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镠对他表示热烈欢迎,极为优待,但只字不提闭城保湖州之事。沈行思也不敢贸然冲撞,正琢磨如何找个合适的契机伸冤呢,忽然听说陈环已经把他在湖州的家眷全部送到了杭州。沈行思这才明白,自己被陈环出卖了!于是暴怒不已。几天后,钱镠在外巡察归来,百官出城迎接。沈行思趁机悄悄接近陈环,偷偷取出藏在袖子里的大铁锤,趁其不备,一击爆头,当场把陈环杀死。随后强行闯到钱镠的座船前,大声诉说自己闭城保湖州之功,以及盛师友、陈环联合陷害、排挤自己的罪状。沈行思说得唾星四溅,情绪激动。钱镠默默听完,忽然对船舱说道:“出来吧。”“遵命!”众人望去,原来盛师友也在船中陪着钱镠呢。“正好,当事人都在,那咱们就当面锣、对面鼓,把这事儿说清楚。来,你俩当面对质。”盛师友正要指正沈行思所讲的荒谬之处,沈行思忽然恼羞成怒,抢过一旁卫士手中的大枪,冲着盛师友就刺去。两边的卫士急忙上前制止,把沈行思摁住。钱镠摇摇头,叹口气,说道:“你原本是强盗出身,匪性十足,恶习不改,我实在是不愿委以大任。但你确实有闭城保湖州之大功,所以我才想给你换个其他的地方,给你高官厚禄,也就是了。想不到你居然顽劣到这种程度,我岂能再饶你?”随后下令,将沈行思斩于龙丘山。随后,命盛师友代理婺州刺史。湖州似乎是受到了某种诅咒,钱镖到任后,任性枉法,自恃“皇亲国戚”、自恃天高皇帝远,也彻底放飞了自我,目无法纪,居然酒后擅杀防戍总司令潘良、推官钟安德。酒醒之后,畏罪叛逃,逃到了淮南。江淮阴云密布,朱温心花怒放,于是降制,任命钱镠为守尚书令,兼淮南宣歙等道四面行营都统,增食邑二千户,实封一百户,并在钱镠故乡敕建钱镠生祠,由李琪为其撰写碑文,为钱镠歌功颂德。唯恐江淮不乱,“钱镠,干淮南!”淮南在“苏州之战”吃了亏,在湖州接纳了两位重要政治难民——高澧、钱镖,特别是钱镖,钱镠的亲弟弟。然而淮南在湖州并未讨到实质性的便宜,赔本赚吆喝。总体来说,在这次江淮战争中,淮南是吃亏失利的。与此同时,淮南在西线也吃了亏。在西线,淮南军围攻在赤石的彭瑊,楚军来援,击溃淮南军,生擒淮南主将——水军司令敖骈。而在南部的虔州,淮南同样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前文提过,虔州卢光稠脚踩两只船,同时向淮南和后梁归附。虽然史籍说淮南“尽有江西之地”,但卢光稠控制下的虔州、韶州等地只是在纸面上被淮南占有,实际的控制权并不在淮南。在湖州叛附、赤石失利的同年,虔州刺史卢光稠病重,欲将军政大权交给军师谭全播。谭全播智谋广远,在卢光稠帐下有“小诸葛”之美誉,辅佐卢光稠白手起家,打拼下这份基业。卢光稠与谭全播就是低配版的刘备与诸葛亮。所以卢光稠在病重期间,效法刘备托孤,要把权力交给谭全播。谭全播坚辞不受,表示愿意继续辅佐幼主卢延昌。卢光稠不久之后病逝,谭全播率诸将迎请其长子——韶州刺史卢延昌。卢延昌袭位之后,延续了父亲脚踩两只船的政策,淮南任命他为虔州刺史,他欣然接受,同时通过潭州马殷密奏后梁,说“我表面上接受淮南方面的任命,只是为了麻痹他,逢场作戏嘛,其实我是忠于中央朝廷的,我一定为咱大梁好好经营江西。”朱温最精通纵横捭阖之术,尤其擅长驾虎驱狼,卢氏父子这点儿花花肠子还能骗过朱温?你不是要归附大梁嘛,好勒,走你——朱温大张旗鼓地任命卢延昌为洪州镇南军留后。洪州镇南军治下数州,大约为今天的江西大部,如今镇南军辖州大部分都在淮南治下,唯有卢氏父子控制着虔州、韶州,朱温的这份任命明摆着就是挑事,这就等于公开——尤其是告诉淮南:卢延昌以江西之地归顺我大梁了,你看着吧;同时也是告诉卢延昌:狗嘴里抢骨头,从淮南手中夺回镇南军,夺来的就是你的。徐温问计于智囊严可求,严可求定计智取虔州。在严可求的指点下,徐温在虔州附近的新淦县设置制置使,派遣军队驻扎,虔州刚开始很紧张,但严可求并不在此集结大军,而是定期轮训换防,久而久之,虔州人就相信了这只是淮南方面的常规部署,于是就放松了警惕。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猫腻就藏在这换防的队伍中。虔州人观察的不够细腻,如果仔细清点,就会发现,每次换防的部队都是来的多、走的少,就在这频繁的换防中,严可求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此屯驻了一支大军。不久之后,卢延昌被部将黎球所杀,上表后梁,求归附。后梁便任命黎球为虔州防御使。屁股还没坐热,部将李彦图又杀黎球。而谭全播一直称病隐退,故而得以保命。虔州乱局吸引了广州刘岩,刘岩趁乱攻取韶州,继而又攻取了潭州马殷治下的容州、高州等地。浑水摸了一把好鱼。一年多的时间,李彦图又暴病身亡,于是虔州军民一起推戴谭全播做首领,谭全播这才外出视事。谭全播政治倾向明确,义无反顾地扎入后梁的怀抱,只向后梁称臣,而不再归附淮南。又过了七年的时间,淮南方面费尽心机,才将虔州攻克,生擒谭全播。淮南人非常敬重谭全播的忠贞,不忍加害,遂将其释放。数年后,谭全播病逝于抚州,享年85岁。淮南收复虔州的战役将在后文呈献。至此,淮南与四周的邻居全都结仇,也都发生了或大或小的军事冲突,并且都是以淮南的失利而暂告一段落。这对刚刚控制淮南政权的徐温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经过一番研讨后,徐温还是把目光放到了西面——两湖荆襄之地。因为这里的地缘政治最为复杂,我们在前文讲荆南高季昌和南楚马殷的时候已经详细论述过,在此不再赘述。所以这里牵一发而动全身,最适合纵横捭阖,军事与政治重叠交错、互相影响,大国在此博弈,小国在此获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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