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有些身上有斗笠蓑衣可以穿的,但是有一些却没有。百姓与百姓之间的穷苦也是不一样的。有一些穷的鞋都穿不起,有一些还勉强凑的出一身没有补丁的衣服呢。不过那没有补丁的衣服,他肯定是舍不得,平时穿出来的都是过年的时候拿出来穿一穿,然后赶紧再放回去。他有好衣服就有旧衣服,因此也不算是因噎废食。因为平时干活,生活有旧衣服可以穿。而那些穿不起鞋,裤子只有半截,身上打满了补丁,连斗笠都没有的人,此时此刻,才是最着急的。他们家里穷,吃不饱,自己的力气也小,自己的地也小,那么自己能开垦的荒地就更少,由此陷入一个恶性循环,越来越穷。相比较而言,他们应对风险的能力就比朱重五那样的家庭差很多。虽然朱重五自己也就是个穷苦百姓,没有什么钱。但是毕竟自己的儿子是个壮劳力,自己拼拼命,也算一个不错的劳力。生活总还是过得下去。但是那些穷到极致的人,这地里为数不多的庄稼,却不敢有丝毫的闪失。少长出来一株庄稼,可能就有一天没饭吃。他们愁啊,他们急呀,但是就是不能被放出去。终于有几个穷疯的活不下去了,脑袋一上头就冲了过去。他手无寸铁,自然不敢和这些士兵战斗,他要和他们争吵,他要理论。可当他离得太近,站到了鹿角的旁边,离士兵只有一步距离的时候,就直接被士兵一刀砍死了。尸体重重的倒在地上,将地上的积水溅起一片水花。士兵甩甩刀上的血,血水滴在积水里,浑浊的积水里晕起几点红花。随后便一言不发地将刀入鞘。士兵们再也没有去威胁这些百姓,连一句劝离的话都没有再说。但正是他们的这种姿态,让百姓们再也不敢聒噪。是的,刚才百姓们是不敢前冲,现在是连话都不敢说了。诡异的安静,众多的百姓与众多的兵站在一旁。就这样站在雨里,通天之中只有雨的声音,再没有半分旁的杂音。百姓们这个时候是应该离去的,因为已经确定了出不去,他们也不敢闯关。那么在这里站着,在雨水中凉着,只是白白的消耗自己的体力,白白的浪费自己身上的热量。这样愚蠢的行为不是最好的办法,因为这是对他们视如生命的粮食的浪费。真是一群愚蠢的农夫啊,不懂得取舍,不懂得认清现实,不敢于反抗,但又不肯安心接受。他们只是站在原地,站在雨中,幻想着有救世主的出现,幻想着转机的出现。就这样徒劳的等着,等着。终于在雨中好像等出来一些动静。一支马队从后面奔腾而来。百姓们慌忙闪开,将中间的道路让出来。马队在积水上奔腾,溅起都是水花。从百姓身边经过的时候,百姓的身上也溅满了泥水,但是没有人在意。骑马的人不在意,百姓自己也不在意。那马自然也不在意。当然,也许平时可能会有一些人心里感觉不爽,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大家身上都是湿透的。奔腾过来的马队让守在城门口的士兵如临大敌,瞬间警戒起来,长矛凌厉,在鹿角上面排成阵,对准着道路。马队为首的一个锦衣公子,赶紧勒马。他的骑术不错,马儿在这湿滑的泥路上恢恢一声,还抬起了双蹄展示了一下。如临大敌的城门守军这时候才看清斗笠下的锦衣公子的样子,解除了警惕。但他解除的警惕是针对于公务的,而私人心中的紧张却没有消失。这来的是张承,张昭的大儿子。在吴郡,只要孙权的儿子一天不出现,就是张承的地位最高。张承可以说是吴郡最大的二世祖,他的爸爸可是张昭啊。士兵解除的警惕,是因为觉得张昭的儿子不会做出对吴郡、对孙权不利的行为。他这个时候到这里来,一定是有公务在身。但是,他心里私人犯的警惕则是害怕。这个士兵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应该是一个叫做庞统带着城里的大官步骘一块儿去了庐陵,再也没有回来。应该就是在这件事儿发生前,城门口有个守军,触怒了张家的一个公子,还不是张昭的儿子,只是一个旁亲。结果最后连尸体都没能保存,被主公拿去讨好张家了。这守军见着张承气势汹汹的骑着马来到这里,心里怎么能不害怕?他要真把自己打死了,那自己也真的是白死。哆哆嗦嗦的还没有上前去问话,张承就自己说话了。