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萧炎伤势已好,两人便无待在小山谷的理由。
萧炎无聊地盘坐在水潭旁的青石上,不时抬头看向山洞,想到即将两人分别,他也确实有些不舍,但是不舍归不舍,云韵这女人让他等这么久是怎么回事?难道还要准备什么吗?
萧炎打量一下自己,一身简单的衣服加上手上的纳戒,没什么要准备的啊?他挠了挠头,脸上有些疑惑。
“走吧!”
略显陌生沙哑的声音响起,萧炎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模样已经与之前大相径庭的云韵,只见云韵一身灰色的衣袍,兜帽遮掩下,露出半张蜡黄的脸。
“你这是?”萧炎有些懵懵地问道,他自己因为被云盟通缉,所以换上了一个中年粗犷男子的面容,但是云韵作为云盟高层,为何还要伪装?
“护送你离开加玛帝国,怎么?不欢迎?”云韵淡淡地说道,作势要将人皮面具取下。
见此情景,萧炎急忙抓住云韵的手,语气惊喜说道:“不不不!太欢迎了!”
云盟如今在加玛帝国可谓是只手遮天,势力渗透到各地,说实话,萧炎自己还真没有完全的把握逃出,原本他以为自己与云韵离开山谷后便分别了,没想到云韵竟然要护送他离开。
玉手被萧炎紧握,云韵美眸中闪过一丝羞涩,轻轻挣扎而出,佯装淡定地说道:“那就走吧!前面有个小镇,想必能打听到你想要的一些情报。”
“嗯!”
萧炎点了点头,想到被自己安排出逃的族人,他的心中也是蒙上一层阴霾。
以萧炎如今的速度,不到一个时辰,便来到了魔兽山脉旁的一座小镇中,小镇名叫绿水镇,因靠近魔兽山脉,佣兵繁多,自然消息也通达四方。
两人行走在由青石铺就而成的街道之上,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佣兵们成群结队,肆意讨论着小镇中哪里的女人最有味道,哪里的酒最烈,哪里的魔兽最凶狠……
恍然间,萧炎以为自己又来到青山镇,在那个自己初次历练的地方,他遇到了小医仙,那个心地善良,却背负厄难体质的少女。如今虽间隔不久,却已物是人非,也不知故人何在,是否安好。
街道两边,有着不少酒馆客栈,得益于络绎不绝的佣兵和冒险者,生意十分火爆,萧炎侧头看了看云韵,然后带头进入了一个酒馆中。
一进酒馆,各种酒气味夹杂汗臭迎面扑来,喧闹嘈杂的声音震耳欲聋,萧炎看着眼前杂乱的场景,眉头微皱,一只手拉住身后的云韵,一只手拔开跌撞过来的醉鬼,来到酒馆偏僻的角落里落座。
“咳!”
耳边传来沙哑的轻咳声,萧炎微愣,旋即反映过来,讪讪地放开云韵的手。
刚落座,服务员面无表情地走来,虽然眼前两个中年丑男丑女手拉手的举止有些怪异,但他在酒馆中见的东西多了,也没有闲心探究,脸上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萧炎还不知道两人的行为落入有心人眼中已经引起了注意,简单点了些菜品,便将灵魂感知力放出,收集各酒馆中讨论的各类信息。虽然他知道这样的酒馆多半是兼有买卖情报的生意,但去自己买相关情报,可能会引人怀疑,增加身份暴露的风险。
听了一会儿,萧炎便收获了有两个重要消息,一个是云盟沉寂一会儿,又开始大举进犯出云帝国,不少佣兵都准备去搏一把,眼下酒馆中就有不少是准备去参军打仗,博取军功的佣兵团,另一个便是对自己的通缉令仍在,并且赏金颇为丰厚。
可惜的是,没有听到萧家的消息,萧炎虽有失望,但是不着急,他另有手段,只见他隐藏于袖袍的手快速掐出印诀,灵魂波动悄然融入酒馆中,不一会儿,酒馆中便出现声音询问有关通缉令的少年相关之事。
“那个萧炎的少年?啊哈哈,他家族听说被云盟的人灭掉了。”
“哈哈,这兄弟不知道也难怪,也是最近从边境漠城回来佣兵穿出来的消息……”
“真惨啊!哈哈哈!不过这云盟也不怕得罪死那个天才少年?”
“这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哈哈,来喝酒,妈的,这酒真够劲儿!”
……
这些佣兵胡侃惯了,根本不在意是谁在问这些事,而角落中,听到各处佣兵大同小异的回答,萧炎眼前浮现大哥、二哥被杀,族人惨死的场景,顿时感到脑海中一阵剧烈的眩晕,整个人如溺入水中,眼前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周围空气仿佛被全部抽离,脖子仿佛被人掐住,不得呼吸。
一旁,同样听到萧家被灭的云韵,也是这被则消息惊骇得失去方寸,察觉到面前少年身上紊乱的斗气波动和渗透而出的缕丝青炎,顿时暗道不好,立刻低声镇喝:“萧炎!冷静!消息真假还待确定!”
云韵的声音如同九天洪雷,径直将萧炎从走火入魔的状态中震醒,云韵偏过头,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心知引起了有些人的怀疑,于是冷哼一声,拉着有些失魂落魄的萧炎瞬间离开酒馆,留下几处若有所思的目光。
被云韵带出酒馆的萧炎,心神受到重创,连带整个气息都萎缩下来,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任凭云韵拉着走,此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近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云韵将其带到山林隐蔽处,看着失魂落魄的少年,轻声安慰道:
“萧炎,你先冷静,一切还都未定!”
