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找到的最简单连接方式是分泌胶水一样的物质,将自己和其他个体黏在一起。它们一起挥动鞭毛,向某一个方向齐心协力运动。
这样做的弊端极其明显。
物质很难穿透胶水层,不同方向的个体需要各自找到食物,才能维持整体的运作。
这些个体被胶水束缚住了体型。
为了占据更多优势,获取更多资源,如何突破体型限制成为它们需要挑战的难题。
它们解决问题的方式极其相似,可新的问题总会接二连三困住它们:
有的层层叠叠形成了杯子一样的结构,内部的个体却难以接触食物;有的干脆直接往海底上一趴变成鞋垫,让食物落在表面,可表面之下的个体获得的食物寥寥无几;有的如同朵朵盛开的鲜花让海流穿过花瓣,可它们只能随波逐流......
不知何时开始,它们踹掉了那些不像自己的个体,或是,它们踹掉了不像自己的个体,才终于形成了更大的个体。
总而言之,时间挑选出更能适应环境、更具优势的团体。
苏文面前跳出一个问题:“你觉得怎样的团体更具优势?是面面俱到却难以精通各方面的团体,还是各有所长、能够取长补短的团体?”
时刻面临的环境挑战,迫使团体中的个体必须通力合作。
这种情况下,能取长补短的团体更有上限,可个体一旦离开了团体,便很难生存,团体失去有所长的个体,实力也会大打折扣;面面俱到却难以精通各方面的团体,虽然难以变得更大更强,但它们中的个体不害怕离开团体,只要资源足够,它们随时都可以复制自身,造出一个相同的团体。
两种情况并非不可兼容。
某些团体稍微能有些长处,让自己更具竞争力;某些团体也可以让成员多学一点东西,以便出现空缺时快速顶上。
只是,它们一旦朝某个方向猛奔,就越难有另外一个团体的特性。
这是一次分道扬镳,但绝不是最后一次分道扬镳。自从最初那个个体的后代进入不同的环境,这种分道扬镳就不可避免。
孰优孰劣,也变得不好。
有的个体或团体在某一个环境之中表现优异,到另外一个环境之中就表现低迷。踢足球的人很难打好篮球,反之亦然。
只有在相同的环境之中,才有比较的意义。
可惜环境不可能一成不变。
斗转星移,海枯石烂。
当海洋里的丰富馈赠被逐渐消耗光,大量团体无法再安逸地活着。
组成它们的个体越多,它们需要的能量就更多。
当体积增大的优势逐渐变,变革在所难免。
在绝大多数团体因为增大的体积变得难以移动寻找食物之时,擅长移动的个体便会占据优势。
某一,某个动起来的团体赫然发现其他难以行动的团体简直就是最好的美食。
不幸的是,有个跟它们类似的团体也发现了这一点。
团体之间的竞争,吃与被吃的关系,成为了新的环境变量。
原本想安安稳稳靠太阳生存的个体也被迫加入这场竞争。
为了跑赢这场竞争,组成大团体的个体不得不更加精细化某一方面的功能。
而需要精细化某一方面的功能,则需要更多能让自身产生改变的东西。
它们的后代、驱使庞大机械运行的系统、那团可以自我复制的分子,必须拥有更多改变的机会。
从其他个体那里得到一部分,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文眼前死气沉沉的海洋逐渐活跃起来,难以行动、没有丝毫防御手段或反抗能力的肉片只能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
为了防止被吃,肉片渐渐长出双眼、长出腿、长出甲壳......
苏文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光怪陆离,也变得绚烂多彩。
可惜这样的绚烂多彩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各种灾难爆发,曾经活跃的海洋再次变得死气沉沉。
出人意料,时间过去没多久,幸存者们便爆发出各自的演化潜力,世界再次变得绚烂多姿。
这样的灾难反反复复发生了很多次,无数生命在苏文面前来来去去,总是有新的生物站出来填补它们的位置。
苏文见到鱼儿长出双脚登上陆地;见到一只蝾螈在没有水的地方产下自己的蛋;见到一只蜥蜴抬起前肢,化作磅礴巨兽......
当一颗外陨石落下之时,苏文不禁为这些庞然大物兴叹。
陨石不是终结,新的生命从废墟之中诞生。
盘踞树上的猿人站起身,走到地上,一步两步,奔跑着变成人类。
男人屹立大地,头顶炎炎烈日。
苏文与他四目相对,宛若穿越了亿万斯年的岁月。
时间没有因此静止,男人身后的景色快速变化,从草原到洞窟,从洞窟到土房,从土房到石屋,从石屋到办公室......
男人身上穿的东西也在快速变化,从半裸身躯到穿上兽皮大衣,从兽皮大衣到穿上纤维布衣,从纤维布衣到特殊加工过的服饰......
男人坐到办公桌前,用电动剃须刀刮去脸上的胡子。
王望尘再次出现在苏文面前,笑道:“欢迎回来。最初生命生下的后代各有不同。我们这一脉的过去只是冰山一角。为了存活下去,它们一个个练就了超强本领。可惜......因为我们的到来,它们不得不面临新的挑战。”
王望尘放下剃须刀,朝苏文慢慢走过去,“我们握住了变革之火。从来没有哪个物种拥有我们这样的创造力,从来没有哪个物种能这样大幅度地主观改变环境,也从来没有哪个物种能够看到过去的兴衰,发现世界运作的底层逻辑......
当然,并非所有个体都拥有这些能力。
他们用了自古以来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依靠无数个体组建庞大团体,集中力量办大事。
有利于生存的工具依靠团体的力量能很快在个体中普及。
只是......我们的智能以及我们所处的环境赋予了不同人不同的想法,无数人基于自身的状况作出判断,产生了分歧。
想要统筹这些思想不同的个体相当费劲。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可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