“立刻打开城门,放我外出,我奉命前往庐江,向刘使君献出降书降表。”“请,请公子出示公文。”刚才如此冷漠挥刀收到的士兵,此刻在张承的面前显得是如此的胆怯。但在同僚的注视之下,还是壮着胆子哆哆嗦嗦的向张承索要公文。张承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从怀中取出公文。张承怀里一个油包纸包公文,背后背着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一个木盒,木盒里套着一个金盒,金盒内用丝绸做底衬,放着孙权亲笔写下的降书降表。此时还没有将公文大印送到刘备手下。这大印要等刘备带众人来到吴郡城外,使孙权出郭迎接,跪地献出。守中的士兵翻开油纸,检验了一下公文,核对无误,就命令放开城门,放张承出去。士兵们当即收起武器,将鹿角架开,取下城门木栓,将城门打开,放张承离去。城门打开之后,张成就带着骑队一声令下,催动坐下战马踏着积水从这挂着人头的城门洞里出去了。等张承的人过了城门洞,士兵又赶紧列阵,将城门关闭,放下门栓,拉回鹿角。面对眼巴巴的在旁边瞅着的这些百姓,士兵们又恢复了刚才那副冷漠的样子。经过这一个插曲,暴雨中仍然是百姓在无声的站着。但是他们是不可能出去的。对于天气,他们感到绝望,对于面前的士兵,他们也感觉无力。终于,一开始的倔强被这中间的插曲打散了,他们开始垂头丧气,三三两两的往回走。刚才张承和士兵的交谈,他们听得很清楚。张承带着降表去向刘备投降了,刘备应该很快就会来了吧。百姓们在心里念叨着,祈祷着。希望新来的主公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吧。吴县县城内的大搜捕仍然在继续。昨夜逃走的那些士兵还是没有找到。还有大胆的敢在街上停留的百姓,都被驱离赶回了家中。这一次,不管百姓们如何唉声叹气,也只能在屋里看着暴雨继续侵袭大地。而张承离开城门之后,转向南行。要去庐江寻找刘备,最近的是往东直走。但是吴县正东是庞大的千里太湖。如果是平时,走水路要比走路路快得多,但是这连绵不绝的暴雨使河流水位暴涨。平时温柔的江南水乡,条条银带,如今成了恶蛟猛龙。在这片水网密布的大地上奔腾着,咆哮着,吞噬着,冲击着,最温柔处于地位最低的地方的水,此时此刻在天地的助威之下变成了世界上最刚强的东西。任何敢阻挡在他前面的东西,都要被他摧枯拉朽的摧毁。任何想要驾驭它的船只,都将要被他卷入波涛之中,拍碎在水里。前去寻找刘备,必须得去一个地位足够的人。当使者也不能随便找个小兵就派过去。而张昭选择了张承只能说这是对未来下的一个赌注。并不是张承这一去,就能简简单单的将刘备迎回来,让自己认真的在刘备面前亮个相,争夺一些政治资本。这一去,张承其实是在赌博。因为这一路上危险太大。江南处处丘陵,处处河道,在这样暴雨倾盆的时候,水位暴涨,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不知繁几。张承这一去,加上左右绕道,少说有近千里之遥远。这一路上到底得遇到多少危险的自然灾害尚未可知。所以说,张承和张昭这一次也是在赌。如果赌赢了,在这样危险的情势之下,由张家人将刘备迎来,那么给张昭、张承带来的影响力是难以估量的。如果赌不赢,那么张昭就要失去这个儿子。但是张昭手里还有另外一张牌。那就是自己的儿媳,诸葛氏。有她作为第二层保险,算是和诸葛瑾、诸葛亮联系起来。最起码可以保证张家在新朝里面尊荣不失。张承出了城门没走多远便就停下了。马队中有一人从里面拨马出来。翻身下马,要向张承告辞。张承也没有和他多做交流,两个人就这样分别了。他背离张承向北而走。好像是有什么忌讳一般两个人连正经的话都没说一句。而且这个人离开的时候连马都没有骑,就靠双脚在雨中往北跋涉。这走的人脚步还有些踉跄,感觉背上还挺疼痛。张承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两眼,继续带着马队前行。