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之兆】
1,血雨腥风
此前,柴荣谋划伐蜀时,蜀地突降血红色的大雨;
960年,赵匡胤称帝,后蜀皇太后梦见卫圣神龙辞别皇宫;
961年就更邪乎了:
自春至夏,滴雨未下,引起旱灾,旱灾照例又导致蝗灾,蝗灾蔓延到了成都;10月,汉州突发火灾,数百户无家可归,据是从井中蹿出一条火龙,火龙腾空而去,大风持续数日,随后便从上掉下来一个火球,引发了本次火灾,个人感觉更像是陨石坠地;11月,孟昶在题写“兆民赖之”四个字的时候,竟然将“兆”误写为“赵”。
962年,壁州白石县发现巨蛇,长白余丈,粗八九尺……
总之,各种光怪陆离、牛鬼蛇神。
2,最早的春联
965年春节,孟昶让翰林学士在寝宫门上题写“桃符”,前一年是翰林学士辛寅逊题写的,孟昶嫌其字迹不够漂亮,于是今年亲自上阵,御笔题写“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这是中国历史上有记录的最早的春联。
这幅春联一语成谶。还没出正月,后蜀就灭亡了,赵匡胤任命吕余庆知成都府,应了“新年纳余庆”,而赵匡胤登基后,其寿诞节就桨长春节”,应了“嘉节号长春”。
另有一是皇太子孟玄喆在其寝室门上题写“降余庆,圣节长春”。
3,“召主收赎”
蜀地有一种习惯,每当人们需要资金周转,就在大门上贴出告示,云“召主收赎”,以便招徕放高利贷者上门典当,类似今的“旺铺出租”、“吉房转让”。
后来,有好事者分析,“召”的谐音是“赵”,“赎”的谐音是“蜀”,“召主收赎”的谐音就是“赵主收蜀”。
4,万里朝
成都的官场流行一种“鞭文化”,文武百官争相把马鞭做的很长,骑在马上,手腕一垂,马鞭能触到地面,这才算高大洋,才算高雅,还给这种马鞭起了一个名字,桨朝”;
蜀地的妇女们也流行一种高高的发髻,越高越美,这种发型被叫做“朝髻”;
蜀地的流行歌手们创作了一首新曲子,长期制霸榜单,名为“万里朝”……
这也朝,那也朝,孟昶后来果然就踏着万里崎岖山路,朝见子去了。
【伐蜀】
963年,大宋收复两湖地区,将驻两湖的后蜀外交人员遣返。前文有云,表面是向后蜀示好,实际则是借用他们之口向蜀人描述大宋泰山之势与统一之志,让后蜀掂量掂量,早择福祸。
孟昶果然破防了,在宰相李昊的劝下,终于准备派遣使节向大宋称臣。
正当此时,枢密使王昭远却跳了出来,极力反对。
王昭远是孟昶的嫡系心腹,后文还会详述,正因他是孟昶的心腹爪牙,所以官运亨通、火箭上升,无尺寸之功而骤升枢密使高位。于是,他的幕僚张廷伟劝他,你素无勋业,而骤然升为枢密使,文武百官对此三道四,若不在此时建功立业,那该如何扭转舆论?
王昭远叹口气,我也明白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想出风头,可我该如何建功立业呢?
张廷伟给出的建议就是勾结北汉,相约南北夹攻,使中原背腹受敌,然后趁机侵占关西、关症甚至关东地区,问鼎中原。
王昭远深以为然,为了“建功立业”,他义无反关将后蜀拖入火坑,将全国人民作为他升官发财的赌资。他极力建议孟昶向长江上游增派兵力,扼守峡路,分守险要,然后联合北汉,如此,进可收关西、争关东,退可保川蜀,万全之策也。
孟昶听从了王昭远的建议,在长江上游增设水师,同时派人秘密联络北汉。
勾结北汉、南唐对抗中原,是蜀地的常规操作,为什么孟昶还会认为王昭远的提议是一条可行的妙计呢?
