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天启二十九年五月初五,伴随着悠扬的晨钟声在各个城池响起,历经两个月的发酵,内阁最终在朱慈燃的授意下昭告天下。
由阁臣金铉操刀执笔的《治贪疏》被张贴各地,同时刊登于《大明报》。
其中内容揭露了都察院和地方衙门有关制度的不完善。
奏疏中,金铉认为在大明的朝堂、京城、布政司、地方的府州县衙中滋长着贪污成性,腐败成风,视百姓为家奴牲畜,利用官场权力谋私牟利的现象。
这群人这不仅给大明的经济建设事业造成了重大损失,也严重地败坏了皇帝和朝廷的形象。
因此,金铉以阁臣身份上《治贪疏》,内阁于五月初一通过。
内阁要求在京内外各衙门立即接受都察院、锦衣卫的双重调查。
同时,《大明报》中皇帝朱由校也朱批鼓励百姓揭发贪官污吏,地方胡乱收费的现象。
所有检举信件可以在购物时,偷偷放在皇店的各个角落。
至于检举的百姓可以不用实名制,而是以村、镇、县的方式留名。
被检举的贪官污吏一旦落马,抄家所得将全数奖励留名的村、镇、县百姓。
或许这么一来,检举人无法获得更多利益,但总归保证了检举人的安全。
兴许是自天启二十四年开始被压抑、盘剥的太久,也或许是有的人为了金银铤而走险,总之在皇帝和朝廷的鼓励下,地方上很快就做出了回应。
五月初六到五月十五,短短十天的时间,皇店共收集六万五千四百多份检举信。
从一开始每天的几百封,到后来的几千封,地方百姓察觉到了县衙确实找不到自己后,也就胆子大了起来。
因此,当时间进入六月后,民间的检查和揭发开始进入的高潮。
在《治贪疏》中,金铉将贪官设为五种水平,同时明确了处罚:
第一种、个人行为下贪污不超过十两银子的,判以河西省植树三年。
第二种、个人行为下贪污超过十两银子,但不超过一百两银子的,判决全家迁移河中植树造林,十年不得离开当地。
第三种、个人行为下贪污一百两以上,一千两以内的官员,三族发配东山府。
第四种,个人行为下贪污一千两以上者,个人被判斩首,三族发配东山府。
第五种,集体贪污案,总数超过一万两的组织者、主谋者,被判主谋五马分尸,夷三族。
最后,对在查案过程中配合都察院、锦衣卫,敢于揭发其它贪官污吏的官员,金铉也酌情削减其一层罪罚。
不得不说,《治贪疏》中的刑罚判定确实严厉,而在地方百姓检举,官员相互揭发的过程中,各地不同程度地出现一些过激情况,如逼供、诱供、假供的情况,从而伤害了一些无辜者。
朱慈燃发现苗头后,采取措施进行了纠正,而这场被誉为天启第五大案的“治贪案”于天启三十年五月结束。
据都察院和吏部统计,全国参加“治贪”运动的百姓、官员不少于三百万人,而查出贪污十两以上的官员十六万余人,约大明文武官员体系人数的8.9%。
其中近92%仅仅是“第一水平”,刑部依法判决这十四万人前往河西劳改三年。
剩下的8%中,有85%处于“第二水平”,刑部也判决他们及其家人,约八万余人迁移河中种树十年。
达到“第三水平”的官员数量达到五千余人,他们与牵扯进入的三族人数达到了七万余人。
对他们的判决,朱慈燃严格按照《治贪疏》进行,三族流放东山府。
至于“第四水平”牵扯的贪官仅仅八百余人,尽数被判斩首,三族发配东山府。
最后“第五水平”的贪官仅七十二人,他们被判五马分尸,三族八千余人与他们共赴黄泉。
被处刑中官职较高的几人,浙江布政使赵玉森,户部主事张琦,吏部员外郎王孙蕙。
除此之外,犯事的勋贵数量也不少。
魏国公徐文爵、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允祯、阳武侯薛濂、安远侯柳祚昌、抚宁侯朱国弼、临淮侯李弘济、灵璧侯汤国祚等十七名勋贵皆被削去爵位,没收家产,流放泰西为民。
经过户部和户部统计,此案被处罚人数达到了四十五万人,而查抄所获的金银纸币、古董字画、田亩宅院价值达到了五千六百余万两,等同大明全年53%的财政收入。
朱慈燃将古董字画收入内帑,田亩分给当地百姓,宅院挂到皇店变卖,黄金白银存入金融司。
同时,他发放一千五百万两纸币,以村、镇、县的集体方式发给参与检举的百姓。
虽然不知道这笔银子有多少能落实下去,但大案在前,朱慈燃不相信官员们敢全部贪污。
至此,天启第五大案的“治贪案”结束。
不过,令许多官员瞠目结舌的是,作为被检举最多的人,内阁首辅洪承畴居然什么事都没有,依旧在事后稳坐首辅的宝座。
反倒是阁臣李长庚在这期间卒于任上,被皇帝恩赐不少东西给家人,自己也获得了个“文庄”的谥号。
