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之内,王景感应外界情景,不由出言赞叹:
“这阿瓦国主,当真是天生的动员者、演说家,成为一国之主都有些埋没了他的才能,他就应该作为神官祭司,去为神祇传道才算合适。”
此时正逢社仑口中喊出“国灵”二字,道人知晓这便是自身降临的最佳时机。
于是阴神一动,冒出宝珠,显化于外。
湖心岛祭坛之上,社仑手中宝珠大放光明,一尊十余丈的道人虚影屹立云端,有莲华瑞现,缙云化作种种异象簇拥在旁。
“果然,阴神不能完全施展,只得差不多神魂级数的威能。”
王景抬头看向高空,隐约可见四座天门巍峨矗立,分列四方,镇压此界地火水风,门内各有一道缥缈人影高高在上,此时目光投下,注视己身。
“四尊阳神?”
王景不由一愣,莫非这就是自己察觉的异变,如果冒然阴神出游,便会被群起而攻之?
“难怪我感应中,借由阿瓦国祭祀之时降临最为恰当,想来便是神祇的身份会瞒过四尊阳神感应,让他们不至于看穿我的虚实,立刻出手?”
王景移开目光,环视湖心岛,在他眼中,以社仑为核心,有丝丝缕缕的万民愿力不断缠绕而来,试图侵入阴神,将自己化为一方地祇,成就阿瓦国灵。
“虽然要在阳神关注下遮掩身份,但化身国灵也不过下下之选,一旦接受这些民心愿力成就国灵,则国民死而我有损,阿瓦灭而我亦陨。”
国灵是国家化身,由原始的图腾崇拜升华而来,类似于城隍但同整个国家绑定,局限一国之内,难以超脱,故为王景不喜。
他毕竟还是破门出家的全真道人。
“好在对此早有推测,亦有应对办法。”
王景心神沉入宝珠,一道灵光停留在此,高渺古老之气相伴,恒久而不已,有先天地而生的气象。
道人念头一动,阴神径自与灵光相合,刹那间种种信息流淌而过,这一方天地来历悉数为他所知。
表现在外,便是虚幻人影挥舞袖袍,万民愿力被排斥在外,落入掌中,有纯阳之火灼灼而起,将其化作精纯念力,为王景凝聚神躯。
与此同时,天际浮现丹景,焕曜朱精,有五色流霞自天而落,内中纯阳紫气大如目瞳,累数十重,焆焕而下,簇拥在王景身边。
“这......”
社仑和斛律面色一变,宝珠内的灵光并未按他们计划中那般被点化成国灵守护神,而是选择凝聚神体,借由天地法则自行成神。
“也罢,好歹是接受了我阿瓦国民众愿力而成神,哪怕不曾化作国灵,也不至于对我们痛下杀手。”
事已至此,二者只能相视苦笑。
计划是成功了,但也没有完全成功。
这尊新生的神祇没有达到他们预想中最好的结果,反而成为了一位执掌天地自然权柄的神灵。
而且观对方气势,比之斛律这位玉液修士犹然高出一筹,想来是触摸到了传说中的那层限制,仅凭阿瓦一国之力,绝非这位神祇的对手。
社仑与斛律相顾无言间,王景已然将信仰念力、纯阳紫气捏造成形,然而数量稀少,尚不能完全为他凝聚神体,容纳阴神。
毕竟现在道人状态奇异,肉身同阴神重叠,却又不曾完全相融,无法让阴神长久显露在外。
而阿瓦百姓的信仰本就不指向他,乃是社仑动用龙气秘术转嫁而来,外加这方天地本源不算强盛,纯阳紫气的质量亦非上乘。
此时便有些无以为继。
“也罢,总不能中途而废。”
王景察觉到那四尊阳神的目光已然尽数转移过来,正默默关注这里,似是会随时出手。
于是他不再耽搁,阴神之力化作遮天大手,向下探去,捞起三百里圣湖。
昔年漠母残留于此的神力精粹被他提炼出来,丝丝缕缕,化作浩渺烟雾,融入神躯雏形之中,将其补充完满。
“数千载时光过去,地祇神力已同湖中水行菁英相融,结成风泽之气、晨浩之精,如今被我取来,也不算辱没了这桩机缘。”
那是两种难得的异种元气,虽不入天罡地煞之属,然而贵在中正平和,又有阳和之气内蕴,可以作为元神寄托之物。