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孟昶对王昭远的绝对信任,这将在后文详述;二是北汉和他背后的契丹已经在与大宋拉锯扯皮。
近几年,北汉屡屡在骚扰北宋边境,在潞州、晋州等地区均有动作,就在收复两湖之前,大宋打算在扩建益津关的军事据点,还遭遇到契丹名将高勋的骚扰阻挠,最终也没能建成。
北汉、辽与大宋之间断断续续的军事冲突,随时可能升级成大战,此时后蜀的加入很符合北汉、辽的诉求,因此夹攻中原的号召必然会得到响应。
这就是孟昶的底气。
然而就在最近,大宋与契丹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963年8月,驻守大宋北大门的王全斌、郭进、曹彬等进攻北汉的乐平县,三战三胜,攻占乐平,并设置为“平晋军”。北汉搬请辽国救兵,展开反扑,宋军亦增兵备战,结果契丹人发扬鳞国主义的优良传统,在距离平晋军三十里的地方撤退,北汉自知不敌,也引军退去。
退?来而不往非礼也。赵匡胤派曹彬等人联合晋州、潞州驻军,进入北汉境内作战,占领了辽州、石州和一些边境县城。
西北孤狼——府州节度使折德扆,击退了侵犯府州的数千北汉兵,生擒其卫州刺史杨璘。
北汉接连遭受失败,损兵折将、丢城失地,而他的契丹爸爸又给了来了一个暴击伤害,责之以“三大罪”,咋看都像当初灭晋的套路。北汉被吓坏了,连忙派侄子刘继文出使辽国,赔礼道歉,认怂装孙子。
辽国将刘继文扣押,没有对北汉的道歉行为做出任何回应。辽国的态度让北汉如坐针毡,哪里还有心思跟大宋拉锯?
964年正月,宋将李继勋又一次深入北汉境内,围攻辽州。2月1日,辽州守将举城投降。北汉被迫再次呼叫契丹爸爸,契丹派南院大王耶律挞烈率军支援。
耶律挞烈是大辽名将,他的事迹将在后文契丹专题详述。耶律挞烈率六万契丹铁骑赴援,在石州将李继勋击退。然而耶律挞烈的任务只是保证宋军不再深入,保留北汉政权苟延残喘而已,没有为北汉开疆拓土的义务。
于是,大宋与辽国达成了一种默契:只要大宋不推翻北汉,那么辽国也无意将“大契丹共荣圈”势力范围南扩。
换句话,孟昶幻想中的“南北夹攻”也只能停留在幻想阶段。
后蜀孟昶在“鸽派”宰相李昊与“鹰派”枢密使王昭远之间,选择了王昭远,毕竟只要有机会,谁都想站着把钱挣了。孟昶派孙遇、赵彦韬、杨蠲等人携带蜡丸帛书,抄路去北汉联络刘承钧。
为了保证游成功,或者在谈判桌上争取更多的主动,间谍团又派赵彦韬先潜入汴州,刺探中原虚实,例如最近几次大宋与北汉、辽的边境冲突等情报。
然而……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赵彦韬偷偷地将蜡丸帛书偷了出来,进了汴州之后就立刻反水,将蜡丸书献给大宋朝廷。
得到蜡丸书的赵匡胤大喜过望,无比开心地对左右道:“终于可以师出有名啦!”史籍赵匡胤“素谋伐蜀”,在收复两湖后,就将张晖任命到凤州,收集后蜀情报,很快就“尽得其山川险易”;而就在几前,赵匡胤刚刚与穆昭嗣进行了重要对话。
穆昭嗣,原本是荆南的“皇家曲艺团”成员,长期接触荆南高层,算是“荆南通”,荆南被收复后,成为大宋的翰林医官,仍供职于朝廷内部。几前,赵匡胤找他谈话,了解从荆南入蜀的地理问题,探讨通过荆南进攻蜀地的可行性。
穆昭嗣如实回答,荆南是川蜀、江淮、两广的交通枢纽,陛下得了两湖,想干谁就干谁,如果想干川蜀的话就更方便了,可以水陆并进。
由于赵彦韬的出卖,孙遇、杨蠲等刚进入大宋边境就被捉拿归案。赵匡胤赦免了孙遇、杨蠲,并指使他们戴罪立功,协助相关部门绘制军用地图。
赵彦韬投诚是在964年10月,次月大宋就派出了伐蜀远征军。
赵匡胤兵分两路,水陆并进,其中陆路以王全斌为总司令、崔彦进为副总司令、王仁瞻为总监军;水路以刘光义为副总司令、曹彬为监军。三万禁军外加三万地方军队,浩浩荡荡向川蜀杀来。
出发前,赵匡胤把孙遇等带路党绘制的地图交给伐蜀总司令王全斌,授予方略,“有没有信心灭蜀?”
