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成14年7月4日,夜。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煤粉味,放眼望去,皎洁的月色下,漫天都是簌簌洒落的细小灰尘。
砰!
砰!
砰!
远处工厂中,由蒸汽机推动的重锤,在有节奏的升起落下,每一次的重复,方圆几百米的地面都会猛地一震,更多的细小灰尘从建筑物的尖顶上滑落。
一座斑驳古旧的石桥下,早已干涸的河床边,站着一对男女。
男的,十七八岁的模样,大眼睛,黝黑皮肤,体型偏瘦,眼神中透着一股纯真的憨厚,身穿一件缀满补丁的灰色衣服,鼓鼓囊囊,很是宽大,像是把一个麻袋直接套在身上。
从他挽起的袖子,可以看到手臂处坚硬厚实的肌肉凸起,加之他的双拳关节,长着硬币大的老茧,常人只是一眼看过,便能感觉到少年不大的身体内,蕴含着不俗的战力。
而在少年对面,隔着他五步远,是一个同样年岁,眼圈通红,五官姣好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件浆洗的发白的旗袍,长长的头发随意披散,右侧的眼角因为溢出的泪水,沾湿了小小灰尘,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斑点。
此刻,这一个黑色的斑点,在少女的脸上,非但没有破坏其面容的美感,反而宛如一个美人痣,将少女楚楚可怜的模样,表现的淋漓尽致。
就好像少年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丧尽天良的坏事,才把身前的少女惹哭。
“文文,你别哭了,我答应你还不成吗?”少年的右手抬了抬,想要过去拂去少女眼角的泪滴,但是最后却想到了什么,右手无力的垂下。
少女破涕为笑,笑容像是春天的花儿一样绽放,
“嘻嘻,我就知道,岚哥哥最疼我了。”
“唉,真拿你没办法。”
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思索,
后天的比试,我在最后关头让一招,让齐夏的第一名,我得第二名。
反正前三名都能从下沥滩出去,进入主城区的武道学院。
这样一来,我既不会损失什么,也不用让文文难过了。
······
泰成14年7月7日,夜。
魔都,下沥滩,苦水弄。
彭!
一道重重的闷响,老旧掉漆的院门被一脚踹开。
黑漆漆的巷弄里,两个高大粗壮的影子,大摇大摆地从洞开的院门挤了进来。
附近的邻居,早早的锁上门窗,贴在门缝后悄悄偷窥,没有一人胆敢站出来何止。
因为,他们是野狗帮的人。
“老刘头,乖乖的把你闺女交出来,免得哥几个动手。”
“老刘头,不要怨我们,要怨就怨你儿子,谁让他比试输了。”
“就是,害得我们老大输了赌局。”
······
不大的院落内,一个酒糟鼻的壮汉对着脚下踩着的一个头发斑白的男人,阴恻恻的笑着。
头发斑白的男人,脸上印着一块完整的鞋印,嘴角流着血,眼睛带着讨好,低声乞求,
“求求你,放过我们,我们一定会还钱的。”
“还钱?”
酒糟鼻壮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抱着肚子仰头大笑,
“哈哈,两千多块,你拿什么还。”
“放开我,放开我。”
一道女孩子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另一个光头壮汉像是提着一只小鸡崽子似的,把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小女孩从屋子里掕了出来,
“屋子里还有那个小子,我看着快不行了,估计挺不过今晚,所以只抓了这个小妮子。”
酒糟鼻壮汉啐了一口唾沫,
“呸!便宜他了,老大心里憋着一股气,需要找人发泄。”
光头壮汉低头瞥了一眼手里麻杆似的小女孩,摇摇头,
“可惜了。”
他知道,被老大折磨过后,这个小女孩送给卖包子的,人家都会嫌肉烂。
自己是舔不到盘子了。
“小玉!”
头发斑白的男人看到瘦削的小女孩,顿时挣扎起来。
“爸爸,救我。”
瘦削的小女孩,向着地上的男人拼命地伸出手,大声哭泣。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个壮汉狞笑起来。
酒糟鼻壮汉又是重重的一踩,把头发斑白的男人重新按在地上,
“我本人向来心善,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做到,我就不把你闺女带走。”
头发斑白的男人额头连忙答应,
“你就是要我的命,我都给你,只要能能放过我女儿。”
两个壮汉相视一眼,会心一笑。
酒糟鼻壮汉抬手指了指静悄悄的屋子里面,
“你去把躺在床上等死的儿子杀死,我就放过你女儿。”
咣当。
一把反射着寒光的匕首,从酒糟鼻壮汉的腰上,掉落在头发斑白的男人手边。
酒糟鼻壮汉松开脚,头发斑白的男人,慢慢抓起地上的匕首,手掌剧烈颤抖着。
“快点去啊,你儿子反正也快死了,你杀了他,也算是让他少受一些苦。”
光头壮汉在一边催促道。
“爸爸,不要听他们的。”
瘦削的小女孩哭喊道。
头发斑白的男人,一点点的从地上爬起来,两手紧紧抓着匕首,低垂着头,一步步走进静悄悄,没有半死声音的屋子里。
“爸爸,呜——”
光头壮汉一把捂住瘦削的小女孩嘴巴,然后对酒糟鼻壮汉使了一个眼色。
酒糟鼻壮汉强忍着笑,垫着脚,悄无声息的走出院子。
光头壮汉提着瘦削的小女孩,跟在后面。
此刻,屋子里面,铺着稻草的土炕上,一个面色苍白,没有半点血色,呼吸微弱的少年,眼皮一阵跳动。
“靠,头好疼,该死的,我就不应该喝那么多的酒,等等,我的屁股为什么也跟着一起疼,难道······”
陈升平时很少喝酒,但是今晚合租的室友失恋了,他便破例一起从晚上七点喝到了凌晨两点多。
“怪不得我喝到后来,隐隐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完蛋,老子不干净了。”
他瞬间睡意全无,睁开眼睛。
一把银亮的匕首,从天而降,锋利的刀尖,直刺双目!
杀人灭口?
不至于吧。
陈升的心脏猛地一抽,张开大喊道:
“爸爸!”
最直白的语言,最能直刺人心,也最能救命。
这不,锋利的刀尖,在最后一刻,悬停在了陈升的眉间上方半寸。
玛德,老子差点没夹住。
陈升长舒一口气。
“儿子,都怪我没用,啊啊啊——”
一道悲凉干哑的男人嚎哭声响起,那一柄银亮的匕首,把一把摔在墙上,铛的一下,扣下半块墙皮。
陈升皱了皱眉,转过头,见到一个头发斑白的男人,蹲坐在墙角,两手放在膝上,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哭嚎,
这个老男人是谁?
靠,如果老子命中真有此一劫,还不如便宜室友,起码长得还算帅些。
突然,一股庞大杂乱的记忆碎片,从他的脑海深处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