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年前,西川副使刘辟割据西蜀,攻击并俘虏了东川节度使李康,高骈的祖父高崇文奉诏平叛。刘辟不敌,便将李康送交高崇文,以示投降求和。高崇文竟以“败军失守”为由将李康斩首。刘辟被平定之后,高崇文加官进爵,封南平郡王,唐宪宗在鹿头山下为高崇文刻石纪功。所以周宝拿高崇文斩杀李康的典故说事,说这是你们高家的光荣传统了吧,把我骗过去,鸿门宴上“咔嚓”一刀,人头送到朝廷,污蔑我谋反,继而吞并我的军队和地盘?当着水贼别使狗刨。都是老中医,别给我开偏方。高骈揽信大怒,再派信使隔空责骂,“你怎敢血口喷人,侮辱朝廷大臣!”周宝回信,针锋相对,“你我隔江而镇,同为节度使,你是大臣,我难道只是一个小兵?装什么大尾巴狼?”几个回合的隔空骂战下来,二人正式翻脸。周宝积极部署,在边境陈兵,严防死守,做好了迎接高骈进攻的准备。高骈确实想吞并镇海军,方法就是周宝说的那样,鸿门宴上“咔嚓”一刀,干净利索,而不是兴师动众,武力吞并。淮南军倾巢出动的真实目的,只是为了化解“军府将空”的凶兆。这一化,就是三个多月。这期间,僖宗催促高骈出兵的诏书仍然不停飞来。于是高骈上疏,说镇海节度使周宝、浙东观察使刘汉宏,二人图谋不轨,淮南军不敢轻易离镇,只恐这二厮会不利于朝廷。刘汉宏,就是先前为了不让江陵遭草贼洗劫,而亲自洗劫江陵的那位。把江陵“三光”之后,此君劫掠成瘾,又率部剽掠了宋州、兖州、申州、光州等地。朝廷下诏沿途各道派兵征剿。当时,草贼黄巢正要北渡,沙陀李克用正为祸代北,南诏还在和亲问题上百般纠缠……而刘汉宏匪帮是正规军转业,规模虽不如黄巢草军,战斗力却爆表,各道当然无法讨平。于是刘汉宏很识趣儿地及时收手,要求招安。朝廷委任刘汉宏为宿州刺史。一个小小的地级市市长,当然填不饱刘汉宏的胃口,于是威胁朝廷,要求升官。朝廷无奈,继续绥靖妥协,任命他为浙东观察使。高骈说留下重兵以防刘汉宏作乱,还勉强说得过去。但他污蔑周宝,则过于牵强。也正因高骈吃相太难看,把周宝牵扯进来,朝廷就明白了高骈是无心赴难,坐实了割据淮南的野心。于是,朝廷一纸制书,明升暗降,剥夺了高骈的兵权,又剥夺了他盐铁转运使的官职。失去了兵权和财源,高骈恼羞成怒,上疏朝廷,大骂朝政。骂朝臣,骂皇上,骂祖宗,言辞颇为不逊。自古罕见,臣子居然敢上疏辱骂皇上,而且还不是一封表章,是一连好几封,刷屏骂皇上。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皇上居然不厌其烦地逐一回复,针对其不逊言辞,逐字逐句进行反驳。反骂。大家都是文明人,还不允许朕还嘴吗?君臣二人,你有来言,我有去语,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创古今未有之举。《旧唐书》不厌其烦地、大篇幅地收录了其中的精彩内容,数千字之多,如果用a4纸打印出来的话,足足两页半。就这,还只是删减版,只是摘取了部分聊天记录,估计全文的篇幅应该直逼一部中篇小说。《资治通鉴》在《旧唐书》删减版的基础上,又进一步做了删减,只保留了高骈忤逆犯上的不臣之辞,以及皇上的据理力争。而在《新唐书》中,则将其彻底删除。只说高骈恼羞成怒,言辞不逊,皇上也怒了,下诏责切。算是给君臣二人都留几分薄面。口水战之后,高骈彻底抛弃了虚伪的面纱,公开割据称雄,不再向朝廷缴纳一分钱的贡赋,更不听从朝廷号令。唐僖宗也对高骈彻底死了心,知道长安再也不会有淮南援军。凤翔兵变,长安西面威胁缓解;昭义兵变,长安东面威胁缓解;武宁兵变,平卢兵变,长安东面援军解除;淮南割据,长安南面援军解除……长安城中的黄巢,又可以喘口气了。