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库莱第一次体验到了当主角的感觉——为守护某样东西战斗的意志。
他飞到屋顶上解除了变身,重新审视着自己的身体,庆幸地大笑着,仿佛他过去所经历的都是大梦一场。
他有了一条自己的腰带,一套完整的变身系统。以后再也不用变成丑陋可怕的怪人,也可以像霓虹的那些骑士们一样光鲜亮丽,受人尊敬。
不用再活在现实的阴影里,有了可以为别人勇敢地挺身而出的权利,不必再活的像个罪人。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想要守护的人面前,无论是自己的原身风间,还是在这个城市中刚刚买下一家小店的少女。
这一切是多么诱人。毕竟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是任何一个人,都曾向往过光明。谁又会拒绝本应属于自己的幸福呢?
这一刻,达库莱忘了过去,忘了自己的杀戮,忘了自己应追寻的,属于风间的美好。或者说他被一时的得意冲昏了头,沉浸在了属于自己的幻想中,即便是凉嗖嗖的夜风也没能让他清醒过来。
达库莱像个孩子一样兴奋,步伐轻快地走进了一家客房,躺在松软的床上舒舒服服地度过了一晚。
这次,他不用观赏风间的梦境,他自己就能梦到自己向往的一切:
那纯洁无瑕的,美好真挚的——爱意……
然而这些美好的幻想,在他转天再次来到绿意火花时,转瞬破灭。
一张大大的封条,死死贴在绿意火花的店门上,将一位少女的梦想也封在梦中。
警察已藏有危险爆炸物为由,将绿意火花查封,还把两个分明是凶手的黑衣人当做受害者处理。
这种把大众当成瞎子的处理方式和包庇犯人的处理态度,自然引起了很多民众和警员的不满。
然而怯于警备队长的威严,除了骑警格拉尼,没有人敢当面和警备队长对峙,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糊弄过去,毕竟他们都不敢招惹其身后的众多议员政客。
而此刻最伤心,莫过于跪坐在自己店门口,哭肿了眼的粉发少女。她想将这视作一场噩梦,可自己的店就那么好好的立在那里,眼前的一切都真实得可怕,让她的头脑清晰异常。
她甚至觉得,不如让那场火索性烧了自己的店。店毁了,名誉还在。可现在不仅梦想和小店被烧毁在看不见的大火里,自己还得落得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她甚至无法让自己哭晕过去,只能不断含着这份绝望无法咽下。
达库莱没有走过去安慰小苏茜,而是静静地离开了绿意火花,他的身体还是无比鲜活的,可心灵似乎也跟着这家店一样死掉了。
他输了,输得很彻底。刚沾沾自喜的以为终于可以成为英雄,到头来还是一个只会破坏的怪人,什么都守护不住。
更何况,沾在自己手上的血,无时无刻不在血淋淋地滴着。罪孽深重的他,就凭一时的风气怎配得上英雄称号,怎配得上在光里活着。
“太差劲了……”
达库莱面如死灰地说着,抬起自己的手臂,他能感觉到那血管里流着的是如泥水般肮脏的东西。没有了风间的精神,这具身体将会这样继续怪人化,直到无法变回人形。
少年怪人止不住地想哭,但可笑又可悲的是,怪人化的身体早就没了泪腺,只能以一种极为滑稽的方式颤抖着眼皮。
轰隆隆——轰隆隆——
达库莱的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他刚才都没没有感知到地面传来的大量密集的脚步声,当那两声爆炸震破乌云,他才惊愕地回到现实。
他没有一丝犹豫地怪人化飞了过去,无所谓是黑帮争斗还是什么恐怖袭击,他现在只想找个能让他泄愤的地方。
“左队,按计划绑住所有人,右队把仪器都带走,快!”
一间烟尘飞舞的工厂中,一群武装的暴徒冲进工人中,将这些人尽数抓住。从中又分离出来一支小队,搬着工厂中的贵重仪器离开了工厂,一路小跑地赶去工厂后方的废弃通道。
达库莱很反胃。从那群暴徒身上,他又一次闻到了那种来自现实的味道,一股沾满尘土,下贱又野蛮的臭气。
“为什么要抓我们!”其中一名感染者工人即便被绑住也愤慨地喊道,达库莱冷漠地望过去,发现是绿意火花的常客阿石。
“闭嘴!”暴徒用刀背击在阿石颈后,指着昏迷的阿石对所有工人说,“(*粗口*)看到没!再吵吵就是这个下场!我警告你们老实待着,但凡要是有人敢用源石技艺,我就打烂他的头!”
达库莱撇撇嘴,对这种低端且毫无新意的「恶」,他一向觉得麻木。而他的目光停滞在了一只令他眼前一亮的“小猫”。
在这群五大三粗的老少工人里,竟然还混着一位光鲜亮丽的少女,达库莱并非轻薄,只是起了些许好奇。仔细观察发现那人也是前些天去过绿意火花的一名顾客,似乎叫什么天火,是个贵族大小姐,因为当时她在谈论政事自己就没在意。
“那个老议员呢?不是要抓一个老头子吗?怎么只有个小姑娘?”
“管他呢!抓到了就行,接下来等信号。”
工厂的仪器逐渐被搬空,达库莱也不去管,对他来说这些对别人来说带着利益的东西对他而言就是无物。只不过唯一有一件事让他起了兴致。
待暴徒搬完仪器,全部回到工厂里,正准备安置爆炸物毁尸灭迹,却见那位代替议员来访问工人的天火自行解开绳子,站在他们面前。
“谁绑的绳子?怎么让这小猫仔跑了!这白白净净的就敢一个人跑出来,这小腰——落到我手里能让我玩——”
砰!