这个和他们一起出来的人就是边鸿。城中戒严,大门紧闭,边鸿想要出城并不容易,但也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最起码孙静有的是办法,可以把边鸿送出城去。但是孙静偏偏没有这样做,而是让边鸿由张承带出城。这是两个人在非常有默契的在加强彼此之间的联系与合作。张承和孙静之间的合作,张昭似乎并不知情。正如吴郡所有人都知道,谁在这个时候干掉了孙权,代替孙权向刘备投降,谁就能得到这个献出城池的功劳。而孙静也清楚,孙权在吴郡的影响力毕竟太大,刘备想要吞下整个江东江,整个江东的人才消化掉,孙权是不可避免的障碍。所以孙静想在这个时候对孙权出手,不仅仅是得到这个献出城池的功劳,同时也帮刘备除掉了孙权。帮刘备除掉了孙权,那么留江东的众多将军人才失去了主人之后都可以被刘备消化吃掉。而且这一切还是刘备没有到达吴郡之前发生的属于孙家人自己的内乱,怎么甩这个锅都甩不到刘备头上。孙静能看到这一点,董良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吴郡如今的局势就是在这么多方共同的合力之下。而孙静干掉孙权之后,无论江东的这些对于孙权忠诚的将军,能不能看出来是孙静做的事,对于孙静都没有什么妨碍了。投靠了刘备之后,聪明的政治家自然要和原来的江东阵营的人保持好距离,免得有结党营私的嫌疑。而且即便是那些忠于孙权的将军,看出了蛛丝马迹,对孙静心怀不满,也并不能对孙静做出什么有害的事情,反而他们的不满会在刘备那里留下一个孙静是一个忠臣,是一个孤臣的印象。可以说,如果孙静此次做事一旦成功,他将会成为未来扬州和交州两州之中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谁能和他勾搭上,搭上他的顺风船,将来也会得到很多的便利。而张承这个时候正是在孙静身上若无其事的下了一步棋。总之,无论孙静能不能成功,随手的帮助他一下,算是在他身上下了注。孙静失败了,对于张承并没有什么损失,孙静成功了,那自然就是赚的翻倍。张承这一次,连自己的命都赌上了,远隔千山万水的去见刘备。在孙静这里,下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注再正常不过了。和孙静合作这件事儿,张承也不确定自己的父亲张昭知不知道。对于孙家的内斗,父亲似乎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都不想掺和。以张昭的性格,最好是能进去掺几脚,为张家谋求更多的利益,但是孙权到底是和张昭有些特殊的关系,张昭这个时候再落井下石,也似乎是真的有些于心不忍。因此,孙静来找张昭寻求合作的时候,张昭并没有做出什么样的回应,虽然孙静说,只要张昭不阻止,就算是帮助孙静。但是依照张承对于自己父亲张昭的了解来说,他不觉得父亲不知道自己的事情。父亲在他眼里总是那么的深不可测,比张承的道行不知道高了多少。所以张承偷偷的与孙静进行联系,眉来眼去,难道张昭真的发现不了这些迹象吗?还是说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便张承去折腾?张承则认为,也许父亲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嘴上不说。出于理性考虑,他应该支持张承,支持孙静,但是又似乎于心不忍。如果是董良在这里知道这件事,他一定能给出一个恰当的比喻。张昭此时就好像是那位见不得穷人的于老爷子。这位大善人把自己家方圆二十里的穷人全都赶走,嘴里还吆喝着说见不得这个,看到穷人,心都快要疼碎了。但是,无论张昭知不知道这件事,张承做出的这个决定,都是不会有害于张家的利益的。同时,也没有人能阻止张承做出这个决定。张承已经二十来岁,成年了,现在正是他踏上政治舞台的时候。甚至说都有一些晚了。有张昭这样的父亲耳提面命,张承个人的才能也是不错的。