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的街道角落，一间不大的杂货铺灯光昏暗。此时已经是沉沉的深夜，在这条被人遗忘的路上，行人素来很少。

    王鑫喝得烂醉如泥，脚步凌乱地走过这条街。他拎着酒瓶，将瓶口往嘴巴处倒了倒。

    “妈的！酒也没了！”王鑫憋屈，将酒瓶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噼里啪啦溅得满地都是玻璃渣子。

    他站在那盯着满地碎玻璃可劲地笑。

    路过的人看到这酒鬼样，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没见过你爸喝酒啊！”王鑫怒了，指着躲瘟疫似的路人骂道。

    说完王鑫踉踉跄跄地走到台阶处坐了下来，努力睁着迷离的眼，一边哭一边又笑着。

    王鑫，房地产中介，在今天晚上终于花完了兜里最后的十几块钱。一场没完没了的疫情，让他的工作陷入了完全停摆的状态。

    他完全没了收入来源，刚开始每月还有基本工资2000，后来一个接一个中介店铺关门大吉，王鑫也被扫地出门了。

    好几个月他们负责的区域就成交了一个房，整个单位十几人等着开工吃饭，那凄惨的场面可想而知。

    王鑫暗骂自己点背，地产中介混得风生水起那会，他不知道加入，偏偏等到地产中介不好干了，自己才屁颠屁颠跑来沾屁吃。

    他坐在这街上捶自己的头，恨不得来几个混混，把自己打一顿，才好解解心里头憋着的一口气。

    “医药费就是钱啊。”王鑫苦笑着，想着要是被人揍了，起码明天吃的算是有了着落。

    王鑫泪眼混着醉眼，也看不清此刻是什么时辰，只是忽然地似乎脑子一凉，他忍不住地抖了个激灵。

    一阵灰涩的烟雾从地表扬起，对面一家杂货铺像是突兀地刚从地底长出来似的，霎时间灯光璀璨，将周围的一切晦暗驱散。一阵若有若无的铃声在王鑫脑海中炸响。

    “铃、铃、铃铃……”

    王鑫魔怔般地朝着那家杂货铺的门缝看去，模模糊糊也看不清什么东西。

    王鑫就这样一边盯着，脚也跟着动了起来，僵直着身体朝那家杂货铺走去。

    杂货铺外墙体仅有一门一窗，面积小得可怜。门是旧式的木把手，一打开门，只见里面的木柜桌椅琳琅满目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娃娃，高的矮的大的小的，愣是把这个面积不到二十平米的地方，塞得只剩一个柜台和一条通人的道。

    “全是娃娃……”这是王鑫进来的第一印象。

    只是看着这逼真的各种娃娃，王鑫又不由得有些瘆得慌，心里觉得有些毛毛地。那一双双眼睛就好像真的一样，有些还盯着你，就像仔细在瞧着你审判你，诡异的感觉让王鑫酒醒了一半。

    王鑫转头拔腿就跑。

    这时候，屋内最靠里的柜台上莫名地出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那女人一头乌黑齐腰长发，齐刘海下一双明媚的丹凤眼，一身紫色礼服，整个人比这一屋子精美的娃娃还要精致几分。

    “不想发财啦？”那女人看着王鑫迈出门的脚，只是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刚刚就在那？”王鑫更惊，指着柜台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声音发颤。

    女人看到王鑫这么迟钝，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又说道：“帝辛，要不要发财。”

    “你脑子没事吧？”王鑫呛道，他虽然喝多了，却还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有问题。

    该不会……就是鬼吧……王鑫被自己吓一个激灵，恨不得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没见识的玩意儿。”女人翻了翻白眼，玉手轻轻一招，原本站着的王鑫就被定在了椅子上。

    “喂！你要干嘛！”王鑫吓傻了，明明他手上脚上没有绳子绑着，可他就是感觉无法动弹，难道是喝醉酒的缘故？王鑫心里狐疑。

    紫色的高跟鞋一下一下踩着，朝着王鑫走来，“嗒、嗒、嗒”的声音在这个深夜里诡异地响。

    “别过来别过来，我就是个穷鬼，我什么都没有，别过来别过来啊……”王鑫感觉到尿意，身体哆哆嗦嗦地，闭着眼睛不敢去看那女人，深怕这一看眼睛都要被挖了去。

    只是过了好半晌，高跟鞋也没声了，什么动静也没有，王鑫心里发慌，又不得不战战兢兢地打开了一丝眼缝。

    只见那女人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没出息的王鑫。

    王鑫只看了一下，又赶紧闭上眼睛装死。

    “唉……行啦，没人害你。”女人开始烦了。

    “快点！”女人踢了踢椅脚，显然是个脾气不好的主。

    王鑫没敢再装，只好硬着头皮睁开眼，弱弱地问了句，“你…想…干嘛？”

