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草燃第两百三十三章士族被布幔包裹住的武士慌乱的拉扯,试图摆脱出来,而王宽抓住了机会,他双手握住刀柄,干净利落的刺穿了铁甲。
尖顶头盔武士的倒下,似乎打断了抵抗者的意志,被袭者们丢下武器,逃入树林之中,把这个臭烘烘的营地留给王宽他们。王宽这才觉得自己的气力已经耗尽,他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大口喘息起来。
“怎么样?你没事吧?”同伴拍打着王宽的肩膀问道。
“没事,只是太累了!”王宽喘了两口气,用手支撑了一下地,站起身来:“走,去清点一下,看看咱们伤了几个人!”
检查的结果让王宽十分高兴,没有人死,只有三个人受伤,一人被骨朵打破了脸,一人被长矛刺穿大腿,还有一人被砍伤了肩膀,虽然伤势都不轻,但王宽他们有马车,草药、充足的食物和干净的布,同行人里也有懂一点医术的,运气好的话,应该能撑过去。
“看看营地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有武器和盔甲,都带回去!”王宽大声喊道:“动作利落一点,这里不可久留!”
众人应了一声,动作也快了几分,王宽正准备把那尖顶头盔武士的铁甲扒下来,却听到有人喊道:“头儿,这里有几个受伤的家伙,怎么处置!”
“受伤的家伙?”王宽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只见在营地的右侧有一个帐篷,里面散发出那种特有的臭气,他皱了皱眉头:“把人都叫出来!”
“出来,都滚出来!”
随着胜利者的呵斥声,伤员们都艰难的出来了,看着那一张张面容憔悴,满脸胡须的面容,王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他正想让手下把这些家伙都赶走,突然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容。
“阿至罗,你怎么在这里?”
阿至罗抬起头,目光有些呆滞,几分钟后他才认出昔日好友的脸:“你,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快,快!”王宽伸手将好友扶起,他这才发现好友的手上还有镣铐,赶忙让人将其打开:“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落到这等境地!”
“我,我!”阿至罗张开嘴,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好不容易王宽才问清楚,原来阿至罗前些日子带着部下出外探查,途中这些人却发生了兵变,将几个当头的都杀了,想要投奔叛军,阿至罗为了阻止兵变,还挨了一刀,行走不便。幸好王宽平日里待部下都还不错,士兵们不愿意杀他,便用镣铐拷了,和伤员们关在一起。
“我自以为平日里处事还算精明,却不想这么大的事情一点察觉都没有,真是——”阿至罗摇头叹道。
“这也不能怪你!”王宽安慰道:“眼下人心动摇,发生兵变的事情太多了,你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命好了,只要命还在,以后还有再来的机会!”
“哎!”阿至罗叹了口气:“那你呢?我记得你不是去大荒野当垦殖户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你记得不错,这些人都是相熟的垦殖户!”王宽指了指身旁的人:“现在大荒那边也不安靖,我们也只能放弃田庄,带上妻儿老小,先回柳城避一避风头。”
“你做得对!”阿至罗叹了口气:“现在回想起几年前的事情,真的和做梦一样!”
“是呀!”王宽道:“算了,不说了,你先跟我回去,把伤口处置一下,什么事情都等回到柳城再说!”
“嗯!”阿至罗点了点头:“只希望菩萨显灵,降下一个圣人让辽东早日平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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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政事堂。
“王文佐要去辽东了,和他一起去的还有沛王!”
刘培吉抬起头,看着气喘吁吁的胡右丞:“真的假的?大将军去辽东不奇怪,可沛王干嘛要去?大将军就是那边起家的,他又不缺威望,干嘛要沛王一起去?”
“这我就不知道了!”胡右丞道:“不过中书舍人的诏书都已经起草了,都已经送过来了,对了,还给王文佐加了河北道寻访大使的差使,裴侍中看的脸都黑了!”
“他有啥不高兴的?”刘培吉皱起了眉头:“大将军去了辽东,长安不就没人和他争了?这对他不是好事吗?”
“嘿嘿!”胡右丞笑了起来:“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和大将军出镇辽东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份诏书,张文瓘加左仆射,这摆明了是要拿来制衡裴侍中的,换了你脸不黑?”
“张文瓘加左仆射了?这就不奇怪了!”刘培吉笑了起来:“不过我要是裴侍中我也不会着恼,当天子的肯定不可能把权力都给一人。大将军有拥立大功,天子都要升裴居道为侍中来分权制衡,眼下大将军出镇辽东,再弄一个人来分裴侍中的权也是应有之义嘛!当臣子的要是连这个都受不了,那这器量也未免太狭窄了!”
“嘿嘿,我就不信换了你就能忍得下这口气!”胡右丞笑了笑:“不过大将军要去辽东了,这长安的风头自然要变了,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你是什么意思?”刘培吉问道。
“你就别给我装傻了!”胡右丞笑道:“王文佐在长安时做的第一桩大事就是整饬漕运,而漕运本就是你们户部所辖,王文佐等于是在你们户部碗里挖食呀!他人在长安的时候自然是没办法,可他现在走了,你难道就不想把这漕运再捞回来?那可是块大肥肉呀!”
“没有!”刘培吉弹了弹书册,放到一旁。
“真的没有?”胡右丞冷笑了一声:“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裴侍中现在肯定憋着找王文佐的茬,你这送上门的把柄,他肯定会出手相助!有他出面,这事情不就成了?”
“大将军现在走了,可他早晚会回来,到了那时我怎么办?”刘培吉冷笑了一声:“再说我不觉得裴老儿能得意多久,所以不想和他牵涉太深!”
“啥意思?你觉得裴老儿要完?”胡右丞变得严肃起来:“咱们可是老朋友了,若是有确切的消息,你可别瞒着我!”