但是却绝对不属于天底下最顶尖的那一批。不排除张承将来可能会大器晚成,但是未来的事情没发生,就不能把赌注全都压上,这也是张昭让张承娶了张承自己的好朋友好朋友诸葛瑾的女儿的缘故吧。诸葛瑾的才能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这也算是一种政治结盟和对未来的压宝。将宝压在诸葛瑾的身上,显然比压在张承的身上更加的可靠。对于这一点,张承自己心中并没有什么不满。他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不会无缘无故的做出什么蠢事。若因为这样的事去心怀不满那真是蠢不可及。因此,张承完全可以理解父亲做出这样的决定。而自己其实也是非常的乐意接受,因为这样一来,好朋友和自己的关系更加的紧密,从此之后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诸葛瑾的才能让张承十分的放心。从朋友变成了自己的岳父,将来肯定会尽心尽力的帮助自己,帮助自己就是帮助他的女儿,就是帮助他的外孙。但是,无论是多么正确的选择,多么美好的未来,多么能够的通情达理的理解,张承的心里还是有点别扭。毕竟诸葛瑾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两人年纪相仿,而且两个人还是至交好友,但偏偏的自己以后要叫人家岳父。出于这种复杂的心情,张承对未来的事情发展的参与变的更加积极主动的。生活在张昭府中的张承又怎么会不骄傲呢?他也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改变现状,去让未来变得更好。所以他自作主张,未曾与父亲商量,就私下里和孙静进行了联系,并且选择了合作。张昭对这件事不理不睬,想来不仅仅是因为孙权和自己家族利益的两难。还有一些原因,就是想要看着自己的儿子从雏鹰变成雄鹰,离开巢穴,展翅高飞。将来的张家必然是要交到儿子手里的,张家未来的命运,都要靠张承去打拼。张承也是时候进行一些历练,正式的踏入天下权谋的漩涡了。暴雨在山间倾泻着,一道道沟沟坎坎引导的流水奔腾向前。暗流涌动,时不时打起个涡旋。张承如今在这暴雨中前进,向着前方奔腾,身处于涡旋环绕之中,正好似踏入了世间的漩涡。……边鸿靠着双脚往北走。暴雨下了一夜,地面下的都宣了,时不时的就滑倒在泥水里。边鸿是越走越狼狈,浑身脏兮兮湿漉漉的。那背后还有为了苦肉计在孙静那里领的几个鞭子。一鞭子下去,就让边鸿皮开肉绽,密密麻麻的鞭痕在背后,甚至现在还在渗着鲜血。如今又都沾满了脏水,让边鸿感觉痛不欲生。但是边鸿却毫不沮丧,脸上始终舍不掉的激动。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孙静给的实在太多了。边鸿在战场上也摸爬滚打很多年了,身为孙氏的家将,每日在刀光血影之中提着脑袋过生活。这种生活不是边鸿想要的,边鸿已经受够了战场,虽然边鸿还十分年轻,但是他想早早的退休了。边鸿要退休,向着孙翊请求,也许能够被答应,但是并不能得到很多的好处,让边鸿后半生过上土皇帝的生活。想着孙翊他们请求顶多是给边鸿发点抚恤金,发点养老金,那点钱够干什么的呀?和孙家人的生活比起来,差的太远了,每日跟在孙翊身边的边鸿,感觉非常不平衡。这不,孙静就给了边鸿另一个选择。帮孙静做事,给边鸿的好处大大的。光在吴县城外,良田就给了千顷,事成之后,送上宅院,奴仆,车马,绫罗绸缎,另外还有黄金五千两。这样的待遇,虽然仍然比不上孙家人的家底,但是也确实可以让边鸿这个没有太大的功劳只是有些苦劳的家将愿意了。帮助孙静做了事,家产又都在吴县旁边,既可以得到孙静的庇护,又可以远离战火。毕竟吴县是吴郡的治所,如果这里都被战火点燃,那说明吴郡已都丢的差不多了。而且吴县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从南到北整个东半边是被密布的水网河流所围绕,而西边就是庞大的震泽。