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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义府何等人,瞬间明白李治的言中之意,连忙道:“房侍郎以前乃是下官的上司,而且曾对下官有赠衣之恩,下官铭感五内。只是下官与房侍郎虽然私宜甚佳,却也都是为陛下办事。”
李治也是聪明人,瞅着李义府笑了,然后点头:“那就麻烦李县令了,咱们一同去。”
李义府大喜,赶紧先推开门,撑起伞,护着李治走入雨中。
微微躬着身子,一把伞严严实实的将李治瘦小的身子遮住,浑然不顾雨水已经将自己的半边身子完全淋湿……
李治则步履稳定,走着走着渐渐愈发挺胸抬头,神情得意。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多么崇拜房俊。
那个被整个关中的人皆称作“棒槌”的男子,简直就是晋王李治小小的心中最完美的男人形象。敢打亲王、敢打大臣、敢打世子,他率性而为无所畏惧,不管是谁惹了他都敢打!
能够让满长安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绕着走,甚至谈之色变,恰恰符合少年心目中对于“英雄”的定义。
英雄豪杰,当如是也……
非但如此,房俊点石成金的本事,亦让李治叹为观止。就连父皇都不惜厚着面皮暗示房玄龄从而自房俊手里将玻璃产业“霸占”过来,可想而知其中的利益是何等巨大。
去了西域能够跟突厥狼骑两次血战大获全胜,随便的一个主意能够赚取亿万身家令皇帝眼热,做官亦能平步青云政绩卓越……就连纳个妾亦是千娇百媚如花似玉……
几乎房俊所有的一切,皆让正处于崇拜英雄的年纪的晋王李治无比钦慕。
而现在,身边这个一副奴颜卑膝的李义府,曾经是房俊最得力的助手,却想要转而投奔自己门下……
不知房俊知晓此事,会是何等心情?
李治嘴唇抿着,溢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抢别人的东西,似乎很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比之在女人身上奋力征伐亦是不遑多让。
自己将长孙无忌从太子哥哥身边抢了过来,现在又从房俊身边抢来了李义府,将来可能还要抢来储君之位、抢来整个江山,如果顺手能再把房俊屋里的那个叫做媚娘的侍妾抢来就更好了……
想着想着,晋王殿下又莫名有些惆怅,抢东西这种事情做多了是会上瘾的,万一自己抢着抢着抢习惯了,见到什么好东西都想抢、都想占有,那岂不是会很讨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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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国公府。
自吏部处理了一堆公文,到了下值的时间,高士廉婉拒了几位同僚好友的酒宴邀请,阴沉着脸回到府内。洗漱更衣之后命人摆上膳食,然而只是寥寥夹了几筷子便即放下饭碗,心中一口闷气郁结,实在是无法下咽。
气都气饱了……
他是当真没想到,当初那个跟在自己身边乖巧伶俐、后来被自己一步一步扶持起来成为贞观第一臣的外甥长孙无忌,能够在大殿朝会之上公然袒护丘神绩。
这简直就是狠狠的打他的脸!
作为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两个文武大臣,无论是长孙无忌亦或是丘行恭的身上都浓浓的烙着他高士廉的印记,在所有人的眼中,这两人就是他高士廉的中心铁杆。
然而现在,两个铁杆居然串通一气,公然相互袒护却将他这位“恩主”置之不理……
可以想见,现在他高士廉必然已经成为长安官场的笑柄。
被两个原本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插了一刀,简直痛彻心脾……
庭院里大雨如注。
妻子鲜于氏自门外走了进来,一手捏着裙角,一手拎着食盒,见到高士廉正面色阴沉的端坐不动,便挥挥手让打伞的丫鬟退下,自己则脚步轻快的来到高士廉面前,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笑道:“何必这般郁结气闷?左右不过是两个喂不熟的狼崽子罢了,就当这些年你那些心思都喂了狗,随他们去吧。说到底,辅机这孩子也是你的外甥,骨血相连,你难道当真舍得坏了他的好事?”
高士廉老脸阴沉,哼了一声,道:“好事?哼哼,想得倒是挺美,只是终究时好时坏,现在可说不准。你也别劝我,现在不是我舍不舍得坏了他们的好事,而是他们会不会反过头来狠狠的咬我一口!”
这些年作为他的心腹,高家几乎在长孙无忌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但凡世家门阀,就没有一个敢说自己清清白白的,清清白白的门阀在这个世上是活不下去的,不阴不狠不做下几件伤天害理作奸犯科的事情,如何维持身为豪门的根基?
