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吆喝,这下是真把李破给惊了惊,接着便是另眼相看。
李破瞅了瞅一脸坚毅状(随时准备挨训)的元朗,心说这厮肯定是吃错药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有情有义的能臣干吏呢。
惊讶之余,本想考究一下这厮的心理历程,转念一想还真不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有所担当,是为官一任的前提条件之一,同样也是男人成熟的表现。
不然什么事都缩着脑袋,好处就不要命的去抢去争,坏了事就极力推脱,那等谈不上任何风骨的奸猾之辈,只能称作政客而已,别说干大事了,连男人都算不上。
比如说曹操评价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这其实就是对那些无能的政客最好的评判。
李破向来认为,作为一个男人,没什么本事也就算了,可必须坚持点什么。
于是他哈哈一笑,用力的拍打了一下元朗的后背,“行,真是长进不少,看来当年的教训你确实有所反省。
可你要记住一点,维护下属是上官应为之事,不然没人会听你的话,但也要分轻重缓急,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那是傻子才会去做的事情。
你身边的人一直都很有才能,这是朕和你阿姐对你的关照,你能跟他们相处融洽,让他们愿意辅左于你,这就是你的本事。
好好去做,不要畏首畏尾的,你是外戚,又是高官,旁人怕你还来不及,你又惧怕个什么?
就算你把这里都拆了,只要有正当的理由,朕也不会让你搬回小院去住的。”
元朗喜滋滋的点着头,好像一只被顺了毛的哈巴狗。
他这些年很少能得到姐夫的肯定,这么被大夸特夸,顿时得意非凡,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趁着姐夫高兴,这厮立马得寸进尺的道:“陛下,您看臣也这么大岁数了,能不能让李大娘别老是寻臣的麻烦,俺现在躲着她,连家都不敢回了呢。”
金德曼再也忍不住,在马背上乐疯了,身子打着颤,差点掉下马去。
她不晓得此人口中的李大娘为谁,可皇帝陛下的妻弟,被个女人逼的连家都不敢回了,哈哈,果然是大唐,什么有趣的事都能发生,新罗就没这么有意思的人。
元朗老大不高兴的看向那边的新罗女王,心说你笑个屁啊,哼哼,过后等俺想个法子,让李大娘去寻你的麻烦,看你到时还笑不笑的出来。
李破家的人就这么个特点,心眼比较小,还喜欢迁怒于人,想出来的主意也颇为阴损,在这个方面和李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李破则有些疑惑的看向元朗,李大娘他自然知道是谁,能让元朗愁成这样的,除了自家妹子没别人。
元朗和李春可以说是发小,这些年没少打闹,以前在马邑的时候,元朗还能压着些李春。
不过自从李春学艺有成,加上李破权位渐增之后,李春就骑到了元朗的脑袋上去再也没下来过。
“你没事去招惹她作甚?是不是又皮痒了?”
元朗委屈的道:“俺也没做什么,就是吧,前些时入宫……见阿姐,阿姐想让俺执掌宗府,俺……就荐了长公主殿下。
后来不知怎么被她知道了,过年的时候就老去家中堵俺,连俺那婆娘都不敢轻易带孩儿们出门了。
过了年就把俺撵出家门来了衙门,连长安灯会俺都没敢去,姐夫,您能不能让她消消气,俺可都一个多月都没回家中看看了……”
这是真委屈了,褚遂良给他出的主意在于一个长远,可那边报仇不分早晚,看那样子是非逮到他痛殴一顿才成了。
好在李春还知道个轻重,不会来长安令尹衙门寻事,不然他就真的没处可躲了。
李破听了原委,没当回事,因为换了是他,也要跟元朗这厮计较一番,元朗从小就是这样,时不时就要耍一下小聪明。
有时不是故意的,有时看着就是上赶着想让元老头给他几棍子,及到年长,这毛病也没改过来。
别看他现在委委屈屈的好像受了多大冤枉似的,说不定自己正乐在其中,觉着这日子才算过的有滋有味。
李破也懒的安慰他,干脆的改了话题,“元老如今身体怎么样?朕听说他住在海事学院那边都不愿意回家了?”