四面环水,四面都是天险,对于这样的县城,除了水战,最好是围而不打,选择略地的方式,将吴郡其他的地方攻克,这里自然也就成了死地。无论从哪里看,吴县都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吴县这里又十分的发达,属于整个吴郡乃至整个扬州的中心。在这城里的到处都是达官显贵,再加上密密麻麻的百姓,这里的财产基本上都已经被瓜分完毕了。相比之下,这里的产业就更加的水涨船高,想要在这里置办家产,就更加的难上加难。而孙静置办了大量的土地、田产以及房屋,都是在这吴县县城内的。他基于边鸿的这些财产的价值就更加的水涨船高,让边鸿根本难以拒绝。一个普通的孙家家将,现在能够远离战场,在这繁华的吴县之中,过上比城中一半儿的官员还要舒服的日子。手底下有着不知多少中小家族攒了几辈子都没有边鸿一半多的财产。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美了。边鸿背上的疼痛反而在提醒边鸿,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边鸿带着兴奋在暴雨中跋涉,在泥水中打滚。边鸿终于在北边找到了孙翊的营寨。孙翊的兵马不多,不过三百来人,当然,这三百人,全都是精锐。边鸿还没有靠近营寨,立刻被站岗的哨兵拦下。“什么人,在此窥探?”一声喝问之后,四五个人从树林中晃悠了出来,刀就架在了边鸿的脖子上。边鸿举起双手。“别动手,别动手!自己人,自己人,我是边鸿。”边鸿是孙翊的家将,时常跟在孙翊身侧,士兵自然都认识他。一个人用刀挑去了边鸿的斗笠,露出来了边鸿的脸。众人隔着雨幕还看不真切,揉揉眼,认出了那就是边鸿。这下众士兵,收起刀剑,抱拳致歉。“真是边大哥,我们冒犯了,恕罪,恕罪!”边鸿笑笑说:“无妨无妨,都是职责所在。兄弟们,不要在意。”“将军现在何处?我有要事要找他禀告。”“将军正在营中等边大哥回来,我现在就带大哥进去。”这个士兵就领着边鸿进去了,径直往孙翊的大帐走去。边鸿本身没有很高的官位,但是他要常在孙翊身侧。因此营中众人都特别讨好边鸿。所以,士兵们见到的边鸿,一般都叫他一声边大哥,以示尊敬。这密林之中的寨子确实不大。毕竟只需要容纳三百来人。边鸿没走几步路就已经走到了。也不收拾自己的仪容,将身上的蓑衣直接扔掉,露出浑身湿漉漉的衣服。单薄的夏装遮不住皮肉,雨水湿透之后,隐隐可见背后的伤痕。边鸿挑开帐帘,钻头进去,一低头,一抬头之间,眼中就已经含满了泪水。“公子!我差点见不到您了呀!”孙翊见边鸿这般狼狈,又这样说话,这样的神情,当下心里大惊,赶紧上前将边鸿扶起。“快快拿干衣服来。”孙翊催促两旁的侍卫。但是孙翊对于手下的体恤也就到这里了,干衣服还没拿过来,就冲着湿漉漉的边鸿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两边的侍卫将干衣服拿来,伸手要帮边鸿脱下湿衣。边鸿站起身来,正要回答,一边脱衣服一边回话。正要开口之间,突然嘴里痛喊两声,又发出丝丝的倒吸凉气的声音。原来是那士兵帮他脱衣服的时候。湿漉漉的衣服与伤口粘连在一起。活生生的撕开,十分疼痛。血淋淋的背部就展现在众人的面前,这造成的视觉冲击让孙翊有些难以接受。“怎么会这个样子?是谁打的你?”边鸿这才眼中含泪的回话。“是讨虏将军打的我,我差点就不能回来见公子了。”说完这一句,边鸿才将早已编好的故事娓娓道来。“我入城之后,拿着公子的私印,前去寻找讨虏将军。本想对城内宗亲求救一事问个水落石出。”“可将军一见我和印在就勃然大怒,不分青红皂白的说咱们与城中宗亲有所勾结。”“说我既然在此,必然是带着公子的意思而来。本以为反贼只是别人,没想到还有公子在内,当即就要将我下狱。”“我立刻向将军求饶解释,我说只是收到城中宗亲的求援信件,前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劝将军以和为贵,毕竟都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边鸿颇有一些讲故事的天赋,配合着他那似乎饱含真情实感的诉说吸引了帐中众人的心神。