顿了一顿,高士廉又叹气道:“不过大抵也只是我多虑了吧,辅机固然性格阴狠下手狠辣,我到底也是他的舅舅,于他们兄妹更有养育之恩,想来不至于下死手。而丘行恭显然是被辅机使了离间之计骗了,此刻丘神绩已然发配西域,丘行恭想必对辅机恨之入骨,并且对我心怀愧疚,想来也不会视我为仇敌……”
正说着话,忽闻门外雨声当中混杂着一阵脚步声响,未几,房门被人突兀的推开,一个高家的老管家神情慌张的跑进来,急呼道:“家主,大事不好!”
鲜于氏两条短美毛顿时竖起,怒气冲冲道:“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她出身先辈贵族,嫁到高家更是名门望族,素来最是在乎规矩礼仪,绝不容许家人奴仆有一丝半点的失礼之处,那对于她来说简直比女孩子头发里的虱子更让人恶心……
高士廉却不理这茬,这个管事乃是高家的老人,平素最是性格沉稳,此际这般慌张失措明显是有大事发生,急忙问道:“发生何事?”
那老管事先是冲神情嫉妒不悦的鲜于氏躬身赔罪,而后疾声道:“家主,‘百骑司’和長安县的衙役捕快一齐冲进府门,吾等阻拦不得,他们已经将二管事给拿了……”
高士廉夫妇相视一顾,尽皆愕然。
且不说二管事所犯何事,就算是杀人越货,官府想要将其缉拿也务必先跟他打声招呼,而后恭恭敬敬的候在大门口,等着他将人犯锁拿送出去,现在居然闯入高家直接抓人?
真当他高士廉是吃素的啊!
“那些衙役可有交待,二管事所犯何事?”鲜于氏慌忙问道。
她也不傻,这事儿明显很是蹊跷。
府内的二管事乃是她鲜于氏的族人,其父当年作为陪嫁跟她来到高家,父子两代很是忠心耿耿,亦被高士廉所信任,委以外府管事之职,却不曾想居然劳动“百骑”来抓人……
高士廉却是面色一变。
“百骑”可是被陛下派遣跟着晋王在彻查长乐公主与房俊流言一事,怎地忽然跑到府上来抓人了?
难不成自家有人跟流言能攀扯上关系?
简直莫名其妙……
高士廉一头雾水,惊疑不定,鲜于氏却炸了。
这老妪脾气最是暴躁,又将世家门阀的规矩视若珍宝,现在有人公然闯入高府抓人,这跟打脸有什么分别?
若是打她的脸倒也罢了,可现在是打高家的脸,这就万万不能忍!
鲜于氏霍然站起,横眉立目满身煞气,厉声道:“真是好胆!当咱们高家是街市里坊,想来就来想抓谁就抓谁?简直岂有此理!老身倒是要看看是哪个棒槌带的队,好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那老管事哭丧着脸:“回夫人的话,带队的乃是晋王殿下……”
鲜于氏楞了一下,随即撒泼道:“晋王又怎么了?仗着他老子是皇帝就能为所欲为了?哪怕是皇帝到了咱们高家也执礼甚恭,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难不成就敢撒野?”
话音未落,一个金冠锦袍的俊秀少年正好走进门里,闻听到鲜于氏的话语,清秀稚嫩的脸上表情那叫一个尴尬……
鲜于氏也尴尬,瞪大了眼睛,硬生生将后半截花儿咽了回去,噎得直翻白眼儿。
背后骂人却被正主儿撞见了,能不尴尬么?
锦袍少年面皮抽搐了一下,表情极其僵硬,俯身施礼道:“晋王李治,见过申国公、鲜于夫人……”
高士廉安然稳坐,似乎面前这位身份尊贵的晋王殿下如同空气,面色阴沉,不言不语,对李治的请安问好充耳不闻、视如不见。
老爷子很生气!
鲜于氏缓和一下表情,连忙敛裾还礼:“未知殿下驾到,不曾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是本王唐突了,因有急事登门,来不及通禀,还望宽宥本王之失礼。”
李治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在腹诽:恕罪?呵呵,本王恨不得赏你几十板子,不打屁股,只打你这张臭嘴……
不过话自然不能这么明说,若是别人或许他真敢这么干,但是面对高士廉……他既没底气,更没资格。莫说是背后骂他,就算是当着父皇的面骂,又能如何?
母后幼时可正是这两位照料抚育,恩同再造,别人或许可以在高士廉夫妇面前撒野,但他李治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