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市。
厚重层叠的阴云遮月蔽星,不堪重负的夜幕低垂,闷雷藏在云后作响,突如其来的闪电将天空打的如白昼,雨倾盆而下。
青年捂着脑袋,身上衣服血迹斑斑,一瘸一拐从巷道中爬起。
身后不远处的火光将夜色吞没,嘈杂喧闹的声音震耳欲聋。
雨水将他淋的湿透,眼前世界颠三倒四一片混沌,脑海中胀痛不已,除了两个字,什么都想不起来。
‘快逃!’
身上伤口的疼痛,让他跪倒在地上。
他仓皇的翻找着衣服口袋,发现一张身份证。
上面是一名18岁的清秀少年。
“秦...尘?”看着地上水洼中的面孔,与身份证十分相似,他喃喃自语道:“这是...我?”
那两个在脑海中翻腾的字眼,促使秦尘咬牙从地上站起,挣扎着往雨幕中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更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逃去...哪里?”
冰冷的雨水和身体上的伤势,让他最终倒在了雨夜。
不知过了多久,秦尘被上唇沟的疼痛惊醒,惊慌的喘着粗气,四处张望。
橘黄的灯光充满简洁的房间,窗户被厚重的窗帘笼罩一半,床前的挂壁电视正播报着新闻,床边坐着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身材匀称,看起来有些瘦,他挑动剑眉,丹凤眼里充斥着喜悦,长呼一口气道:“呼——看来你还活着!真怕捡个尸体回来,那我怎么和警员解释的清?”
秦尘皱着眉从床上坐起,低头打量着身体。
“别看了!我可就光把你搬回来,衣服也没换哦!”中年男人从床上跳起,连连摆手道:“你要丢了东西可别讹我!我家客栈都是有监控的!”
秦尘点点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谢谢...”
“我叫君辰,是这家泰和客栈的老板。”君辰推了推眼镜,好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发生了什么事?”
秦尘拿出口袋的身份证,仔细观察着,捂着疼痛的脑袋说道:“我不知道...我大概...是叫秦尘?”
君辰惊讶的打量着秦尘,绕床一圈,道:“失忆?你不会是要赖我这吧?捂脑袋这戏有点烂呀!”
秦尘苦笑的摇了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没事~”君辰笑着推门,说道:“等会警方就来了,两条街前的火车站今天起大火,你可能是受难的旅客。我先去给你弄点东西吃,你就躺在床上别动了。”
秦尘皱着眉头,呆呆的看着电视上新闻。
“今日,乌木火车站遭受火灾,造成3死12伤。经有关部门查证,此事为‘08号逃犯’所为,死亡3人皆为08号逃犯所杀,该名逃犯蒙面身穿黑色风衣,身高180左右,具体特征为左手腕处纹着一枚花纹复杂的红色鳞片....”
“红色鳞片...鳞片...”
秦尘脑海中开始不断闪现着杂乱的画面,他捂着头痛苦的嘶吼着。
“这孩子怎么回事?”
走进房间的年轻警员穿着制服,好奇的看着在床上翻腾的青年。
君辰点了点脑袋,耸肩摊手道:“失忆了,可能精神出了点问题。那个秦尘?快把你身份证给李警员同志查一下,说不定能找到你的线索。”
李警员上前一步,将秦尘攥着的身份证扥出来,往随身携带的设备上一刷,念道:“你家是在清康市不?”
秦尘捂着脑袋摇摇头,面容扭曲道:“我不知道...”
李警员皱了皱眉头,拿着身份证对着秦尘比了比,说道:“这身份证是你的不?”
“不知道...”秦尘摇摇头,说道:“是在我口袋里发现的...”
李警员翻了个白眼,耐心的端详着身份证和秦尘的面容,说道:“我看这证一定是你的!清康市离乌木千八百公里,明天9月1号是乌木大学开学的日子,你多半是来报道的,正好遇到了火车站火灾事件,然后就失忆了。”
君辰在一边点着脑袋,一脸崇拜的看着李警员道:“哇!李警官好推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对呀!他这个年纪又不是本地人,肯定是来乌木报道的学生!”
李警员摆摆手,微笑着说道:“这都是推测,他也有可能是游客也说不定,这样吧,我去帮你问问教育局的熟人,能不能查到你学籍信息,顺便给清康市警局去个电话,让他们查查你的家人,小伙子不用急,一个电话的事,明天一早估计就能出结果。”
秦尘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李警官。”
李警官将身份证塞给秦尘,说道:“为人民服务嘛!今天事多,我先回局里了。君老板,明天有信了我给你打电话。”
“那就拜托李警官了!”