“可我不说这些还则罢了,一说到这里头,讨虏将军更是愤怒。”“他非说是因为城中造乱的宗亲被抓了一部分,要减除公子您的羽翼,公子是怕自己手下被害,才派我前去阻止将军。”“说我花言巧语,其实包藏祸心。”边鸿又呜呜的抹了抹眼泪。侧着头,看着孙翊的胳膊,两手向前一甩,非常悲痛而又担心的说道。“我看讨虏将军已经是疯了,他怕别人夺走他的位置。连公子这样的亲兄弟他都不相信,我见到他时,他是两眼发红,在院子中狂躁的走来走去,不得一刻安宁。”“我就被讨虏将军打下了监牢,到监牢里才知道,城中宗亲被抓了几十个。很多人都已经是遍体鳞伤,被拷打的屈打成招。”“我在那牢里也挨了几十鞭子。狱卒非要让我招供,逼迫我说出真实目的,可我哪有什么话可以招啊,我本来就是去劝和的呀。”“他们非逼我,是公子派我来与城中宗亲联络,想要谋夺讨虏将军的位置。”“他们非要诬赖公子说公子当年应该继承伯符将军的位置,只是如今被仲谋将军抢去了,公子一直怀恨在心。”“那你招了没有?”孙翊,怒发冲冠,双眉倒竖。眼里好像要喷出了火,双拳紧紧的攥着,身体微微前倾,极具攻击性的看着边鸿。边鸿见状,又赶紧抹了两把眼泪。“公子啊,我要是招了,又怎么会被他们打成这个样子?”“那你又是怎么说的?你又是如何逃回来的?”孙翊急躁的连连追问。“当时我在牢中,实在无话可说,就被他们打了一顿,我难经刑罚昏迷了过去。”“再一睁开眼,却发现是吴夫人偷偷来到了牢房。她本来是前来看我,向我询问公子您的消息。她说仲谋将军情绪偏激,已经快要疯了,想让您前来阻止。”“话还没说多几句,我还想再问她个来龙去脉。就见几个士兵过来,站在吴夫人的身后,分明是将吴夫人监视了起来。”“情况危急之下,吴夫人赶紧对我破口大骂,和他们说的一样的话,命令我赶紧招供,不要破坏公子兄弟之间的感情。”“那哪里是夫人在骂我呀,那分明是夫人在骂自己。夫人两眼含泪,只感觉自己无能为力,让讨虏将军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夫人走后,我又被他们打了一顿,扔在了牢房里。”“这到了半夜,听见外面一直在厮杀。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间突然有狱卒开门放我逃走。”“我逃出了将军府才知道原来是讨虏将军在城中大开杀戒,激起了一些宗亲的反抗。”“而吴夫人正是看准时机,与宗亲合力,趁乱买通士卒,放我出来。让我起来寻找公子,提醒公子小心应对,莫要被讨虏将军所诱骗。”“而我逃离之前,夫人已经被严密监视,如今逃离之后,想必夫人一定是被软禁起来了。”“出来之时,又有宗亲放我出城,给我留了信件,求公子赶快发兵入城解救宗亲,讨虏将军已经疯了。”说到这里,边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哗啦啦的向外流,从怀中取出宗亲的求援信。深深的跪拜了下去,将头埋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起信件。一时间声泪俱下恳求孙翊。“边鸿斗胆请求公子,即刻发兵进城,将讨虏将军拿下,解救城中宗亲。”“最起码,最起码,将吴夫人救出来呀。夫人救我性命,待我不薄,边鸿没齿难忘!”“求公子发兵!”当孙翊听说母亲似乎被软禁起来的时候,心中的怒火就已经难以压抑了。而边鸿给出的说法实在是合情合理。孙翊自然知道自己一年前被举荐为继承人,这样的事情肯定会让孙权心里不舒服。如今,孙权因为这件事担心自己,忌惮自己,这是十分有可能的。而边鸿身为自己的家将,也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这么看来,城中发生的事就是像边鸿这样说的了。“我这个兄长从前心事就多,没想到到了这种程度。”