李长庚去世后,作为户部尚书的沈廷扬进入内阁,而接替他的是户部侍郎孙可望。
同年九月,阁臣温体仁也告老还乡,工部尚书孙元化入阁,四川布政司李邦华接任。
不过值得关注的是,尽管大明朝这两年的主要精力放在了“治贪案”上,但并没有松懈对莫卧儿的打击。
长久的打击让莫卧儿和大明接壤的地方成为一片白地,曾经五千万人口的莫卧儿只能不断地打击内部土邦来整合力量。
同时,由于产出不足,莫卧儿的农民起义也时有发生,不过往往都被蒙古骑兵迅速镇压。
到天启三十年时,阁臣沈廷扬估计在过去十年的时间里,莫卧儿下降了最少一千万人口。
不仅仅是莫卧儿,就连印度厮当诸藩的土民人口也从三千四百多万,下降到了两千七百余万。
与之相比,印度厮当诸藩的国民数量增加至四百七十万。
这仅仅是印度厮当的情况,相比较下,利未亚的情况好上许多。
经南昆仑监察使司陈子壮上奏,利未亚诸藩国民数量达到二百三十万。
由于耕地不足,因此并未吸纳土民,所以在有城镇的地方,汉人的数量可以达到90%,剩下的不是印度和瀛洲的移民,就是大明国内迁移而来的少民。
另外,天启三十年齐国对唐吉淮三藩出口粮食达到了四百万石,承担了三国20%的粮食缺口。
至于齐国,由于没有监察使司负责监督,因此内阁只能从齐国每年的上疏中了解齐国的情况。
天启三十年,齐国国民总数约八百六十万,约占百姓总数的34%,齐国百姓总数为两千五百三十万人。
同时,齐国耕地数量在天启三十年突破一亿亩,达到了一亿余七百八十万亩。
大约七年的时间,齐国耕地数量增长了三倍,年人均口粮达到了七百二十斤,肉蛋奶达到了年人均六十二斤。
大明效仿齐国的统计情况,将北直隶地区作为统计对象,最后得出大明年人均口粮八百一十九斤,肉蛋奶年人均二十一斤。
主粮上,大明相比齐国依旧占据优势,但在齐王朱由检写给皇帝朱由校的家书中,朱由检明确说过:
“主粮四百斤是保障一个人活着的最低限度,低于这个就会饿死人。”
“但官员们也不能因为达到了这个限度而沾沾自喜。”
“如果想让百姓安居乐业,年人均粮食不能低于六百斤,齐国和大明是目前世界各国唯一超过这个标准的国家,但我们不能懈怠,因为百姓的要求会随着时间而不断变高。”
“此外,国朝百姓的年人均肉蛋奶量太低,国朝没有齐国这样半原始的野外环境,因此必须早做打算。”
“国朝五年计划,眼下已经进行到了第二个,但是距离第二个五年计划的年人均肉蛋奶二十五斤目标还遥遥无期。”
“国朝拥有世界上近五成的草原牧场,但是国朝并未好好利用。”
“如果利用好南洲、漠东、泰西三省的优质牧场,哪怕无法在第二个五年计划中完成肉蛋奶目标,却能在第三个五年计划中,将第二、第三个五年计划一起完成,达到年人均四十斤的肉蛋奶量。”
看着手中的信,朱慈燃微微颌首,而在他面前,已经四十六岁的朱由校则是坐在乾清宫龙椅上俯视他:
“你叔父说的不错,南洲和漠东、泰西三省的牧场我们还没有利用起来,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吧。”
“啊?”听到朱由校突然派任务的话,二十七岁的朱慈燃愣了一下,紧接着才反应过来,作揖道:
“爹,儿子还得监国呢。”
“那你安排人去做吧,我近来身体不好,李院使让我多休息。”朱由校顶着近一百七十斤的体重说出这话,让朱慈燃都不得不佩服他说瞎话的能力。
“下去吧,我要午休了。”朱由校摆了摆手,朱慈燃见状只能无奈离开了乾清宫。
倒是在他走后,原本表演犯困的朱由校突然精神的往外看了看,见朱慈燃真的走远了之后,朱由校才起身自己脱去了圆领袍,穿着中衣便向着偏殿走去。
走到门口,他搓了搓自己的手,然后抬手将门推开。
当门被推开,一栋精密的塔楼出现在了朱由校面前。
塔楼高一丈,由各种零件组成,是朱由校今年的得意之作。
“快弄好了,弄好之后,也就可以让人在哈剌温山把这塔修起来了。”
朱由校乐呵呵的笑着,不等王体乾追上来,他便转身关了门,拿起工具开始独自“钻研”了起来。
听着殿内传出的斧凿刀削声,王体乾摇了摇头,不免叹气:“内帑又要花银子咯……”
“今年户部的情况倒是宽裕了许多……”
在王体乾感叹的时候,朱慈燃在乾清宫门遇到了前来寻他的沈廷扬。
沈廷扬现在督管户部,因此他来找朱慈燃的原因也就是为了户部的事情。
现在是冬月初五,户部的汇总奏疏他已经看过了,而沈廷扬这次来,带来的是明年大明的预计支出奏疏。
由于从第五大案中收获了白银近三千万两现银,因此天启三十一年的预算显得十分充足。
