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犬舍的独裁者,舍费尔每天都有数不尽的实验报告和研究结果需要过目,还得尽快填补犬舍的开支,应付长老会的其他成员。
办公室桌上的文件夹很多,即便社会逐渐进入计算手机时代,但犬舍中的大部分资料都还是以纸质文书保存,阅览过后,无用的资料会被烧毁。
可现在,舍费尔无心去处理这些文件。不用翻看他也知道,这些是最近几项实验的结果,作为每项实验的监督员,他早就知道结果全是失败。
23号从半年前开始有脱离掌控的迹象,那时他没在意。因为长年的药物实验造成了23号对药物的成瘾性,他不可能会离开自己。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彻底联系不上23号,这只能说明对方已经死了。
卡塔拉洼地那边有什么,居然会让23号死在了那里。
舍费尔很好奇,却没有多余的人手与时间。下属告诉他,有人在暗中调查公司的账目,这说明有长老盯上了自己,他必须快点找出少布或21号记忆中的未知神器,以此弥补自己挪用公款的过失。
值得信赖的下属正在破译少布带来的地图,不管那处禁区里埋藏的是伊甸神器又或是先行者之盒,最后都必将落入他舍费尔的手里。
“滋滋”
有人按响了办公室的门铃。
舍费尔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五十分,是地上的守卫长每日汇报的时间。
防止万一,舍费尔调出门外的监控画面,确认来人身份后才打开办公室的大门。
守卫长毕恭毕敬地行礼:“中午好,舍费尔先生。”
“今天上面情况怎么样。”舍费尔随口问道。
“一切正常,先生。”守卫长答。
“他今天还在唱歌吗?”
守卫长知道他问的是谁,整座岛屿上只有一个人敢天天唱歌:“他还在唱,先生。”
舍费尔察觉到异常,这和他们约定好的不一样:“他今天唱了什么?”
守卫长一五一十地回答:“还是那首《袋鼠蹦蹦跳》。”
“是他本人唱的?”
“是他的声音,先生。”守卫长微微低下了头。
言外之意就是他没有确认。
“我知道了,这几天加强戒备,暴乱很有可能就要来了,我不希望当年的事件再次发生。”
“明白,先生!”守卫长再次行礼,退了出去,“愿洞察之父指引我们。”
舍费尔没有回应,不耐烦地挥手驱赶守卫长。
他和迪奥戈有过约定,迪奥戈负责在地面上监视21号实验体,如果情况正常就唱葡萄牙歌曲,如果情况异常就唱西班牙歌曲。
现在21号被关在地下,迪奥戈不应该唱歌,更不应该唱葡萄牙儿歌。
上面出现了什么情况?
食指敲击桌面,敲击声越来越急促,舍费尔的直觉告诉他,这座犬舍正在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敲击声停止,他拿起内部电话拨通号码:“是我,赫尔穆特·舍费尔。”
“舍费尔长老。”对面的人语气恭敬。
“把所有的运输工具调离犬舍,半个月后再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小心翼翼地询问:“您确定吗?”
“照我说的去做。”舍费尔命令道。
犬舍上储存的物资足以犬舍与外界断连一个月。
“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舍费尔还是不放心,掏出自己的私人手机,拨出存在脑海里的号码:“泽诺比垭,我需要你的帮助。”
“赫尔穆特,我并不是来日本度假的,有任务需要我去完成。”泽诺比娅很不耐烦。
“如果你不来帮我,21号很有可能会逃走。”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显激动,“你一定要看住他!”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有不好的预感,犬舍很有可能又要发生暴动,我需要帮手!”泽诺比娅是离他最近的,且唯一可以合作的帮手,舍费尔只能向她求助。
“明天,明天上午我会抵达犬舍,你只有三天的时间找出隐患,三天后我必须离开。”
两天后安东尼奥会从德国回来,就算没有泽诺比娅,自己也能守住犬舍。略微思考后,舍费尔爽快的答应了。
如果不是没人可用,舍费尔并不希望泽诺比娅参与进犬舍的事。
这个女人是自己调查后,自己找上犬舍的,第一次上岛时还带来了不小的骚动。
她从不听从舍费尔的命令,这让舍费尔很恼火,如果不是对21号有着奇怪的执着,恐怕根本不会隐瞒犬舍的事情,也不会对舍费尔提供任何帮助。
这个女人没有归属感,常常凭借突如其来兴趣去做任何事,对圣殿骑士团的忠诚也只不过是对于她父母的模仿。
舍费尔怀疑,其实她也不在乎跟她父母之间的亲情。
刚催促完安东尼奥尽快结束任务,舍费尔又接到了监管室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慌张--21号出事了。
舍费尔来不及取下衣架上挂着的大衣,便急匆匆地赶往监管室,刚进门就看见玻璃后面的21号在房间内胡乱抓着空气。
他们在广播里喊21号,对方就像是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根据监管人员的初步判断,21号很有可能是产生了出血效应。