道人阴神入驻其中,手中燃起纯阳灵火,将剩余湖水蒸干,水汽蒸腾,在圣湖上结成一道虹桥,美轮美奂。
王景立身其上,庄严肃穆,开口道:
“吾名为景,乃旸谷之君、甘渊之帝。”
景者,光也。古诗赋曰:岳脩贡兮川效珍,吐金景兮歊浮云。
景之一字,最原始也是最初的本义便是日光,后来才引申出种种含义,如光明、阴影、时光等。
至于旸谷、甘渊,都是代指日出之地,暗指春阳。
王景阴神合了宝珠中那道灵光,知晓此方天地历年变迁,顺势以日神的身份面世,免得被天外那几尊阳神察觉异常,出手抹杀。
果然,随着他道破自身真名,天外几道目光随即移开,隐没不见。
王景灵觉查知到这点,不觉松了一口气,而后看向祭坛上的社仑与斛律两人,开口道:
“我借阿瓦圣湖精粹成形,与尔等结下承负因果,日后若有所求,自来神庙寻我,只要不超过三次。”
说完袖袍一挥,社仑与斛律眼前景色变换,再看时,却已回到了阿瓦国宫之中。
“结果不算太差,”沉默半晌,社仑摇头道,“好歹这位神祇应允我等三次求助机会,日后柔兰来犯,便可请祂出手应敌。”
“正是,”斛律想了想,开口道,“兄长,我建议你还可在国中主动宣扬这位神灵的信仰,以众生念力将其绊住。若是将来真逢大变,哪怕为了信徒,想来这位神灵也不会视若无睹。”
话音刚落,他如遭雷击,一口鲜血喷出,在地上洒上殷红。
然而斛律脸上却露出笑容:“小惩大诫,看来这位日神是默许我们的举动了。”
......
圣湖上,王景收回神念,没有继续关注社仑和斛律两人。
虽然对生灵信仰没有需求,但有天外阳神注视,哪怕装也要装得像一点,出于此等考虑,王景接受了斛律的提议,但同时也略施薄惩,免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社仑和斛律再怎么说也是阿瓦国的统治阶层,天然拥有大义名分,如果他们拥民自重,那还真有些麻烦。
“当务之急,是感悟此世天地法理,进一步探索这方天地。”
王景不再去想一些琐碎小事,接引日光,将原先的漠母神庙里外冲刷了几遍,将其中的血腥之气与地祇气息悉数消除干净,便堂而皇之地步入其中,将其作为暂时的神庙所在。
“我有着预感,或许在此方天地,我能彻底解决肉身与阴神融合的问题,真正打通仙武同修之路,奠定自身道基。”
......
莫名之地。
一具玄色灵柩横陈于此,其上悬浮一枚灵珠,四尊阳神各守一方,似乎在镇压灵柩中的存在。
一名幼童模样的阳神收回注视下方的目光,开口道:“值此之际,一尊游神巅峰的神灵降诞,我等谋划又多了一桩变数。”
“那神灵与天门界昔年日神有关,是日神偶然所得的一道先天灵光化形而成,”一位女性阳神面色不善,“祂在一日,我们便不能收集齐所有的先天灵光,重现先天灵宝的计划遥遥无期。”
“尽力而为吧,”剩下两名阳神分别显化耄耋老者与中年男子形貌,此时那枯瘦老者叹气开口,“毕竟是游神巅峰的神灵,位于天门界顶端,如果能说服他站在我等一方,日后两界融合,也能轻松不少。
“与之相比,一道先天灵光算不得什么,未来或许另有转机。”
反正那个计划本就是奢求,不属于当下最紧要的事物,而且成功的可能性也没多少,四尊阳神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不错,”最后那位阳神真人开口,“在天门界中祂天然受限,终生无望阴神之境,倘若融入我界,便可更进一步,甚至得窥阳神。
“而且天门界与我九州法则一般相同,他既然身合先天灵光,秉大日权柄而出,想来对我界自有一份亲近,好生劝说下,不虞站在敌方一侧。”
“那便依你们所言。”阳神女修轻哼一声,不再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