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胜权快要被好奇心折磨疯了,他到昆明这么些日子,这道奇轿车他在整个昆明都没有见过一辆,在这个车里坐的自然非富即贵,这种人物为什么会主动登门呢?
钱胜权耐心地等了一阵,膀胱却很不争气,尿急的感觉越来越强,因为担心自己会错过,钱胜权却只能佝偻着身子抵着墙强忍着。正痛苦难耐的时候,钱胜权不经意间远远瞥到贺础安、胡承荫和楚青恬三人从城外方向走来,吓得他差点尿了裤子。
钱胜权一路跑,躲进文林街上一间卖文房四宝的店面,见那三人拐进巷子,他才在店主不解的眼神注视之下心翼翼地走了出来,接着在墙角探头观望。
好在三人进了院门之后没多久,大门再次打开了,接着钱胜权便看见廖灿星搀扶着陈确铮跟那军人一道上了车,随后道奇轿车无声地缓缓驶出文化巷,经过文林街的街口便一骑绝尘,向南驶去。
当时的钱胜权很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叫辆黄包车,能跟到哪儿算哪儿,可他知道自己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再晚恐怕就要当街出丑了,最终只好悻悻作罢。
之后的几,钱胜权心里一直琢磨这事儿,可这事儿单靠琢磨是琢磨不明白的,他也想过要不要问陈瑞麟,可他知道就算问也是白问,他肯定什么也不知道。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钱胜权碰到了贺础安。
军训的时候,钱胜权就很会看人下菜,试探一番后发现,陈确铮的确是不好惹,可贺础安就是一个啥也不是的怂包蛋,本想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没想到却什么也没问出来。
钱胜权将眼睛眯了起来,心里觉得晦气,本来贺础安就是个书呆子,现在还成了哑巴,可钱胜权自然不会将失望的情绪表现出来,故作亲热地拍了拍贺础安的后背,明显感觉到贺础安身体瞬间变得十分僵硬,立马躲开了他的触碰,钱胜权见贺础安对自己如此戒备,预感到今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可他还是不愿轻易放弃:
“没事,你不知道就算了,我就随便问问。对了,贺础安,咱们可是从西山军训到现在的旧相识了,现在既然大家都到了联大,咱们之前的那些不愉快你就别放在心上了,程应鏐有事儿没关系,我请你吃,就算是跟你赔礼道歉!”
贺础安的耐心渐渐消磨殆尽,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表,表示自己接下来还有事情,对钱胜权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维持着最后的礼貌。
接下来不等钱胜权回复便拔脚就走,可贺础安刚走出去两步就钱胜权追过来扯住了手臂,贺础安终于忍不住了,扬手甩了开去,刚好打在了钱胜权的脸上。虽然贺础安没话,钱胜权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法掩饰的愠怒,他知道再纠缠下去自己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钱胜权站在街头,看到贺础安快步走远的背影,钱胜权摸着有些吃痛的下巴,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他不得不承认,陈确铮的确是有两下子,能让这书呆子对他如此忠心耿耿,可惜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想知道的事儿,早晚一定会知道的。
贺础安走到文林街和钱局街路口,心里想着应该走得够远了,贺础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钱胜权早已没了踪影。
钱胜权的反常举动让贺础安的心里觉得十分纳闷,刚巧路口向北便是文化巷,贺础安想着自己也好几没来探望陈确铮了,便走进了文化巷,想看看好友的近况,顺便钱胜权的事儿。
在明清时期“文化巷”本来桨荨麻巷”,因为地处北城脚偏僻荒凉的地段,簇荨麻丛生,荨麻的茎叶都有细毛,一旦碰到皮肤便会刺痛难忍,久而久之,此巷便被老百姓叫做“荨麻巷”。
一九二二年云南大学的前身东陆大学建校之后,许多学校里的先生和学生便就近住进了荨麻巷,昔日荨麻丛生的荒僻巷里变得“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久而久之,“荨麻巷”又改叫了“文化巷”。
以前贺础安每次路过文林街经过文化巷的时候都会往里瞥上一眼,因为文化巷并不是出入昆明城的必经之路,贺础安没怎么进去过,这条巷给他的印象是幽深的、弯曲的、一眼望不到头的。
直到陈确铮搬到了文化巷,贺础安才算真正知道这巷子里头什么样儿。
虽是桨巷”,不过二百多米的文化巷里住了总有四五十户人家之多,贺础安往里走的时候,目光掠过一扇扇紧闭的门扉、错落的房屋、屋顶的炊烟,感受到了浓浓的烟火气,虽然挤挤挨挨地住了这许多户人家,这巷子却不觉喧闹,反而能感受到一种“静气”。
巷子里房屋的式样大多是普通的云南民居,并无十分阔气的院落,然而从贺础安身边错身而过的人大都身着长衫,戴着眼镜,十足的文化人样子。
快走到陈确铮所住的宅院时,几个看来七八岁的孩子在巷子里你追我赶地朝贺础安跑来,跑在最头里的男孩穿着背带裤,虎头虎脑的样子,后面的女孩比男孩矮一些,一边跑一边喊着男孩,嘴里不停喊着“给我给我”,急得都快哭了,因为跑得太快,那男孩一时间刹不住车,撞在了贺础安的背上。
见那个男孩冲撞了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怀里抱着个两三岁的男孩儿,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贺础安跟前,身后还跟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少年满脸歉意地道:
“真是抱歉,我弟弟不懂事,撞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