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莲?”我询问刚刚恢复神智的少女,“你怎么了?”
“睡迷糊啦?”尤米拉看着双目圆睁的爱莲。
她环顾四周,在聂西斯的脸上略作停留,又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回过头来盯着我,“没什么,走吧。我只是睡太久了。”
爱莲的手湿哒哒的,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色苍白,甚至有些病态,这个时候,她苍白的脸色让她更像她的姐姐。相比起现在凶恶的模样,我还是更喜欢那个棕色的女孩。
爱莲在站起来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的脚踝,可是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或许有一些不小心溅上去的小污点?
我不知道为什么爱莲会死死盯着我的脚,难道她的女神大人又给了她新指示?还是我刚才又把自己的心里话不小心讲出来了?她的眼神凝重得可怕,我很担心她会不会突然蹦起来对着我的小腿啃上一口。
“尤米拉,你知道爱莲是什么情况么?”
“不知道,是不是聂西斯让她受什么刺激了?”尤米拉看着我,轻微摇着头。
谈论着关于爱莲的问题,我们又回到之前吃饭的店面,老板谦卑地接过尤米拉的银币。让我想起来街道上来回奔跑的流浪狗,谁对他们好不记得,有钱有势那是记得一清二楚。
不对,这里根本没有狗。在意识到这件事的同一时间头有一次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喂喂喂,这个怎么看都像常识的东西就没必要让我头痛了吧!女神大人,旧神先生?谁来救救我,谁都行。嘶!
尤米拉的手抚摸着我的头,随着她一下又一下的按压,痛觉一点点减轻,让我感觉好受了些。“以前稍微学了一点止痛的技巧,好点没?”
“谢谢。”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刚刚的剧痛让我的牙根有些发酸,说话的能力也几近损失殆尽。尤米拉的手很暖,很舒服,只是现在这个跪在她面前的姿势让我有些不适应。我挣扎着起身,按住尤米拉的手腕,“我好了,不用了。”
我们继续前进,尤米拉的手还是不安分,她继续摸着我的头。谁能介意被漂亮的女孩子摸头呢?反正那个人不是我。头痛并未完全减退,被摸头也很舒服。只是,被极其锐利的目光凝视着,就算不回头,我也能想象到爱莲在我们后面那脸色愈发阴沉的样子。
我和尤米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盯着地面上路灯拉出的影子,代表爱莲的一小片阴影始终只露出一点,示意我们她还跟着。
我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一直盯在自己背上的目光突然消失了。
“爱莲?”没有回应。回过头,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离我们很远,仰首对着夜空发呆。怎么去完执行人的房间就和变了个人一样。
尤米拉两眼放光,放过我的脑袋转向爱莲的,当然,她不是那种看到新玩具就把我抛下的人,她的眼里满是担忧。爱莲在她的抚摸下放松了紧绷的大腿,然后瘫倒在地。
“她怎么了?”一个像教皇的老人走上前来,我怎么会认得出教皇他老人家的样子嘛,能被我记住的家伙肯定是假的,而且这老头一点都不亮。尤米拉对着我眨了眨眼,然后微微点头,虽然不知道她的实际意图,但不难猜,肯定是叫我不要轻举妄动。
那旁边的嬷嬷?也是?
“在这个年纪瞎想属于人之常情,爷爷你不要老是盯着爱莲,她会不自在的。”
那位老人没有反应,还是盯着爱莲。
“我们走了多久?姐姐呢?”
“你走路也能迷糊的?”尤米拉试图提醒爱莲当下不对劲的情况。
“爱莲。”我用力掐爱莲的手背,可是她没有理会,“没多久,你的脸色很差,我知道回去的路,你要不要先回酒馆休息一下?我们快到那了。”
爱莲似乎没有察觉出我和尤米拉的提醒,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一旁的嬷嬷开口安慰到,“你姐姐说是有事刚刚先走了,一会回到酒馆就能见到她了。”她的手撩过头发,露出脖颈,上面写着“绝世美味”。
好了,我知道嬷嬷你是真的了,没必要搞这种奇怪的仪式。
“没事。”爱莲逞强地拍着自己的面颊。
我面对着缺乏警惕心的爱莲,只能长长地叹一口气。往好了想,起码爱莲恢复正常了。
我们在缺乏月光的夜色中向着教堂走去,张牙舞爪的教堂在这时显得格外张扬。
“真是一模一样啊。”爱莲微笑着。
“你说什么?”尤米拉回头看着爱莲,她没有听清?爱莲明明说得很大声。爱莲看着我,对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一刻,她的面部与哭泣的石像完全重合。我清楚地看见石泪一点点凝结,然后重新变回少女脸上的晶莹。
“怎么了?”尤米拉温柔地抚摸着爱莲的头。她…她是不是只会摸头这一招?
