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45年8月24日,在围困半年后,淮南大军发起了新一轮攻击,淮南先锋官王建封终于第一个攀上建州城墙,立下“先登之功”。建州被攻克。王延政向淮南投降;泉州援将王忠顺阵亡,董思安收拢残兵败将,退回泉州。至此,“十国”中的闽国,被淮南灭亡。唐朝末年,王潮入主福州,一举吞并闽地,后传位给弟弟王审知,随后便一直被王审知一脉的子孙袭承,传王延翰、王延钧、王继鹏、王延羲、王延政。虽然王延钧在933年正式称帝建国,至今13年,但王氏早在893年就已经实际控制了闽地,割据称雄,所以习惯上认为“闽国”应该从893年王潮割据福建开始算起,到945年王延政投降,共53年。当淮南大军围困建州的时候,建州百姓的态度是引人深思的。据记载,建州百姓纷纷充当带路党,争先恐后地帮淮南大军开山砍树、开辟道路,把淮南侵略军当做解放者,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究其原因,也非常简单,就是因为王延政集团长期的盘剥压榨。王氏宗族长期内战,王延政以一州之力,怼天怼地怼空气,穷兵黩武,而他把一切压力完全转嫁给百姓,并重用“杨剥皮”杨思恭,对百姓敲骨吸髓。建州百姓早就不堪忍受王延政的暴政,故而把淮南侵略军当做解放者,帮助他们推翻王延政的统治。然而淮南大军却在攻克建州后,纵兵劫掠,公开打砸抢烧,建州的宫殿和百姓的房屋在一夜之间化为焦土。就在8月24日城池沦陷的当晚,天降大雨,气温骤降,大量建州百姓因失去房子而被冻死。史籍记载“是夕寒雨,冻死者枕藉于道”。于是,建州百姓品尝到了当亡国奴的滋味大失所望,开始悔恨自己的选择。为了安抚建州百姓的情绪,淮南方面斩杀了“杨剥皮”杨思恭。又在不久之后改建州镇武军为永安军,调虔州百胜军节度使王崇文为建州永安军节度使。王崇文为人正直、处世宽厚、法纪严明,非常适合修复战争创伤,只用了很短时间,就受到了建州百姓的爱戴和拥护。王延政举族迁往淮南,李璟给予了他较为丰厚的待遇,先任命他为羽林大将军,后改饶州安化军节度使,封鄱阳王,在饶州坐镇达九年,后改封光山王,死后追赠福王。王延政投降后,汀州刺史许文禛、泉州刺史王继勋、漳州刺史王继成,先后献出城池,向淮南投降。再加上早就称臣归顺的福州李仁达,淮南已经在名义上吞并了闽国全境。与曾经的朱文进、李仁达、王延政一样,“统一”只是“名义上”的,各方势力基于利益的角逐从未停歇,也就意味着闽国的最终归属仍然是个未知数。在泉州、福州等相继并入淮南版图后,泉州刺史王继勋给福州李仁达写信,联络感情,谋求建立友好的关系。在王继勋看来,自己在前朝是皇亲国戚、皇族宗室,而李仁达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将领,若在几个月前,李仁达这小子见了自己是要下跪磕头的,现在是风云变幻,大家同朝为官了,自己能主动屈尊,折节下交,以平等之礼待之,已经是很抬举李仁达了。然而李仁达可不这么想。时代变了,大家要与时俱进。首先,我是谁?我是“李弘义”,入皇室宗籍的正儿八经皇室成员,我是皇亲国戚了。您呢?亡国降将,丧家之犬。其次,我是福州威武军节度使,看我口型:节——度——使!您是泉州刺史,刺史的干活。我比您高三级!小鬼。再次,泉州是福州威武军的辖州,也就是说,我是你的顶头上司,直接领导。总之,在前朝,我李仁达见了你王继勋,确实是要给您磕头请安,但是现在,截然相反,你得规规矩矩地给我跪下,叫声爷!看到王继勋以平等礼节的书信,李仁达勃然大怒,派弟弟李弘通率一万大军,南下讨伐泉州。实际上,“下属失礼”只是一个借口,领导也许会生气,但不至于付诸大规模军事行动。通过李仁达的外交努力,也可以看出这人还是有一定政治头脑、有一定心机的。李仁达之所以南下泉州,是因为淮南还未对四州形成强有力的控制,这是李仁达扩充实力、割据称雄的最后机会。找个理由,将泉州等地实际控制,既可以利用地缘政治,通过吴越国、后晋、南汉牵制淮南,达到割据称雄、甚至复国的目的;也可以为自己增加政治筹码,跟淮南李璟讨价还价。总之,就是要在淮南势力对闽地形成有效控制之前,尽可能生米煮成熟饭。把割据变成既成事实。面对汹汹而来的李弘通大军,泉州发生兵谏。是兵谏,不是兵变。简单的区别:兵谏是褒义词;兵变是中性词,多数情况下是贬义。原因是这位王继勋跟福州被杀的那位王继昌一样,很不得军心。发动兵谏的是“泉州起义”的领袖留从效同志,留从效现任泉州都指挥使,即泉州军队总指挥,他对王继勋说道:“李弘通兵力强大,来势汹汹,而泉州将士们都怨恨你赏罚不公,不愿为您卖命,您应该离开领导岗位,回家闭门思过!”随后,留从效接替王继勋主持泉州事务,将士们欢欣鼓舞,士气高涨,一举击败李弘通。留从效遂上疏李璟,汇报事情的始末缘由,并恳请李璟治自己的兵谏犯上之罪。李璟当然选择原谅他了,下诏安抚劝慰,任命留从效同志为泉州刺史,调王继勋同志回朝廷,另派军增援泉州。李璟三个动作的解读:福州、泉州名义上都是淮南的领土,李仁达擅自出兵泉州,淮南对闽地控制力的薄弱可见一斑。所以泉州无论是兵谏还是兵变,只要留从效愿意向淮南继续称臣,那么淮南方面一定会答应他的一切请求,留从效已经实际控制了泉州,“泉州刺史”是既成事实;把王继勋调回中央,是对王继勋本人的保护,也是为淮南留下一枚政治棋子,因为他拥有“前朝皇族宗室”的标签,在闽地的动荡中,这是一笔极具价值的政治资产,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闲了置,忙了用;派军队驻扎泉州,名为增援,实际则是监视、控制留从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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