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的海面上停靠着一叶小舟,老渔夫轻轻倚靠在船檐上他的目光平静地遥望着远处的岛屿。
太阳已经悄然沉到了天际,落日的余晖给他洒下了一层薄薄的金光,不论岛上的成败如何,他只会等到太阳落山之前,夜睌的海域对他太过危险。
他终究不复当年的英勇,如若不然他完全可以陪同那位年轻人一同登岛讨伐魔物。
他曾在等待的间隙不止一次地进行过预言,但神明并没有给予他相应的提示。
“终究还是失败——!”
老预言家刚想发表这样的观点,他的眼睛就蓦然睁大,在他的视线中,那座被称为人类死域的无形之岛上空闪烁出了一道夺目的金光,化作一道光柱直冲天际,随后岛上又陷入了平静。
再光柱出现后不久,在岛屿的半空中又炸裂出了一团红色的火焰——他当然知道这道火焰代表着什么,那是他亲手交给那位年轻英雄的传令道具。
而仅是片刻,老人便意识到现在并不是高兴的时候,他捞起放在小舟中的船桨向着岛屿的方向划去,而当他怀抱着忐忑的心情停靠在岸边时,他看到了那个年轻人隐约的轮廓,所幸并不是那个魔物用自己的道具欺骗自己过来。
“哟,幸不辱命以后这座岛上不会再有造访者了。”厄尔克斯用着轻松的语气对着老人说道,他迈着轻快的脚步踏入了小舟内。
“你战胜了那头魔物吗?”
老人下意识地一推船桨,小舟向着海中心划去。
“后来的英雄们估计还不知道这件事,那么能否请你告知后来者,不要再踏足这座没有魔物的小岛。”
“让后来者不要再过来吗……”老人有些无法理解厄尔克斯的意思,按照常理来说接下来这座岛会被许多慕名者当作圣地来巡游。
“我并不打算宣扬这件事,但也不想让无知者们破坏了这座岛屿的宁静。”厄尔克斯屈起双腿并将标枪放在两膝之上,此时老人才发现年轻的英雄并没有携带他登岛时背在身后的弓。
“那个冒昧问一下,你的弓是?”
本来他并不想管别人的事情的,但万一这位英雄是忘记带了那么他还要折返回去——这种小事他总不好拒绝吧?
“我的弓?”厄尔克斯显然没有想到老人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他微微沉吟了片刻才微笑着开口说道:“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我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完成了它的使命?”预言家又一次重复了这一句话,此时他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了那道仿佛要撕裂天空的光柱,结合到厄尔克斯之前所说的那句“不要再让人踏上这座岛”,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真是了不起的伟力。”
他不由喃喃出声,这时海面上刮起了一阵微风,让厄尔克斯没有听清他的话,但出于礼貌他也没有继续询问。
而事实上,厄尔克斯的确是不再需要那把神赐之弓。他没有完成雅典娜交给自己的任务,所以他没有资格继续使用神赐之弓,于是他向雅典娜归还了弓。岛上当然不可能有神明的神殿,于是厄尔克斯自己就地摆了一个——这本是十分正常的原则,但厄尔克斯没有想到的是女神生了很大的气,那道仿佛要撕裂天空的光柱也正是她的手笔。
但他却没有去管女神究竟在想些什么,此时厄尔克斯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手中的一缕紫色长发上。
结发为誓——这本是十分浪漫的事情,但这缕头发却是一道催命符。被奇怪咒缚约束着的长发会指引厄尔克斯找到这座岛屿的方向,如果某一天美杜莎真的变成了魔物他会再次过来讨伐。
仅仅因为一个【可能】就去抹杀一个人,这样的念头未免太过傲慢。
风轻轻推送着小舟到达了沿海的岛屿,厄尔克斯借着微弱的月光就近入住了一家旅馆。此时他只感觉身上的重担已经被御下,唯有现在他才觉得自己是真实地活着而不是被规划好行程的傀儡。
接下来就应该去找阿塔兰忒完成赌约,然后带着阿塔兰忒一起去探望孤单的喀戎老师,最后隐居在一座岛屿上或者森林里,等到自己的孩子成年后把自己的标枪赠予孩子,然后自己一定要死的比阿塔兰忒早弄不好还可以在奥林匹斯山上看到阿塔兰忒为自己流泪。
伴随着自己未来生活的构建,厄尔克斯的意识渐渐模糊了下来,但他的思维却仍然保持着高速运转让人无法入睡。
这估计就是传说中的半睡半醒弄不好接下来还会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忍不住开起了这样的玩笑。
“厄尔克斯(eλeθepo),我的孩子。”
所有的轻松在这一刻被永远地击溃,扑面而来的是选择权重新被剥夺的懊恼。
“父亲,我现在只想睡觉。”
阿勒米尔多面对厄尔克斯的无视只能苦笑,但同时也闪过了一丝庆幸。孩子现在二十多岁,终于学会了叛逆。
“我并不想打扰你,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阿勒米尔多的语气显得有些迟疑,似乎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开口说了下去:
“命运的纺车告诉了我们(诸神),你心仪的女子注定不会属于你。你不用去那片森林了。”
命运的纺车,由三位命运女神看护,每次都会显露出令人感到心安的未来片段,但它并非是用来占卜凡人姻缘之类小事的东西。
毫无疑问这是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如果是由其他人或者神明说出,厄尔克斯一定会把它当成笑话,但是说出这件事情的人却是自己的父亲。
沉默,如同死一般的沉默。
“不用难过的,厄尔克斯。”他因为命运纺车的结果放弃了自己的妻子,现在又因为它,他又要劝自己的孩子放弃爱情:“你会遇到更好的,你会成为神灵,然后你会重新找到自己的爱情。”
“父亲,能拜托你一件事吗?”说完这句话,厄尔克斯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鲜血从涌入他的口腔让他品偿到了血的味道。良久他才开口继续说道:“带我去找阿塔兰忒,越快越好,拜托你了。”
阿勒米尔多瞪大眼睛,他的手松开又握紧,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了般用力点了一下头,发出简单有力的一个字符:“好!”
只是连阿勒米尔多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是,他的心里竟莫名的有种欢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