“消息倒是说不上!就是听说前几日陛下已经把杨思俭那个侄女迎进宫了,还封了妃号,恰好抢在服丧之前!”
“好快的手脚呀!”胡右丞倒吸了口凉气:“不错,若是这样的话,那的确不应该和裴老儿牵扯的太多了!对了,那我们要不要先和杨思俭交好?”
“现在已经有些晚了!”刘培吉笑道:“都过去那么多天了,想下、喜欢下闲棋的人也早就下注了,咱俩现在过去,就算下了大本钱,也未必能留下几分人情。更不要说还会得罪了裴侍中,他现在做好事力有未逮,但要做坏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倒是,还是你考虑的周到!”胡右丞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当好咱们自己的差使,谁也别碰!反正谁上台,都用得上咱俩这种人,也犯不着左顾右盼的,倒也落得个清净!”
还没等胡右丞表态,政事堂的首座方向就传来一阵咆哮声,胡右丞看了一眼,笑道:“看来还是你说得对,裴侍中这脾气,和谁都处不来,咱们靠过去好处未必能吃到嘴,各种排头盖脸的肯定少不了,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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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为何这份文书现在才送到老夫这里?”裴侍中斜眼看着跪在下首的一名青年官员,面色阴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爆发的前兆。
“下官觉得这信倒也不是太紧急,而且过去都是先送大将军那边的,所以——”那青年官员辩解道。
“胡说,老夫乃是侍中,政事堂乃是辅佐天子,调和阴阳,处理天下政事的,有什么事情都应该先送老夫这里,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明日就不用来政事堂了!”
那青年官员闻言脸色大变,他这个年纪能涉足大唐的政治核心,自然是精英中的精英,而裴居道一句话就把他从政事堂里赶了出去,无异于是从天界谪落仙人。但他也不敢争辩,只得垂首退下。
“都是先送到大将军那儿!”裴居道冷哼了一声,看着那青年官员垂头丧气的走出政事堂,方才那青年的话正好戳中了他的痛处,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直接。不过现在形势已经不同了,过两日找个由头把他赶出长安,就让他去湖南那边随便找个州县当个参军、司马之类的,待个十年八年,也好让他学学怎么看人说话。
那青年官员出了政事堂,回到自己的住处,刚刚躺下,就听到隔壁传来铜琶铁板之声,若是在平日里,他也不会在意,但此时此刻他本就被上司呵斥,为自己的前途忧心,又听到隔壁的嘈杂音乐,心头愈发烦闷,便唤来仆役:“你去隔壁,让他们莫要唱了,打扰了旁人休息!”
仆役应了一声,片刻后便回来了:“主人,隔壁住着七八个狂生,正在喝酒作乐,小人去说了,却被他们说大白天的,休息个什么!他们自作乐,与主人您何干?”
那青年官员闻言大怒,问道:“那你可说老爷我的官职?”
“小人说了,可那些狂生根本不理会,为首的一个还说什么鸟官,只能吓住寻常庸人,却吓不住真豪杰。若要来同饮一杯,也还罢了,若要摆官谱,耍威风,小心棍棒打出去!”
那青年官员闻言大异,他取下长剑挂在腰间,带着仆役来到隔壁,只见二门敞开着,七八个士子围坐在院子当中,当中放着一张胡床,上边比放着酒壶、果盘、羊肉之类的,有人正拿着琵琶铁板弹奏,一人正在当中做胡旋舞,余人在四周有的叫好,有的鼓掌,正是热闹。
“在下曲阿桓彦范,尚书省员外郎!”桓彦范道:“方才听说这里有人说要棍棒打出去,不知是哪位!”
院子里的琵琶声停了下来,正在跳胡旋舞的汉子停了下来:“便是在下,怎么了?”
“汝是何人?为何不通报姓名乡里?”桓彦范问道。
“在下范阳卢光平!”卢光平拱了拱手。
“范阳卢氏?”桓彦范脸色微变,作为五姓七望之一,虽然范阳卢氏已经不如魏晋南北朝那么显赫,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世人对其子弟也会高看一头。
“不错,在下正是范阳卢氏长房子弟!”卢光平抬起了头:“桓法嗣是汝何人?”
“正是在下祖父!”桓彦范答道,神色愈和,他本是谯国桓氏,卢光平口中的桓法嗣是隋末唐初人,本为一道人,王世充在洛阳时,他献上图书《孔子闭房记》,图画为一个男人手持竹竿赶羊,解释说:“隋朝,皇帝姓杨。干一嘛,合起来是个‘王’字。王在羊后,预示相国取代隋朝当皇帝。”接着拿出《庄子人间世》《德充符》两篇呈递给王世充,解释说:“上篇谈‘世’,下篇谈‘充’,这就是相国的名嘛,预示您应当恩德遍布人间,顺应符命当天子。”王世充十分高兴地说:“这是上天的旨意呀。”拜了两拜接过图谶,立即任命桓法嗣为谏议大夫。后来李世民攻破洛阳,桓法嗣归降唐朝,当了弘文馆学士。
“原来如此,吾先祖与汝祖曾经相交,你我可以说是世交了!”卢光平笑道:“来,请坐,共饮一杯!”
“不敢!”桓彦范与其分宾主坐下,卢光平替桓彦范斟酒切肉,又向他介绍院中士子,竟然都是崔、卢、赵、李、王等河北著名高门大族士子,桓彦范神色愈发谦和,先前的怒气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今日得逢桓兄,亦是大幸!”卢光平笑道:“只是酒肴简陋,亦无女乐,倒是失礼了!”
“无妨,今日得见诸位,便是大幸!”桓彦范笑道:“诸位此番来长安,乃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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