“今岁户部在银行的存银有一亿四千三百余万两。”
沈廷扬和朱慈燃徒步走回东宫,路上边走说:
“五军都督府那边,今岁的基础支出约一千四百万两,其中海军需要额外支出二百万两来购置巡洋舰。”
“六部的基础俸禄支出是四千七百余万两,官学司支出是二千六百余万两,太医院支出约三百万两,工部铁路支出一千五百万两。”
“因此,今岁朝廷支出大约是一亿余七百万两,正旦过后结余三千六百余万两。”
至天启三十年,大明欠百姓的国债已经赎回还清,因此朱慈燃才会说今年户部情况宽裕许多。
不过,朱慈燃也知道,这笔银子不能留着,而是应该学习齐国来刺激经济。
“三千六百万两银子尽数花完,让工部加修铁路,尽早实现州府尽通铁路。”
“对于百姓的工价,酌情增长,北方各省铁路的动工日最好选在春耕之后,秋收之前。”
朱慈燃交代着自己的想法,沈廷扬尽数记下。
在朱慈燃说完后,沈廷扬也作揖道:
“欧洲千户所传来消息,林丹汗灭亡克里米亚的西虏,鲁迷国三万军队被歼灭,蒙古死伤万余人。”
“此外,暗厄利亚王军在今年二月初五进攻多佛尔城,议会军将领克伦威尔向北突围,同时进袭兵力空虚的伦敦。”
“查理一世知道伦敦被袭击后,命令五千王军骑兵跟踪追击克伦威尔,克伦威尔带领不足三千的议会军向北部威尔士逃窜。”
“在暗厄利亚百姓的接应中,克伦威尔逃到了威尔士地区,但南边的议会军主力被全歼。”
“从局势来看,暗厄利亚的内战虽然还没有结束,但王军已经取得优势,朝廷应该停止对暗厄利亚的支援,让威尔士地区的克伦威尔和南边的查理一世对峙。”
沈廷扬说了英国内部的事情,在大明和齐国的东西支援下,查理一世这个本该被议会送上断头台的第一位英国国王,却以一种和历史相悖的结局结束了议会军,还将护国公克伦威尔逼到了北方的威尔士。
一个分裂的英国,显然对大明更有利,因此对查理一世的支援,理应到此结束。
对此,朱慈燃也微微颌首表示认可,而沈廷扬也紧接着上奏道:
“欧洲战场上的局势比暗厄利亚要困难些,各国已经露出颓势,弗朗擦等国国内的物价飞涨,百姓反战情绪高涨。”
“这种情况下,估计弗朗擦等国很快就会和弗朗机国一起坐上谈判桌。”
“如果能具体落实下来,那弗朗机将取得惨胜。”
“不过,洪阁老和孙阁臣都认为,以眼下的局势来看,如果欧洲各国停战,那他们将有极大的可能会将矛头对准我们。”
“如果他们摈弃了宗教之见,组成联盟来对抗国朝,那国朝将会面对一个比南虏还要棘手的对手。”
沈廷扬小心翼翼的诉说着,但朱慈燃却笃定的摇了摇头:
“齐王叔说过,欧洲的宗教之见很难结束,除非这次弗朗擦等国能够获胜。”
“另外,有暗厄利亚在欧洲海外,欧洲的联盟就很难实现。”
“只要国朝不给他们压力,他们的联盟也不过是当年的六国罢了,貌合神离罢了。”
说着,朱慈燃将手中的奏疏递给了沈廷扬,夸奖道:
“孙可望倒是做的不错,户部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
“不过国朝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而且现在矿课司每年出产的金银矿越来越多,一不小心就会引起通货膨胀,需要注意。”
“另外人口和耕地问题也需要注意,现在国朝每年开垦四千余万亩,农业司中有没有贪赃枉法的官员?这需要农业司和都察院查清楚。”
“我听淄博郡王说,地方上的百姓虽然暂时没了杂税的困扰,但在分地上却总是遭到欺负。”
“那些分地的官员,把好的土地分给和自己亲近的人,把不好的土地分给百姓。”
“这看似都分了地,但一亩地产出粮食的差距能达到二斗到一石。”
“部分官员把农民的旱地划做水田,把自己亲戚的水田写成旱田。”
“这么一来,旱田交水田的税,水田交旱田的税。”
“长此以往,岂不是重蹈万历年间官绅勾结的覆辙?”
“齐王叔花了几十年才杜绝了这种情况,孤也不允许在天启朝重新出现这种情况。”
“内阁给农业司和都察院下旨,给我弄清楚国朝到底还有多少这种人,十税一的政策到底有没有落实下去!”
“下官领命……”听到朱慈燃这么说,沈廷扬就知道,最近在山西游学的朱慈烺又发现了许多现象。
朱慈燃见沈廷扬应下,自己向东宫走去,而沈廷扬则是停在了文华殿前。
瞧着朱慈燃的背影,沈廷扬又想到了朱慈烺,不免唏嘘:
“这淄博郡王,都快成为都御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