在黄巢眼中,无比熟悉的一幕似乎又要上演:敌人没有对残血的他补刀,留给他充足的时间回血补buff,然后一举翻盘。可惜这一次的剧本不是这么编的。【王铎返场】高骈与朝廷公开翻脸之后,被夺了总司令的头衔。其实这位总司令自从黄巢渡淮以来,一直袖手旁观,有名无实。朝中有人接替了这个职位,这人就是宰相王铎。王铎与草贼是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自入蜀以来,时常在唐僖宗面前痛哭流涕,慷慨陈词,发誓与草贼势不两立,愿亲自挂帅,讨平草贼。特别是高骈与唐僖宗的骂战之后,王铎更加扼腕痛惜,多次恳请皇上降制,批准自己的奏请。当时,宰相卢携已死,宰相郑畋又遭兵变驱逐,身体欠佳,高骈也明确拒绝出兵,虽然长安四周散落着不少忠于大唐的藩镇,但都是各自为战,缺少一个统一的总指挥。总指挥,未必需要具备多么卓着的军事才能,他可以仅作为一个精神领袖式的存在,起一个协调督导作用。所以,“总指挥”的首要必备因素是德高望重。一般来说,这个角色需要出身名门,“我父亲是某某某,我祖父是某某某,我曾祖某某……”而他自身也要有华丽的履历,“我旧社会里吃过糠,抗日战争扛过枪,解放战争负过伤,抗美援朝渡过江……”这样,才能震住这些藩镇军阀,才能让他们心平气和地接受领导。王铎自然就是不二人选。于是唐僖宗降制,以宰相王铎为剿匪总司令。王铎同志二次挂帅,誓灭草贼!国仇家恨,打草贼,王铎同志是用心的。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在平贼人选上做了认真的研判,不再任用有名无实的马谡式人物。本着实事求是的务实态度,王铎进行了大胆的人事任命,组建了自己的“割草天团”:副总司令:崔安潜。仅此一项人事调动,足见王铎之胆大。因为崔安潜是因为得罪了田令孜,而遭打压。王铎不仅重新启用了他,而且是火箭提拔,直接成为副总司令。再看智囊团,更堪称当时的偶像男团:郑昌图、郑畯、王抟、裴贽。郑昌图,郑从谠的堂弟;郑畯,郑畋的弟弟;王抟,肃宗朝宰相王玙的曾孙;裴贽,懿宗朝宰相裴坦的侄子。我们如果再来分析的话,也不难看出王铎同志的胆大之处。郑从谠正遭政治打击,尚未从“河东疑云”的阴霾中走出;郑畋同样是田令孜的打击对象;裴坦,“牛党”余孽,前负罪宰相杨收的亲家公。总之,智囊团的大部分成员,或多或少都是各种政治斗争中的失败者,被排挤在核心权力圈之外。在监军宦官的任用方面,王铎委任杨复光为总监军宦官。当时朝廷内部的宦官集团中,分为两大派系,一派是以田令孜为首的“田派”,另一派则是杨复光、杨复恭兄弟的“杨派”。重用杨复光,王铎又得罪了田令孜。除此之外,王铎还启用了周岌、王重荣、时溥、诸葛爽、王处存、李孝昌、西门思恭、拓跋思恭……同样很大胆,因为周岌和时溥分别是通过“许州兵变”和“徐州兵变”杀了前节度使,取而代之的;王重荣则是先叛后降,逐前节度使而代之,算半个兵变;诸葛爽,“徐贼”底子,亦有投降黄巢的前科……为了讨伐草贼,王铎同志本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的原则,只要你们现在可以将枪口对准黄巢,咱既往不咎。王铎二次挂帅,从他新组建的“割草天团”的成员名单中,可以看出他誓灭草贼的决心,务实的态度。为此,他不惜深深地得罪当红权阉田令孜。他坚定而务实的态度,决定了战争必将以王师的胜利而告终;而他得罪田令孜的行为,也为他的悲惨下场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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