尤米拉先前说自己先在教堂凑合几天,照理来说我们完全可以丢下尤米拉先回酒馆。可惜爱莲不乐意,要是问她,她也只会重复地比那个噤声的手势。为什么这年头到处都是托付女孩子的不负责大人啊!
既然答应人家了,我还是要稍微比那些家伙负责一点的。
带着不知具体从何而来的道德优越感,我继续前行。
嗯,一边走一边想起娜娅莎和教皇的脸,同时在心里对他们无声地表达不满,相比之下…我真是个大好人。绝对不是因为有一个又有钱又厉害的勇者做保镖很有安全感,绝对不是!
走到教堂门口,先前的幻觉又一次出现。耿拉菲开门时,他那能把飞到脸上的东西全部夹死的古怪相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威慑力,我饶有兴趣地盯着他。“若色?”
耿拉菲让我察觉自己的失礼,我回过头去,饶有兴趣地观察其他人的样子。
尤米拉依旧高挑,身形和先前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没有血肉附着在骨架上我一定会盛赞几句优雅。那表示勇者的印记炽烈地放着光,明亮得让我几近失明。
我匆忙挪开视线,却正对上嬷嬷,稍微有点理解为什么其他人第一次来教会会被吓傻了。
嬷嬷本来站着的位置被一团模糊的血肉取代,骨骼扭曲,触手四处飞散,偏偏最顶上是一块破损一大半的头骨,里面扭曲的眼球与其他东西组成一幅类似人面的怪异景象。她身上的触手布满扭曲的面孔,无声地咆哮着,而地面与肉体的链接处也十分模糊,就像她生来就长在地上。就是对着这么一大块扭曲的东西,我竟然从中看出一点圣洁的意味。
嘶!这种恐怖景象已经开始刺激我的脑袋,它不合时宜地疼痛起来。就不能让我多看两眼么?“知足吧,别人见到这个景象早就发疯了。”透过逐渐模糊的视野,嬷嬷身下飘飞的触手有一条飞到我的耳边发出呢喃细语。
当我费劲力气把眼睛从嬷嬷身上挪开后,我才想起,这里不是旧神的教会,为什么耿拉菲会在这里?
“耿拉菲先生?”爱莲的声音充满惊喜,那石雕的面容诡异地扭曲起来,变成微笑的样子,缺乏表情中间的过度,显得格外可怕。
除了耿拉菲,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冒牌教皇呢?自打我陷入这种让大家面目全非的幻觉,他就消失了。不过,就耿拉菲和空气打趣的情况来看,他暂时还在。
“进来吧,还不是嬷嬷非要我先来领着你们,谁知道你们会一起到啊,让我白跑一趟。”
耿拉菲瞟了嬷嬷一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算是现在这样我也能感受到他浓浓的不满。
没往前走两步,那条布满粘液触手以及裂纹的走廊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耿拉菲留给我一个沉默的背影,我回头,想再找找冒牌教皇,却空无一人,知道是幻觉,我就不怕了。
再转回来,不出所料,耿拉菲也不见了。
我一边在心里默念这是幻觉,一边往前走去,按照我上次进来的经验,我只要往前再走一段路就会到桥上,随后桥会塌下来,我就出去了,我只需要注意自己不要尖叫得太大声就好了。
又是煎熬漫长的一段路,和之前一模一样,说起来,我要是没回见到耿拉菲都得来这么一下是不是太折磨了,看来以后还是少见为妙。
踏上桥面的一瞬间,脚底的触觉让我顿感不妙,和石头那冰凉的触感不同,带着温热的地面微微下陷,这哪是石头啊,这分明是肉!一座望不见尽头的肉桥屹立在深渊之上。但熟悉的下坠感还是回到我的身边。
恍惚中,我又跌坐在教堂的地面上,一旁的信徒用复杂的目光凝视着我。我果然还是没有忍住尖叫,高空中下坠来几次都会让我叫出来的,哪怕是假的。
不对,似乎不完全是假的,我的脚底仍然踩在肉上。
“快跑。”
“你说什么?”回应我的是爱莲还未反应过来的脸。
“快跑!”我又开始下陷了,我尽最后的力气把爱莲推到尤米拉的怀里。
面对着两张恐惧的脸,我还是努力挤出微笑来。
“你看,天黑了。”是触手的声音。
还是下坠,还是恐惧,不过…看嘛,我还满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