“那宗亲之中都有和他不合的,他教训一番也就算了。怎么能连我的兄弟也不放在心里,连母亲都不放在心里呢?”“我果要真想和他争这个位置,一年之前那么多大臣支持我,我的性格和相貌又和兄长最为相似。我要真和他争,他争得过我吗?”“这个蠢驴,如今竟然连母亲都敢软禁,一年前,众臣支持的是我,而不是他,要不是母亲四处求人,四处拉拢,他又怎么能坐稳今天这个位置?”“他真的是疯了,疯了!”孙翊暴躁的在大帐中跳来跳去。外面令人心安的暴雨声音,如今噼里啪啦的打在帐篷上,也让他感觉心烦。他愤怒的踢倒了几个桌案。嘴巴里嘟囔的话,是让普通士兵听了都有可能被杀的秘密!“来人!拔寨整军,立刻杀入吴县,我要教那个畜生抓住!”孙翊怒气冲冲的对着外面发号施令。“喏!”士兵们也赶紧听令。“且慢!”“不可!”妫览和戴员立刻拦住。“将军不可莽撞,此事还应该从长计议。”“计议?怎么从长计议,有什么好说的,我母亲都被软禁了!”“发兵!立刻发兵!”戴员赶紧说道:“如今吴县虽然空虚,没有什么能兵强将。但毕竟有城池为依托,我们区区三百人,想要攻城,难如登天。”妫览也附和道:“是啊,将军,咱们这个攻城是攻不进去的。他随意派些衙役和士兵,就能将咱们挡住。”“何况现在天降暴雨,走路都难,又怎么爬城墙攻城呢?咱们来的又匆忙,连攻城器械都没有。”这两个人劝的孙翊有些心烦意乱,孙翊转头就想给他们两个来几脚。孙翊的脾气暴躁易怒,平时对手下人也都是非打即骂。戴员见孙翊想要动怒,又赶紧岔开话题。“将军不如先问问边鸿城中兵力如何?”这倒是个中肯的建议。边鸿没等孙翊再开口问,孙翊刚扭头看过来边鸿就回答他。“城中士兵不少,城防兵约有千余。虽然人不够精锐,但是数量远超我们,而将军府约有精兵五百左右。其余各处再有什么兵马,我就不知道了。”边鸿的这番话,给众人的情绪都降了降温,尤其是给孙翊浇了盆凉水。孙翊这边仅有三百精兵。边鸿见孙翊黑着一张脸又赶忙上前说道。“城中宗亲如今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既然来信与将军交谈,想来必有想法,将军何不看看信件,再做计较?”孙翊这才如梦复醒,原来刚才过于急躁,虽然拿了信件,但是却没有观看。赶忙打开书信。信丢掉,这才哈哈大笑,转怒为喜。书信掉在地上,边鸿,妫览,戴员三人都看的分明。原来是城中的宗亲和孙翊进行约定,请孙翊半夜二更时分前来攻城。城中自然有人暗中打开城门,放孙翊进来。入城的城门,正好选择挂着人头的那一个。孙权选择将人头挂在城门之上吓唬人。自然也能吓唬住自己人。白天还好,可能有人想看热闹,但是晚上谁远远的看一眼不感觉瘆得慌?所以挂着人头的城门最好突破,亲戚们正好可以放孙翊进门。这信上还和孙翊进行约定,等孙毅进城之后,宗亲手中凑出五百甲士给孙翊指挥。孙翊哈哈笑了两声。连连叫了几声好。“这下子也不用攻城了,城池随便进出,有人给咱们打开城门。”“也不用怕城里士兵做咱们打不过了,咱这里三百精兵,再配上五百甲士,就算城里埋伏个三四千人,咱们也不怕。”孙翊自顾自的在那里高兴了一会儿,又突然变成愤怒。“我这个二哥果然是疯了。”“居然随意杀了那么多亲戚,当年大哥杀的人多,却也都是杀外人,这二哥竟朝着自己人下手。”孙翊怒气冲冲的,又扭头冲着边鸿喊。“孙权杀人枭首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孙翊从书信中得知了这件事,但是刚才边鸿却没提。边鸿结结巴巴,犹犹豫豫的回答。“公子,我不敢说呀。”“讨虏将军连夜杀了十五个人,都是自家的亲戚。”“还把人头挂在城门上,七个挂在里面,是给城里的人看着,吓唬城内的人,另外八个挂在城门的外面,是要给,是要给……”“是要给我看的,是吧!”孙翊几乎要被气炸了,牙都快咬碎了,瞪着外面的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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