王全斌当然要一通五彩莲花屁,统一乃意,命所趋,又赖皇帝陛下龙威,当然马到成功。
其余将佐则更会拍马,比如骑兵总指挥史延德,“倘若后蜀是在上,那么我就没办法了,但它既然在地上,那就妥妥地,稳赢!”
听着将士们的豪言壮语,赵匡胤非常满意。强调了军事纪律,不得烧杀劫掠、骚扰百姓,不准刨坟掘墓、滥伐滥砍,违者以军法处置;攻克城池后,只将战争物资收缴、登记造册,金银珠宝等全部赏赐给将士们。
赵匡胤给了王全斌等人很高的自由度,“吾所欲得者,其土地耳。”战利品的处置权完全下放,这就为日后留下了隐患。
队伍出发前,赵匡胤还命施工队在皇宫外的汴水岸边兴建一座住宅,多达五百间屋子,各种家具设施一应俱全,这是给孟昶准备的。将士们大受鼓励,表示一定要替陛下把业主请过来。
后蜀孟昶得到消息后,立刻让王昭远挂帅北上、赵崇韬为总监军、韩保贞为总指挥、李进为副总指挥。
在为大军饯行的时候,孟昶充满期待地对王昭远:“这可是你惹出来的祸,现在请开始你的表演!”
王昭远胸有成竹,表示境外宋军,在我眼里不过是土鸡瓦犬,什么王全斌啊,就算是那赵匡胤,亦如插标卖首。
前文留了很多王昭远的关子,现在可以打开了。
王昭远究竟何如人也?王昭远出身于成都穷苦人家,不能是大负大跪吧,起码也是骡马跪族。13岁时投靠了一位僧人智諲,做“童子”,在寺庙里混口饭吃。当孟知祥坐镇西川的时候,有一次在帅府施舍僧人,王昭远跟随智諲大师来到了帅府,孟知祥见这孩子机智聪明,非常喜欢,当时孟昶还很,于是孟知祥就把王昭远留了下来,让他当孩子们的伴读,也就是,穷苦孩子王昭远有幸成为孟昶从玩儿到大的玩伴、发、同学,感情甚为亲密。
孟昶即位后,提拔王昭远为“卷帘大将”,后又改茶酒库使,当枢密使王处回辞职回家后,孟昶就让王昭远顶替成为枢密使,公款随意他支取,不报账、不调查、不追究。
前文诸多疑问在此迎刃而解,王昭远为何骤升高位、以及孟昶为何如此信任他,这就是答案。
王昭远好读兵书,自认为文韬武略盖世无双,常自比诸葛亮。皇太后多次提醒孟昶,此人不可用,而孟昶不听。
李昊为他饯行,王昭远喝得醉眼迷离,一挥胳膊,指着麾下蜀兵道:“我此行何止托?看我领着他们踏平中原,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