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城的爆竹声中,新埠-这座南洋的明珠迎来了弘庆元年的第一天,而在城中一家的酒楼的雅间中,三个军官打扮的青年正在大块朵颐着桌上丰盛的菜肴。
桌上桌下横七竖八摆了好几个酒瓶,从上面的标签和精美的瓶身来看显然价值不菲。
“小二!再开一瓶酒!今天咱们哥几个不醉不归!”说话的是一位军官,他身材高挑却并不瘦弱,眉目疏朗、英气逼人。从他桌子上的隐约有水渍的餐巾来看,他已是酒场老手,每一杯酒的大半都精准的洒到了餐巾之上。
酒店的小二是个马来人,听到招呼连忙走了过来“几位客官已经喝了不少,若是这样下去恐怕要出问题”,小二说的话很含蓄,这群人从中午一直坐到了晚上,霸占着酒楼最好的座位,如果不是看着他们的军衔和身上黑色的宪兵军官服,恐怕早就将几人请走了。
“你不必多说,我们自有分寸!”军校说到。“王大哥,我们这次也喝的尽兴了,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声音来自旁边的一位军官,他面色白皙,身材略显单薄。
王大哥名叫王文耀,是安南汉人,在几人中年龄最长,他指了指旁边烂醉如泥的同伴说:“绍功说的也是,安澜都醉成这样了,我们也早些回去”,说完站起身来,躲过地上的酒瓶,走向了瘫坐在椅子上的朱安澜。
“二弟!快醒醒!”王文耀一脸焦急的看着朱安澜,拍打着他的脸颊,待到确认他的确喝醉之后,开始在他的衣服里翻找“在哪呢?……应该就在这里的”,终于,他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在内衣的夹层里拿出了一个鼓鼓的东西,就在王文耀满足的打开它之时,伏案呼呼大睡的朱安澜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在把东西都倒了出来后,他惊奇的发现里面只有两张印着星月的钞票,剩下的尽是些白纸“他妈的,这次算栽了”,王文耀转头看向了黄绍功,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滑倒了桌子下面,发出了响亮的鼾声。
眼见自己要成为唯一的冤大头,王文耀猛灌一口酒,又把剩下的酒倒在了衣服上,自然的趴在了桌子上开始装睡。等了一个时辰,小二再次打开了包厢的门,可能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他转头就向楼上跑去。
“掌柜,我早看这几人不对劲,他们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却穿着宪兵千总的衣服,明显就是来骗吃骗喝的地痞无赖!”小二愤愤不平得看着掌柜,酒楼的掌柜金发碧眼,从小就在热那亚的酒店学习,中年来到南洋闯荡,从无到有建立了新埠最大的酒店,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叫人去衙门找两个快手,你和我去包厢看看。”大年初一就遇到这事,掌柜自然十分不忿。
推开了包厢的门,浓烈的酒气就对他们的呼吸系统发起了进攻,不得不拿了湿毛巾捂住口鼻才进到了包厢内。包厢内的三人仍然不为所动、鼾声震天。
“几位长官,小店要打烊了“掌柜操着一口流利的南洋官话,不卑不亢的说到。三人眼睛张开了一条缝,偷瞄见了掌柜身后那十几个拿着木棍的汉子,心里暗暗估算了一下武力值的巨大差距。
“掌柜莫要着急,容我兄弟三人商榷”酒桌上这时候总是脸皮最薄的人吃亏,王文耀也此时便算是枪打出头鸟,大出血是免不了了。“那麻烦三位赶快”掌柜说完带人退出了包厢。
“我早和你说不要假扮这么高级的军官,二十多岁的千总,哪有人会信?”朱安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一边往食盒里装着那盘少了两个鸡腿的烧鸡。
“老子哪知道他们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捅出去恐怕教员那边也不好交代。”王文耀痛心疾首道。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打开,走进来了两个带着大檐帽的捕快,三人对视一眼,暗暗叫苦。
“怎么又是你们三个?”领头的捕快一副哭笑不得的,“李班头,这三人你认识?”李班头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李班头点上了一支烟,缓缓说道:“这一伙原是四人,都是陆军军官学校的学生,平时多混迹于市井,是附近中小学堂的学生和商贩闻风丧胆的人物,我等处置起来也颇为棘手。”
掌柜一听这话心中暗自叫苦,陆军军官学校是东宁王国乃至世界军事界的最高学府,若是学员犯案也只能在内部的军法处审判,外界的警察是无权干涉的。
听到事情似乎还有机会缓和,三人脸上立即堆起笑容,王文耀道“掌柜,李班头,我们都是穷学生,已经饿了三天没有吃饭了,您能否通融一下,我们身上的钱先作一部分饭钱,剩下的改日一定还。“朱安澜还摆出了一脸可怜相,若是旁人看到也许还以为是掌柜伙同衙役敲诈学生。
掌柜明明恨得牙痒痒,却摆摆手道:“罢了,你们既是军校学生,自应当努力学习报效国家,看在你们初犯,我也权当请几位兄弟吃个便饭。”
王文耀一听事情还能缓解,都不敢相信他的耳朵,立即向李班头和掌柜作揖,拉着朱安澜和黄绍功夺门而去,留下几人在风中凌乱。
“咱们兄弟今日少说吃了有两百块银元,这掌柜知道后恐怕会找到学校来,咱们要是再吃个处分,恐怕就要被开除了“黄绍功小声说道。要知道东宁此时一名普通士兵月饷也只有5个银元,哪怕是尉官也只有50银元,这一顿饭的花费着实巨大。
话音未落,掌柜带着几个小二急匆匆赶了出来,开始沿路寻找他们的踪迹。三人见状夺路而逃,常年累月的军事训练大大的加快了逃跑速度,三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新埠的街巷之中。
六月后,新埠北港。
作为东宁乃至世界最大的港口之一,新埠港具备着贯通南北两洋的重要经济和战略地位。按照弗朗机人的纪年法,自1507年第一批汉人再此筑城开荒后,到今已经成长为了一座拥有数十万人口的大都市。这里也是东宁八大总兵衙门中吕宋总兵的驻防地。
在港口前列队准备上船的是这批军校毕业生,身着笔挺的军服,昂首挺胸,神采奕奕。
在港口的最中央搭建起来了一所临时的演讲台,正在台上演讲的老将军金发碧眼,身着笔挺的东宁陆军将官礼服,军服的左袖随着渐起的海风微微飘动。
此时狂风骤起,港口被巨大的黑影笼罩起来,学员们纷纷看向天上。“那是延平王的飞艇!“不知是谁发现了在飞艇上的茉莉图案,学员们纷纷将头上的军帽抛向空中,码头上爆发出阵阵欢呼。
不到一刻钟后,一名满头银发面带笑容的老者走上了讲台,棱角分明的脸上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后方一左一右还站着两位年轻人,看模样应该是延平王的世子。
朱安澜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人身后的一位年轻人,王文耀道:“那人乃是延平王次子,四年前总督星洲、印度、暹罗三镇军务,屡次打败莫卧儿联军的进攻。“
旁边的林康也插了进来:“现今延平王的两位儿子都是不世出的奇才,世子殿下组织建设的多个港口使东宁内部的贸易吞吐扩大了数倍,将来也是一位明君。“
朱安澜并没有答话,而是静静的望着台上,眼中一位笑靥如花的少女逐渐与台上的公子重合,他心中暗暗道:“你要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