萧炎抬头望了云韵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希望,沉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地坐着,都在消化骤然降临的噩耗,诡异的平静中,突然,萧炎抬起头,说道:“云韵,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你在胡说什么?!”
云韵黛眉微皱,视线落在眼前的少年身上,突然她心中一颤,只见少年原本清澈的眼眸,像是被蒙上一层云雾,变得阴翳与捉摸不定。
萧炎没有在意云韵的目光,站起身,神色像是恢复以往的从容,清秀的脸上又挂上一丝轻笑,清朗的声音响起:“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接下来的事,就让我一个人去调查吧!”
“你……”
身影与少年交错而过,云韵张开口,却说不出劝慰的话,但她做不到就此别离,放下萧炎不管,此时少年不正常的正常表现,十分不正常,她怕少年再次做出冲动的事。
望着萧炎越来越远的身影,云韵叹息一声,莲步微动,悄然跟了上去。
萧炎似乎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他先是去了一个拍卖行,转而借助拍卖行的势力收集大量药材,随后用炼药师的身份,乘坐专门的飞行魔兽航班,径直前往帝国东部的边境,漠城的方向。
从魔兽山脉飞往东部边境需花费五天时间,中间还有一次换乘,换乘地便是东部大省的黑岩城,也是萧炎之前考核炼药师等级的地方。
此时,萧炎神色稍缓地坐在飞往黑岩城的魔兽航班上,他从拍卖行中无意间寻得得一株关于灵魂药材的消息,古河的哥哥古特曾经从这个拍卖行中买过一株奇特的灵魂药材,以古特的嗜好,应该是作为收藏。
“古特……”
萧炎轻声喃喃道,真是有缘啊!
刚抵达黑岩城,云韵便看到萧炎朝着炼药师公会走去,由于身份原因,她只能在外面等待,不一会儿,便见到萧炎面无表情地从里面出来,然后径直朝一个方向前去。
“古特?!”
云韵有些惊愕地看着萧炎前去的地方,因为古河的原因,她知道古特这个略显奇葩的人。
轻松避开古特设置的机关,云韵从门外窥视着房间中的情景,只见古特看到萧炎开始略有惊讶,之后萧炎掏出一支玉瓶,两人便讨价还价般谈判,最后古特满脸得意地从萧炎手中取走三支玉瓶,并交给萧炎一个玉盒,萧炎检查后,点了点头,两人交易便算完成。
“古河那家伙让我给你带句话,说……小心魂殿?!”
看着萧炎即将离去的背影,古河语气别扭地说道。
萧炎步伐微顿,轻轻挥了挥手,迈步离开。
“魂殿?”云韵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心中有些疑惑,但看萧炎即将消失的身影,也顾不得询问古特,急忙跟了上去。
萧炎返回飞行魔兽上的房间后,便再也没有出来,紧接着很快飞行魔兽便的启程,随着时间的流逝,帝国东部边境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
魔兽抵达边境时,已经是深夜了。
云韵和之前一样跟着萧炎走下飞行魔兽,但她突然看到前方的萧炎头稍微一偏,目光扫视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一样,朝着漠城的方向快速行去。
再度回到漠城,萧炎便径直朝大哥、二哥佣兵团驻地走去,而随着越来越靠近驻地,萧炎心愈发平静,仿佛早已知晓了结局,一路上他不是没有再次打听,但得到的答案总是不给人任何希望。
轻松灭杀掉隐藏驻地周围的暗探,萧炎走入了萧家的埋骨地,印入眼帘的不是什么惨烈的场景,而是一堆混杂沙砾泥土中的骨灰,周围残留着焚尸的迹象。
“老师?”
虽然过去了一段时间,但凭借药尘的感知,还是能够分辨出这里残留的气息,更何况这里被诸多暗探监视,无意间也起到了保留气息的作用。
“……”
药尘沉默了一会儿,灵魂轻轻波动,无声间便告知了萧炎结果。
“果然呵……”
虽然心理做了很多准备,但在得到药老确认后,萧炎的心还是如撕裂般疼痛。
神情麻木地将骨灰收起,萧炎视线移到某个隐蔽的地方,淡漠地说道:“出来吧!”
静默了一会儿,云韵从暗中走出,全程看完萧炎收敛骨灰的过程,她心中也知道了萧家的结局。
在沉默的气氛中,萧炎偏过头,目光凝视着院内因收敛骨灰而出现的大坑,语气平淡地说道:“谢谢你这些天暗中的护送。”
云韵没有说话,双眸黯淡,静静地听着萧炎的声音,仿佛意识到了两人的关系正在崩溃的边缘。
“我救了你一命,你也救了我一命,我们两不相欠。”萧炎冷漠地说道。
萧炎绝情的声音如腊月寒风,让云韵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看着近在咫尺的萧炎,云韵却不敢靠近,两人中间似乎骤然横隔了一厚厚的冰川,将原本近乎情侣的二人,分割两地,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萧炎说道。
月光照射下,他的目光似乎穿越到与云韵初见的场景,云韵高居天上的身影至今让他印象深刻,或许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强行在一起,终会造成恶果。
云韵沉默地从萧炎身侧擦肩而过,留下一滴晶莹。
“从今天开始,我同你恩断义绝!”
萧炎淡漠地说道,对于那滴晶莹,似乎视若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