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魔被破,王景阴神随之一清,动念间便看破了眼前魔头的存在原理。
这是他心中一点烦恼内魔,吸纳了诸天秘魔真形当中的五十阴魔气息,以《度人经》中所载魔王形象显化降临,考校王景心性。
此辈分形随人,任情变现,并非外魔乱道,而是王景自身杂念所造,只要心中一念尚存,便是斩之不尽、除之不绝。
“也罢,只得暂时镇压起来。”
道人叹了口气,伸手一指,那团魔念便化作一枚漆黑水晶,坠入识海之中,被身下孤崖镇在海底,脱困不得。
“记得佛门当中有斩出忿恚嗔念,化作明王尊身的秘术,前世也曾听说过除灭三尸九虫的法子,都是对症下药之举,可惜俱都失传。
“日后若是有暇,倒可关注一番此事。”
......
雒水西北,上阳宫。
正当王景把断四门、定心静坐时,丽春殿中已然得到了消息。
杨司言步履匆匆,走向正殿当中那道正在阅览奏章的赭黄身影,开口道:
“陛下,通玄匦中有投书至,告发有人意欲行刺朝中官员。”
太后闻言抬首,问杨司言道:“具体内情可曾写明?”
杨司言摇了摇头:“此是一封匿名投书,文中连行刺者和被刺者身份也不曾写明,只是说可能就在近日。
“妾本怀疑此乃捕风捉影、子虚乌有之事,但毕竟不敢擅作主张,还是要请陛下看过。”
“你说得倒也有可能,”太后接过那封匦函,拿在手中端详起来,“道听途说,没有实际证据,亦无运虑深谋,投书之人怕是意在邀功求赏,空穴来风,不足为信。
“但是,”她话锋一转,“近来京中气氛诡谲,有阴云压境之感,当此之时,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可轻易错过。
“这一点,你做得不错。”
卫太后赞了杨司言一句,接着道:
“婉妗,你且传朕口谕,命司天台将雒京法阵开启程度提至七成,但凡出现先天以上交手的元气波动,务必第一时间报至上阳宫中,不得有误!”
“妾受命。”
杨司言应了一声,快步走出殿中,往皇城秘书监所在方向而去。
卫太后一身赭黄衣袍,缓缓步至阁堂之上,目光从上阳宫中投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雒城百坊,似是看破了潜伏其中的牛鬼蛇神。
“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只敢在暗地里兴风作浪,见不得光。
“若只有这些手段,也忒令朕失望了些!”
......
三日后,雒城,首府衙门。
焦公良立身花木掩映之间,上身赤裸,露出精壮肌肉,缓缓收拳,长呼一口气。
一道隐成金铁之色的银白长气自他口鼻之间喷薄而出,恰似一匹白练,直直撞上七丈开外的一面影壁方才消散于无形。
而那影壁以青石砌成,硬逾精钢,此时上面却满是斑驳裂纹,似乎用力一推便会轰然倾塌,化作一地烟尘。
“这墙又得修了,”焦公良哈哈一笑,“若我有朝一日一气呵出,百丈之内所向披靡、无物可当,方才敢说是将先天罡气练到了如臂指使、称心如意的地步。
“只是要想做到这一点,合煞炼罡,在武道罡气中混炼一些天地间的异种元气却是必不可少。然则我身为雒城令,一年俸禄下来,也只有五斗的地煞之气可用,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面色焦黄的雒城令先是精神振奋,紧接着又皱起双眉,在庭院间来回踱步。
“只希望能再来个如清阳侯这般的案子,就连上阳宫都要过问此事。此等大案要案一旦侦破,奖励定不会少,够我一段修行了。”
回想起昨日上门来的女官,焦公良叹了一声,步入前衙,在三堂入座,唤来一名不良帅问道:“前些日子清阳侯被刺之事,你们可有什么头绪?”
那不良帅一身黑色劲装,看起来精干利落,闻言拱手道:
“回大人,这几日兄弟们四处打探,侥幸有了一些结果。
“有铜驼坊的几个兄弟回禀,曾见有赤色遁光从北市方向而起,遁入雒河之中不见,似是向东去了。”
“哦?”焦公良若有所思,“向东,莫非是借着水道出城了?”
“有这个可能。”不良帅不敢妄下断语,斟酌着言道。
“也罢,目击者何在?叫来让本县再问询一番。”
那不良帅应了一声,告退出门,片刻后便引来了两名皂装打扮的不良人,为首者年少端正,却有一种视瞻不凡的气魄,腰间悬着一枚上品玉佩,色成青白,莹莹可爱。
焦公良多看了他两眼,笑道:
“风华正茂、朝气勃勃,看来不良人中亦有英才啊!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稽首拜见道:
“不良缉事、番役武常住,见过大人。”
“有佛无佛,法性常住。”焦公良眼睛眯起,“你与佛门有关?”
“不敢,”武常住恭谨垂手道,“家严生前曾与一名野僧相交莫逆,故为番役取得此名。后来那野僧被捉,番役全家亦受牵连,所幸迷途知返,谋取了一个不良的差事。
“只是姓名乃父母所赐,不敢妄改,还望大人宽宥。”
所谓不良,便是身有恶迹,又被官府征用以行侦缉逮捕诸事之人的代称。
此辈往往曾与佛道有染,又及时悔悟,恶行不彰,便在官府服役权作惩罚,若是侥幸得了高官青眼,更有可能派遣职事,成为一名小吏,有了不入流的品级。
焦公良听他说完,面色和缓不少,但是心头一点提举之念也顺势放下,只是平淡言道:
“将你当日所见细细说来,不得有所隐瞒。”
“是。”
武常住面色如常,不曾因为上官态度冷落而受到影响,将自己的遭遇如实道来。
“......后来听闻清阳侯被刺,我以为那赤色遁光便与此事有关,故而禀报了仓头,不曾有一刻拖延。”
那一旁的不良帅,也就是他口中的仓头,此时出言佐证道:“大人,小武所言一点不假,卑职可以为其作证。”
“时间、地点也都对得上,”焦公良算了算,满意道,“不错,你们随本官来,且沿着雒河走上一遭,看看有无遗漏之处。
“你去武侯铺告知那些彍骑衙卫一声,调一队军士来,免得他们埋怨我独占此事功劳。”
焦公良指了一下仓头,交待给他一桩任务。
不多时,便有一乘马车在数十人护卫下出了县衙侧门,往雒河方向而去,一旁有彍骑、不良跟随,正是雒城令本人悄然出行。
武常住骑在马上,摩挲着腰间玉佩,目光紧盯着不远处的车厢,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张面具。
他身旁随着一起来的不良看到,好奇道:“武哥,你这面具从哪里来的?看起来做工不错啊!”
武常住嘴角弯起,笑容隐显骄矜:“随手做的,不值几个钱。”
那普通不良人不疑有他,伸手讨要过面具,把玩起来:
“呦,这横眉竖眼的样子,倒是和那些衙卫挺像哈,一個个趾高气扬的,仗着是南衙府卫就看不起我们这些不良人,有本事去北衙禁军跟前闹腾啊,看不把他们腿给打断!”
武常住看着那副面具,笑容笑容深长,意味莫名道:
“你不觉得你我这等不良和他们也挺像吗?贪婪狡诈、翻脸无情,就同这面具一般。
“对了,我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就叫做‘皂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