    “我最后再问一遍，你想发财吗？”女人精致的小脸蛋显然快憋不住愠怒了。她一字一句地咬着字说。

    “谁不想发财啊。”王鑫被逗乐了，心想难不成这女的就是单纯的傻子？

    “想发财就好。”听到回答女人终于高兴地笑了。

    那一笑就如同昙花一现，晃得王鑫心里怦怦直跳，暗道好一个妖孽。

    “那你就在这里挑一个娃娃。”女人从始至终都是以命令的口吻说话。

    “我？一个大男人？在你这，挑一娃娃？”王鑫懵了，脑海里转了半天的穷酸小子遇富婆，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桥段戛然而止。

    “挑不挑。”女人瞪了王鑫一眼，凶狠的眼神仿佛刀子。王鑫甚至有种真被刀剐了的错觉。

    “别急别急，我挑我挑。”这姑奶奶的性格王鑫才不敢得罪，惹不起他还躲得起，看着一屋子的娃娃，一看价格也不低，大不了回头换个几十一百的，明天的饭钱不就有着落了吗。

    这样想着，王鑫还真环顾起了屋里的娃娃，莫名地似乎有一股力量，王鑫脸上的神情渐变，开始专注起来。

    那女人见王鑫这幅着魔的模样，在一旁悠哉游哉地翘起了二郎腿。

    不得不说，这屋里的娃娃个个都很精致，古装风现代风，像人巴掌大的也有，跟人一般大的也有，每一个似乎眨一眨眼就能活过来。

    王鑫看痴了，像是进入了一个神秘的空间，他仿佛透过这一双双眼睛，看到了走马灯似的许许多多的人生。

    这一张张脸，在眼前晃来晃去，绕得王鑫脑子发懵。可是忽然间，在层层叠叠或喜或悲的陌生脸孔中，他捕捉到了一双湿漉漉的眼，那双眼似人非人，好像氤氲着数不尽的哀愁，就这么痴痴地望着他。任凭人海的波涛，都不足以将这种深情打碎。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只一瞬间，一滴泪就从他的眼眶里滑落。

    “聊斋么……”王鑫呢喃，心里仅剩的一丝清明，还在警醒他，怕是遇上了女鬼吸收阳气的那些事。

    “我要这个。”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王鑫只好佯装无事，借故擦了擦嘴角。

    那女人顺着王鑫指着的方向看去，看到是木柜边角处那个娃娃，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女人勾了勾唇角，却什么也没说。

    那是一个很精致的六分bjd女娃，一身古风长裙，眼角有颗淡淡的泪痣，衬得一双眼又哀又怜，要说唯一和大部分娃娃不同的地方，便是女娃身后那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

    女人只是轻轻将手心往娃娃头顶放去，只一瞬间，王鑫似乎听到有什么东西“咔哒”了一声，可转瞬又没了声响。

    “好了走吧，记得适可而止就行。”女人把女娃放到了王鑫手上，立马就下了逐客令。

    “这，我……”王鑫捧着那女娃，一头雾水。

    “我就走啦？”

    “只有七天，好自为之。”女人不愿再多废话，话没说完，王鑫就被一股掌风扫地出门。

    “咳…咳…咳…”巨大的推力让王鑫狠狠咳了几嗓子，刚缓过来，就发现自己一屁股坐在大街上。

    王鑫看向杂货店，店还是那个店，大门紧闭，一点不起眼，要不是手里握着的女娃娃，王鑫肯定怀疑方才是自己喝醉做了个荒唐梦。

    还没缓过来，那娃娃突然在手心动了一下，这可把王鑫又吓了好一大跳，他是在瞬间忍住了极大的恐惧才没把手上的东西丢出去。

    说来奇怪，自从见到这女娃的第一眼，王鑫就再舍不得有卖玩偶的想法。

    王鑫只好捧着这个奇怪的玩偶，半是迷糊半是惊吓地离开了这里。

    而杂货铺里的那个女人，正把玩着手里头还有余温的一元硬币，那是王鑫进门瞬间从他兜里拿的。

    柜台抽屉自动打开，女人随手就把硬币弹射进去。硬币砸在一堆纸币上面，愣是一丝声响都没碰出来。这让女人不满地皱了皱眉，没忍住暗骂一句：“穷酸鬼......”

    直到王鑫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玩偶屋里的女人才又往王鑫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勾唇喃喃道：“缘，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