正常情况下,实验体每日使用animus的时间是有严格规定的,连续使用animus会增加出血效应发作的概率。
21号从来没有过出血效应的症状,从各项数据推测,出血效应在他身上出现的概率极低。
再加上舍费尔的时间不多了,他干脆无视这项规定,直至找到未知神器的线索才停止animus的运行。
本以为这次也不会有事,可结果上来看21号很有可能就要死在自己的出血效应里。舍费尔从没见过,有试验体第一次产生出血效应就对外界的呼喊毫无反应——这分明是中后期的症状。
判断无法唤回21号的神智,舍费尔果断关闭通风,开始排放麻醉气体。
望月玄也不知道,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什么时候多出这么多人。他刚刚还在和铁木真对峙,下一秒对方就被箭射穿了脑袋。
射箭的刺客骑着马,白马踏着欢快的舞步,“踢踢踏踏”。
望月玄一把拉住了白马的缰绳,他总觉得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自己就会永远失去什么。
白马晃着脑袋,在他面前停下,望月玄仰视着坐在白马上的老者,他看不清老者的面容,却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刺客,你为什么留在了兄弟会。”现实中无法找到答案的望月玄,将问题交给了脑中的幻影。
“为了承担自己的责任,为了传承下去。”白胡子老者披着条绣有白色花纹装饰的黑披风,双手一扯,缰绳从望月玄手中穿过。
可我又有什么责任呢。
望月玄没有问出声,老者也无法回复他心里的问题,那匹白马载着他,“踢踢踏踏”,慢悠悠地离开。
白马身后跟随的另一位老者,他不如刚才的阿泰尔那般年迈,但下巴处的胡子已有发白的痕迹:“起初是为了复仇,为了证明我的家族并没有灭亡。但后来我才发现,人的一生不能为了复仇而活着。人生很漫长,在条路上你要懂得去爱、去感受自由,还要懂得放下。我想让更多人感受到这些。”
说完这一切,自己的祖先——艾吉奥·奥迪托雷,跟随阿泰尔的脚步穿墙而出。
望月玄无法跟随他们,他在心里想,仇恨真的这么容易就能放下吗。
“为了反抗暴政、为了帮助部族,”一只手落在望月玄的肩上轻轻拍了拍,“相信自己的选择,不要因为任何人妥协,即便那是你的家人。”
背着箭袋的康纳说完这些,眼神坚定地撞上了前方的墙壁。
可我当时的选择是逃离。
望月玄心想,看向停留在身边的爱德华,这位饱经风霜的威尔士人灌了口朗姆酒:“我只是想挣点钱,却不小心参与进他们之间的破事。但要知道,当个刺客,有时候还挺不错的,不是吗?即便最后我并没有留在兄弟会。”
对方咧开嘴露出了他微黄的牙齿,望月玄回送他一个微笑,这位海盗前辈在空气中化为点点碎片。
望月玄喜欢他的回答,当个刺客,有些时候确实不错。
“所处之地究竟是兄弟会还是圣殿骑士团,谁又能分得清呢。”望月玄闻声回首,只来得及在烟雾中看到最后一抹蓝色,他知道那是亚诺·多里安。
亚诺最终留在了刺客兄弟会,可他的心又留在了哪里?会不会和那位圣殿骑士团的女士一起,葬在了德拉瑟尔庄园的墓地里?
“解放伦敦的民众。”“让伦敦稳定和平。”
这对姐弟站在望月玄的面前反问道:“那么你呢?”
“因家人的寄托,因未经深思的赞同,因无法舍弃的身份。”望月玄回答了他们。
“你完全可以抛弃这个身份,”胸口别着圣殿骑士团徽章的谢伊微微摇头,“但你不该去逃避它、忽视它。认真对待它,不要让自己后悔。”
望月玄用袖子擦掉脸上的鼻血,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也在往外渗血,头疼得像是要炸开。
但他十分清醒,还有力气吐槽:“为什么背叛了兄弟会的家伙也能出现在我的幻觉里。”
“因为我从未背叛信条,也从未背叛自己的内心。”谢伊面带自豪地说出这句话,“可你却一直在逃避。”
他的身体如镜般破裂,一片一片地掉在地上,渐渐融化,最后那副惋惜的眼神深深烙进望月玄的心里。
“逃避吗……”望月玄呢喃,就连幻觉也能看出自己在逃避吗。
是啊,自己一直在逃避与望月纱子的见面,逃避兄弟会与圣殿骑士团的争斗,像只鸵鸟把自己的头插在组织里,时常都用“组织又没找到兄弟会”这种借口来安慰自己。
一只出色的信鸽怎么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它只是不想回家罢了。
耳边的嗡鸣声夹杂着开门声,望月玄已经丧失全部力气,他想:“这次结束后,可不能再逃了。”
他躺在了地上,闭上眼睛。
258秒,这是21号第一次出血效应的时间,医生正在全力抢救。舍费尔站在手术室内看着21号的心率在下降,血氧降至65%,地面上的值班医生也被带进手术室,抢救持续了很久。
所有人都不是第一次面对出血效应,这种病想要恢复只能看天意,医生能做的就只有清理干净血迹、输氧以及祈祷21号别死的太快。
毕竟背后站着的舍费尔,正在用“实验体死了你们都要陪葬的”眼神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