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福七年:这一年的春天开始,全国大旱,且伴随着严重的蝗灾,这场蝗灾持续了整整一年多,“天下诸州飞蝗害田,食草木叶皆尽”,庄稼颗粒无收。旱蝗相继,导致百姓大量流亡,饿殍遍地,潼关以西地区,饥民的死亡率竟然高达惊人的80%!这一年的6月,石敬瑭就驾崩了。也正是因为这一轮的灾情,“晋祚自兹衰矣”。4,经济改革石敬瑭在进入洛阳之后,快速而简洁地清算了“李从珂集团”,只诛“三大恶人”,其中就有李从珂的钱袋子——张延朗。可是很快,石敬瑭就有些后悔杀死张延朗,因为精通财会制度的人少之又少,偌大的朝廷,居然找不出一个“判三司”的合适人选。最后,经过一个月的物色,终于让皇城使周瑰担负起了这个重任。桑维翰给石敬瑭定了一个基调,那就是哄契丹、促生产。中原王朝拥有着惊人的自愈能力,只要外部环境相对稳定,生产经营有序进行,就一定会渡过难关,实现复兴。所以石敬瑭的一系列善政都是围绕着这个核心思路来展开。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已经直追“明宗盛世”。在这种情况下,石敬瑭开放了“农禁”,即允许民间私自打造农具。封建时期有种说法,叫“寸铁为兵”,各种铁器都是要上报官府备案的,以防止有人用农具打造兵器铠甲。在某些特定的历史时期,对于民间铁器的监管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比如五户共用一把菜刀。敢于开放农具,让老百姓自由打造铁器,表现了政府的充分自信,以及经济发展的蓬勃向上。在一个快速发展的经济体中,对生产资料的严格管控,会严重迟滞经济的发展。天福年间,随着石敬瑭不断地减税、免税、释放劳动力、鼓励开荒等政策的颁布,出现了生产资料的严重短缺,于是,石敬瑭与时俱进,开放了农具的禁令,促进了经济的恢复和快速发展。开放农禁,还不是最疯狂的,石敬瑭最疯狂的、也是被世人诟病最多的一个举措,是开放了“钱禁”,即允许民间私造货币。政府允许民间印假钞……这是表象,也是被人们误会最深的地方。“钱禁”开放了半年多,就被宣告作废,重新禁止民间私铸。这也是被后世学者当做有力证据的地方,批评石敬瑭不懂金融,乱搞一气。没那么简单。我们极有可能是冤枉他了。在前文讲高骈搞崩溃西川经济的时候,提到了“短陌钱”,继而引申了部分金融学常识,例如“钱荒”。随着经济的蓬勃发展和金融市场的快速运转,“钱荒”是必然产生的结果,而“短陌钱”就等于朝廷以政府信用为抵押,发行“影子货币”,凭空创造了虚拟货币。随着天福年间的经济复苏,到了天福三年,“钱荒”的问题愈演愈烈。于此同时,契丹对后晋的经济盘剥也加剧了这一金融困境。契丹在中原设置了“回图务”,掌管契丹与中原的贸易,相当于今天的外贸部的驻外办事处。在当时,外贸主要由政府牵头,主要是在边境地区,设置诸如“榷场”之类的特殊交易所,负责与外族贸易。外族使团通常会赶着牛羊骆驼,带着外贸商品,在这类交易所中与中原商人进行贸易,特别是国家层面的大宗商品,中央政府以这种方式既能稳定物价,保护国内经济秩序,又能控制战略物资的流失,一举多得。当契丹拥立石敬瑭建立后晋之后,这种局面发生了变化,主导权从中原王朝手中丧失,改由契丹人主导。契丹在中原境内设置回图务,是对中原王朝的经济侵略,严重影响了中原王朝的外汇管制,从而影响中原的金融秩序。使得中原成了契丹的经济半殖民地。其负责官员名为“回图使”,后晋建立之初,契丹任命乔荣为回图使。乔荣原为河阳牙将,随赵德钧、赵延寿父子投降契丹。前文提到过的闽国货物被后晋扣押,契丹无理干涉,命石敬瑭释放闽国使节,被扣的货物就由乔荣负责转运到契丹。实际上“回图使”大概就相当于清末的“买办”,表面上是贸易官员,实际就是经济侵略的排头兵。因为他们维护的不是公平的贸易秩序,而是契丹的利益,必要时候,甚至不惜损害中原王朝的主权。回图务的设置,可以让契丹不受任何阻碍的攫取中原财富,同时向中原倾销大量劣质商品,低买高卖、强买强卖。货币、汇率等,是一个国家的金融高边疆,绝对不容许被外部势力控制。杀人于无形,灭国于无影。在契丹贪婪地吸血之下,中原王朝货币严重短缺,用以流通用的铜严重匮乏。对此,石敬瑭想出两个办法。其一,是“禁铜器”。禁止民间把铜钱熔化,铸造铜器。这样就可以轻微地缓解“钱荒”问题。但这是治标不治本,因为造成“钱荒”的根本原因是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契丹的经济侵略,而不是老百姓把铜钱铸成铜器。隔靴搔痒,成效欠佳。于是,就有了第二招,开放“钱禁”。天福三年11月,下诏,允许百姓私造铜钱,以“天福元宝”为文。老百姓只要有铜,就可以自己铸造铜钱,只要上面写着“天福元宝”,就可以流通,与朝廷发行的货币等值流通。12月,再下诏书,命令天下无论民间还是官府,凡是有铜器的,如寺庙的铜像等,一律鼓励铸造成铜钱。半年后,下诏停止民间私铸。理由是总有刁民想害朕,民间总是制造“假币”,在铜钱里掺杂铅、锡等杂物,并且铸造的铜钱很薄,所以予以取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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