜让我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她真是我母亲。

    心中感动，我的双眼也禁不住开始湿润，语气有些暗沉地道：“小子今生能遇见伯父伯母，是我的幸运，路仁永世也不会忘，就算出去了，我一定会经常与你们联系的。这里，是我的归宿。”

    卫姨似乎没能料到我会说出这些话来，怔愣了一会儿，随即才回过神，抽出袖中的巾帕擦拭着我的眼眶，柔声道：“你是个好孩子，值得有人对你好。你要是出去，我们在这庆州城也帮不上忙。届时如果真的遇到急事，你可以去凉州找马商张家，那是我们家的本族，在凉州能说上话，多少能帮到些。”

    凉州，马商，张家。

    我默默记下这三个关键字眼，然后感谢道：“我记住了，谢谢卫姨，谢谢。”

    “还有我还有我。”这时林青雨招招手，悄声呼唤几下，我看过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她成了个小花猫了，“以后青雨当大官了，路哥哥尽管来找我，我保护你。”

    闻言我忍俊不禁，心里却是相信她能做到的，于是自然地掀起嘴角，道：“那说好了，到时候青雨可别反悔。”

    “青雨说到做到。”拍了拍小胸脯，小女孩很自信。

    对此卫姨柔柔地笑着，为我们两个理了理里衣的领口，起身道：“好了，去吃饭吧。”

    这时正好饭桌那边也传来张长乐的叫喊：“娘，路仁，青雨，快来吃饭啦，再不吃可就没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