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阿瓦城,使节驻地。
两道人影翻越围墙,避开了巡逻兵士的注意,悄无声息地进入到了使者房间。
柔兰使者在此等候已久,面色阴晴不定。
日间在国宫所见所闻,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
按使者想法,此次出使阿瓦国,无非三种结果,要么阿瓦国誓死一搏,在朝堂之上干脆利落地对柔兰宣战;要么百般推诿,顾左右而言他,行拖延之事;
再或者,社仑等人将若叶河卖了个好价钱,同时又在百姓面前装模作样,表演出一副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的模样,以求不失民心。
可是他刚一提出商议若叶河归属之事,阿瓦高层自己先爆发了内乱,文武官员争执不休,甚至动了手,血溅朝堂,社仑和斛律阻止都来不及,只得宣布此事推迟再议,先将受伤官员送去医馆再说。
“是在故意演戏给我看,还是阿瓦国内部确实矛盾重重,有崩乱板荡之忧?”
使者在房中来回踱步,陷入沉思。
忽然,屋门一声轻响,两名黑衣人进入房中,对使者行了一礼:
“密谍司丁午、丁未,见过大人。”
“你们来得正好,”使者回首道,“阿瓦国眼下情形究竟如何?”
“回大人,”丁午、丁未对视一眼,坦诚道,“阿瓦国近来遭逢大变,原先与我们有所合作的漠母祭司遭到了清洗,剩下的少数人投入了旸谷神君麾下,这位神祇成为了阿瓦国真正的控制者。”
“旸谷神君?”使者皱眉,想起了入城时所见,“这神祇是什么来历,为什么我们之前没有听闻过?”
“阿瓦国之前举行了一次祭祀,以此求得漠母垂怜,但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这位日神突然降临,最终占据了漠母神庙。”
丁午、丁未两人在祭典举行时没能登上湖心岛,只是停留在岸边,没有亲眼目睹事发经过,而他们询问去过湖心岛的人时,对方也语焉不详,只是说漠母祭司遭到清洗,旸谷神君成为最大赢家。
“按神庙祭司口中宣扬的来看,这位旸谷神君是拉姆神的传承者,是旭日初生时的日神,象征着无处不在的日光,给万事万物带来生机。”
丁午、丁未二人将这段时间打探得来的消息一一道来,让使者了解清楚。
“一位新生的日神,”使者面色略有凝重,“难怪阿瓦人有信心和我们柔兰国对抗,原来是神祇的存在给了他们的信心。
“莫非日后的莫兰大漠,要出现两极对峙的局面?”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正是因为柔兰国有神祇庇佑,使者才清楚祂们的威能到底如何。
虽说这位旸谷神君如今只有阿瓦一国祭祀,看起来似乎不如漠母信仰广泛,神力积累亦有差距,但拉姆神作为古老日神,也有一批信徒留存到如今,他们听闻旸谷神君的消息后,会做什么打算,不言自明。
“要么趁着旸谷神君信仰没有广泛传播开来前斩草除根,要么只能推迟对阿瓦国的谋算。”
使者有些头大,他虽然有些修为在身,但也不过筑基实力,在敌国境内对付他们信奉的神祇?显然是想太多了。
“莫非要回禀国中,请宗师出手?”
柔兰国除了有神灵赐福,其实还有一位结丹修士坐镇,那位宗师才是柔兰傲视西漠诸国的最大底牌。
天下结丹宗师不过五位,柔兰便据其一,正因如此,西漠柔兰才能与南蛮蜀国、北原雪山部落共享三夷之称,窥伺中原大陈王朝神器正统。
“对了,还有一事要报请大人知晓,”丁午突然开口道,“我们在阿瓦国中发现了复神会首领的踪迹,但是其女常仪灵感通神,我们几次下手,都被她提前觉察,得以避开。”
“复神会......”
使者接着头大,这又是一件麻烦事。
复神会是一个遍及天下的隐秘组织,总坛原先在中原,后来受到大陈王朝打压,无奈迁至西漠,散落诸多绿洲之间,各个国家、部落都有他们的成员。
复神会的宗旨是再复诸神荣光,拯救天门界。
为此他们四处奔走,意图唤醒、复活那些沉睡或者死亡的神祇,想要借助神祇之力排斥天外之人的干涉,在保持天门界独立自主的前提下挽救世界毁灭的命运。
先前柔兰国宣扬漠母复苏,作为最古老的地祇,漠母的消息显然对复神会拥有极大的吸引力,他们也因此而来,汇集到了柔兰国。
可是后来,复神会窥破了国中一桩隐秘,选择连夜出奔,却被国中那位修士出手,镇压了大部分复神会成员,只有首领与为数不多的几人消失不见。
原来是逃到了阿瓦国中,在此隐蔽行迹。
“若是先前,发现复神会首领的行踪绝对会是一件大功,”使者暗自叹息,“可是现在阿瓦国有日神降世,怕就怕祂和复神会一拍即合,那样柔兰的统一大业便会更加艰难。”
思至此节,他连忙问丁午二人道:“复神会首领可与阿瓦国高层,以及日神祭司有过接触?”
“只能说暂未发现,”丁午语气低沉,“毕竟那个盲女灵感实在太过敏锐,我们根本无法接近。”
“我明白了。”使者叹了口气,“夜长梦多,抓捕复神会首领之事要立刻进行,他们据点在哪?我们现在就出发。”
“就在阿瓦城南。”丁午、丁未二人忙不迭道。
“丁午随我过去,丁未留下,在这里假扮我,安定人心。”
说干就干,使者雷厉风行,与丁未互换衣着,而后同丁午出了房门,翻墙过瓦,不着痕迹地绕开巡逻士兵,出了使节驻地,向着南城赶去。
夜静无声,只有灯火阑珊。
片刻后,城南一处庭院外,使者和丁午停下脚步,前者出言道:“就是这里?”
后者郑重点头。
“速战速决,不要闹出太大动静。”使者低声嘱咐道,“我对付复神会首领,你去控制那个盲女。”
“是。”丁午应了一声。
使者手掌抚过院门,掌中真元一吐将木门震碎,化作一地木屑散落在地,窸窸窣窣,没有惊动旁人。
正厅漆黑无声,唯有东西两间厢房灯火窈然,使者见状使了個眼色,丁午随之上前,往东厢房而去。
使者来到西厢房前,细细察之,发觉内中悄然一片,没有半点声息。
他心中一急,一掌震碎房门,大步跨入其中,入眼所见空无一人,唯有灯座下积了厚厚一层蜡泪,说明主人家离去的时间已然不短。
......
盏茶工夫后,丁午从正堂出来,脸色难看:“大人,整座院子都搜过了,没有任何密穴通道,也不曾发现复神会首领与他女儿。”
可他和丁未日间监视的时候,那对父女还是在的。
“狡兔三窟罢了,”使者长吸口气,“抹去痕迹,将院子恢复原状,派人在周围潜伏下来,一旦对方出现,立刻向我禀告。”
“是。”代号丁午的密谍看了一眼被震成木屑的几扇门户,有些发愁。
要想在一夜间将整座院子恢复原状,这可有点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