一发锋利的羽矢,以划破空间一般的速度射穿了暴徒的脑门。达库莱在他把最后一个词说完之前将其射杀。原本天火只是对暴徒说的话感到恶心,现在眼前却措不及防地出了人命,一下子警戒起来。
“我收回我说的话,你们这些家伙坏得……还挺有创意。”
达库莱很自然地从工厂正门走进来,沿路上躺满了生死未卜的暴徒,他走到刚才那个起淫心的暴徒旁边,用看虫豸般的眼神瞥着,啐了呕唾沫。
“你是什么人?!”天火警惕地质问。
达库莱叹了口气,但转念一想对方没认出来自己也是正常的。对方可是个日理万机的贵族大小姐,不像自己是个整天无所事事的游民。
紧接着,别的楼层的暴徒发现一层的人员没有回应,赶下来查看,看到突兀地站在倒地的暴徒中央的达库莱,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而回答他们的,只有一片沉默的寂静,以及在那之后如同浪潮般涌来的爆响的机械噪音。
「archaeo!」
(始祖鸟!)
「zetsumerise!」
(绝灭升级!)
始祖鸟的数据影像从绝灭升华器中飞出,跨越了数亿年的时间重新再空中自由地翱翔。人们只见一金色的机械巨鸟游荡,宛若神鸟化身。
达库莱低吟道:“第22号异能,henshin”
那始祖鸟影像如接到指令,转而飞向被撕扯交错的管道包围的达库莱。二者相撞,巨鸟分裂成无数碎片,在旋转着的dna序列影像中附着在魔机偶身上。
「archaeomagia!」
(始祖鸟魔机偶!)
「amagiawhosoaredinancientages」
(魔机人偶,翱翔远古)
“这……这是什么?!”
暴徒们恐慌地望着一点点变成魔机偶的达库莱,那双充斥怨怒的复眼将他们的魂都瞪了出来。
天火不知达库莱的目的,手持法杖准备随时攻击。
“都看着干嘛,快上啊!”
一个胆大点的暴徒冲上来对达库莱的脖颈一刀砍下,那长刀却登时断成两半。
达库莱一脚踢开暴徒,那笨重的身体就这么直飞出去,撞到水泥墙上,胸口被凸起的钢筋穿破。
不仅仅是刀,就算对方用弩箭,枪弹,法术,都无法伤及魔机偶分毫。达库莱还嫌不过瘾,又把两个暴徒像扔沙包一样扔到那条钢筋上,把三人像穿肉串一样插起来。那三个倒霉的暴徒无法立即死去,就在剧烈的痛苦中呜呜咽咽地呻吟着,深色的血液顺着钢筋流到地上,逐渐汇成一个小血泊。
稍微起来点兴致,达库莱又找回了他作为怪人的杀气与锋芒。
更重要的是,打着打着,他又想起了风间对现实失望的表情,想起了苏茜在绿意火花前痛苦的娇颜。一时怒上心头,不可遏制。
“(苏茜小姐的店就是被这样的人给……)”
“我这个人啊,没什么梦想,只不过是个想守护别人梦想的笨蛋罢了。”
不知是在对谁说,达库莱一边跑向其他暴徒,一边自述着。更像是对自己的嘲讽,这之中甚至隐约带着哭腔。
暴徒们觉得不明觉厉,但他们没有机会再去思考了。仅仅一秒之内,达库莱用那削肉如泥的爪子捅穿一个暴徒的腹部,将另一个暴徒的喉咙勒断。
刷啦——达库莱的胳膊扫过一人的腹部,那人的上身立刻滑落。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还站在原地的下身,看着自己不断涌出红色液体和肉块的半截身体,想吐却吐不出来。
不到一分钟,残暴的魔机偶将这个工厂化作了人间地狱。从地板到天花板,从一层到顶层,每一寸空间都是血淋淋的。在这里面,你甚至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在达库莱单方面碾压暴徒的过程中,天火给工人们都解了绑。工人们站起来看到这非人惨状,一个个都忍不住地呕吐。
天火是上过战场的术士,但眼前此景也是闻所未闻,差点也没忍住吐出来,捂着嘴感叹道:“这个人……怎么回事……”
“这就是怪人的战斗,有问题吗?”
未几,达库莱披着那早已被血染成红色的装甲走到天火和工人们的面前。空气中弥漫着锈味。
“你是谁?为什么要来卡拉顿城?”
虽然达库莱也算是凭一己之力救下了整个工厂的工人,可天火毕竟不信任面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怪人。
“我只是个爱搞破坏的怪人,并且还是绿意火花的常客罢了。”
达库莱略带刻意地说道。随后扑哧扇动赤金色的机械翼,遥遥飞离了工厂。
天火痴痴地重复着达库莱的话,她是个聪明人,达库莱这么一说便有了印象,想起之前几次在店里喝酒偶然瞥见过达库莱的身影。
她今天早上刚刚听闻绿意火花被封的事,而达库莱充满暗示性的话语也是在向她求助,向她提供解决办法的一个思路:
将昨夜绿意火花门口的燃烧弹事件,与今天工厂的被劫事件,全都归结到这个怪人身上!
达库莱之所以将暴徒赶尽杀绝,把事情做的如此彻底,也正是为了转移注意。把两起危险事件联系到一起,虽然不能马上抓到凶手,但也能还苏茜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