元朗眨巴了几下眼睛,心说你就护着李大娘吧……
嘴上却道着,“阿爷身子骨还好,俺们兄弟都劝他在家里安享晚年,可阿爷不乐意,总想找点事做。
陛下你是不知道,就咱们没进长安那几年,阿爷又给人家养马去了,等咱们入主关西,可把那些雇主给吓坏了,都来登门致歉。
送的礼物还很贵重,弄的阿爷很是过意不去,前些年就不愿出头露面了,唯恐让人不待见。
咱们元氏的一些亲戚以前不见人影,如今听说阿爷在家常住,便也纷纷到家里走动,让阿爷很是厌烦。
于是听了姨丈的,找了点闲事来做,后来就喜欢上了垂钓。
海事学院那边不是挖了个大坑嘛,他就常去那里熘达,指手画脚的,后来还混了个监工来做。
等大坑挖好了,又注了水,阿爷就让人放养鱼虾,为此还让俺去司农寺寻人说话,督促他们在湖边种植园林,承担花费。
陛下也有两年没去海事学院巡视了吧?那边现在是一年一个样子,书院的马祭酒还请了阿爷为大湖命名。
阿爷自小也没读过几本书,嘿嘿,最后张口就把那里称之为了昆明湖。
哈哈,昆明池啊,可不就在长安旧城的南边,也是汉时所建,地处阿房宫遗迹之畔,现在还在那里摆着呢。
你说海事学院又挖出个昆明湖,啧啧,当时马祭酒脸都绿了,赶紧让阿爷再给换个名字。
阿爷您是知道的,执拗起来八头牛都别想拉回来的人,立马就不乐意了,说什么当年汉武帝建昆明池也是为了操练水军,咱们海事学院挖了这个大湖亦是同理,那还费事起什么名字。
汉时的昆明池先生为大,咱们这昆明湖做小,都是兄弟有何不可?”
听到这里,李破也不由哈哈大笑,点头赞道:“元老说的很有道理嘛。”
元朗就有些牙疼,他还想着让姐夫亲口给起个名字,也好压住他阿爷,嗯,他可能又皮痒痒了。
这事要是办成了,却被自家阿爷闻听是他从中作梗,换来的准定又是一顿胖揍,这厮总喜欢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只是他没想到姐夫听闻此事后会是这么个反应,顿时大感受挫。
…………
说话间,京兆尹的官署已经到了。
京兆尹的办公地点和长安县衙连在一起,是把几处民房打通建成的官衙。
以前京兆尹是在长安城中办公,有很多人对这个职位不太明白,京兆尹在前隋是正经的三品高官,相当于后来的京城市长。
长安左近九县都归京兆尹管辖。
时人对京兆有左冯翊,右扶风之称,管辖的范围几乎把关中平原尽数囊括于内,中心处就是长安城。
魏时曾改京兆为京兆郡,长官为郡太守,之前之后都为京兆尹,其实本质上还是一个太守的职位,只不过掌管的地方近在京畿,所以为天下太守之首领而已,品级上也必定要比其他太守高上一级。
大唐立国之后,有鉴于京兆尹品级虚高,几乎与宰辅同列,于是将其降为正四品官职,并剥夺了因战乱而加的乱七八糟的兵权之类的职责。
当初李渊入长安之后就没有设立京兆尹,为的就是怕有人心怀异志而作乱,不过后来长孙无忌执掌长安县,还是为李世民提供了不是机会的机会。
大唐则有序的恢复了京兆尹治理民生的行政职责,也就是说,自魏晋以来京兆尹职权过大的问题被解决掉了。
而元朗元仕明是大唐立国之后的第二任京兆尹,之前任职京兆尹的是房玄龄,元朗则为长安县令。
房玄龄入中书任职之后,元朗接任京兆尹之职,前些年人事上的变化非常快,如今就不成了,各种规章制度渐渐趋于稳定,官不满一任的调动已经越来越少。
…………
冬末时节,皇帝出行四处熘达,也就是出来透透气,并非有何目的。
只是立国六载,李破还没来长安旧城瞧过,今次纯属兴之所至,随意为之罢了。
先也不去游览汉时宫宇,进到京兆尹官署的后面,晚上的时候,元朗陪着他饮了几杯,像之前入城一样,说说闲话而已。
酒至微醺,李破便停杯不饮,再问了元朗些政事上的事情,便让人引着去宿处安歇了。
内室之中,算不得简陋,可和皇宫自然是没办法相比的。
皇帝停留之处,内外都有羽林军把守,元朗作为他的小舅子,倒也不会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讨好皇帝。
更何况皇帝自己还带了美人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