君辰送走李警官,转身进入房间说道:“小秦呀,李警官说你身上的伤不要紧,你就先在这住下吧,扔出去也挺可怜的。”
“老板,我没有钱...”秦尘面容尴尬,有些拘谨道:“但是,我能干活的。”
“不急不急,明天在说~”
君辰哼着小调扬长而去,留下秦尘独自一人在房间发呆。
“秦尘...鳞片...清康市...老板...”
秦尘喃喃自语,挣扎着起身,走到卫生间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面容俊秀,半长发散乱的脸,自语道:“我...是...秦尘?”
他脱去身上衣物,口袋中掉落出一片鳞片。
鲜红如火的椭圆鳞片静静躺在地上,随着光线照射,上面的花纹仿佛在蠕动。
秦尘缓缓蹲下身子,颤抖的手靠近着红鳞。
在指尖触及到冰凉表面的一瞬,红鳞像一滴水般,融入了他的身体,化为一道红线窜到他的左手腕处,停了下来。
秦尘惊恐的看着手腕上那一枚殷红如血的鳞片,泛着晶莹的光泽,像是镶嵌在手上的宝石一般。
他的脑海中传来剧痛,破碎的画面闪现。
一只左手洞穿了人的身体,手腕上的红鳞在鲜血的衬托下,晶莹剔透!
“秦尘...08号逃犯...不...不是我...我是秦尘....”
他打开水龙头,一把把掬起凉水,拍打着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那么陌生恐怖。
“是我?还是...不是我?”
他怀着重重心事躺回床上,将自己关进被子里。
第二天,早上。
“哎呀,不用麻烦,都是缘分嘛!”君辰举着手机躺在收银台后的椅子上,乐呵呵道:“你们儿子不是在这读书嘛,不如让他在我这打零工?什么恩人啦!不至于!不至于!工资我不给太高行不?那行那行!没事没事!小秦起来我让他给你们回电话!”
秦尘默默走下楼梯,将手缩在袖子里,拘谨的看着君辰。
“正好,来小秦和你爸妈说两句!”君辰迎上去,将手机塞给秦尘说道:“我去给你拿套店里的制服哈!”
秦尘接过手机,里面便传来一个焦急的女声。
“尘尘?你人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吓死我们了!我们和君老板商量好了,你以后就在他那打工,包吃包住,还有工资拿,而且也能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你房费就不要给了,欠着!用行动来还!知道不!?”
“知道。”
“那你有事就问君老板,我等会给你定个手机,后面方便给你转钱。你要好好学习哦!那我去上班了!”
秦尘呆呆的举着手机站了好久,直到君辰走过来将他脸上的泪水抹去,说道:“哭啥呀,都是好事!”
“我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秦尘擦了擦脸,诚恳道:“老板我一定好好干活的!”
君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道:“走,老板带你去报道!”
中午,君辰带着秦尘办理完开学事宜,坐在路边的餐馆。
“动画系?你会画画要不给我画一个?”
君老板细致的拿纸巾擦拭着凳子,黄木凳子被他擦的油亮。
餐馆内电视新闻在播报着,女记者面容端正严肃的说道:“该名逃犯左手腕上纹身为一枚椭圆大鳞片包裹着无数小鳞片纹路,大概有拇指指节大小。现已经逃入我市,请广大市民注意!该逃犯十分危险,遇到请及时报警!”
秦尘则摇了摇头,左手整个缩进袖子里将袖口从里面抓住,看着菜单发呆。
“老板,来两碗面条!都加个蛋!”君辰坐在凳子上,拿起纸巾盘着桌子,皱着眉头说道:“小秦,你也不擦擦,这得多少油?”
秦尘点点头,右手拿着纸巾装模作样划拉了几下,便捏着筷子等饭了。
君辰则摇摇头,叹气道:“看来你要学的还很多!这样,军训期间,你只负责夜间收银,来人了给他开个房间就行,军训完了再给你排班。”
小餐馆里聚集着报道的学生家长,引得君辰一阵羡慕。
“啧啧,我店里什么时候才能生意这么好?”
服务员端着菜在拥挤的客人间穿梭,满头大汗将饭端给秦尘二人。
她身后人群的攒动,让她失去了平衡,原本端上饭桌的碗,眼看着要扣到秦尘二人脸上。
“哎呦小心!”
秦尘却伸出右手从上而下架住服务员的双臂,两个碗稳稳的落在了桌上。
“有两下子!”
君辰鼓着掌,皱眉看着秦尘道:“但是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秦尘一怔,他有些慌乱的看着自己的手。
我怎么那么快?
我会功夫?
他发现我了!?
我是逃犯08?
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