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街似乎是条十分有名的街。
易升遇到的每个路人都知道贝壳街在哪。
路上,一个被它嘴里咀嚼着的黄且多孔的海绵叫做派大星的人,得知易升打算去克苏鲁公爵的宅邸赴宴的时候,马上对他投来了厌恶的目光,“多足的臭章鱼就那么好看吗!为什么不来我家嗨!”
“你也办派对吗?”易升问。
“是的。“派大星说,挥舞着拳头气鼓鼓地喊道:“每天都办!可根本没人来!”
“派大星,用力、用力!哦,天呐。”他嘴里的人突然大喊起来。
易升略惊:“他是痛还是爽啊。”
派大星吧唧吧唧几口咽下最后一点,拍了拍肚皮,打了个饱嗝,满不在乎地说:“不知道,我又没被吃过。”
“好吧。”易升说,“我能参加你办的派对吗?”
“你根本不想和我一起玩!”派大星激动起来,“臭章鱼不要你,你才会想起我!你是个坏东西!坏东西!你一点都不爱我!”
确实如此,易升忍不住谄媚的笑了笑,试图求得原谅。
不过,爱我是什么意思。
他干嘛对一个陌生人说你不爱我?
奇怪。
自己应该爱他吗?
“不要想着能骗过我...谁也骗不了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派大星紧张地盯着易升,脸上如苍蝇一般的密集的复眼齐齐对准了他,戒备的让易升感到荒唐,然后就这么一步步地朝马路后退,被一辆路过的火车毫不停留的碾死。尸体爆碎开来,溅出无数黄且多孔的方块。方块被碾碎后又溅射出更多的方块。仔细看可以发现贝壳似的东西和菠萝的细碎叶子。
易升压根没注意到有车驶来。
见他突然被车撞死,吓了一大跳。理智下跌少许,跌破了-2^31。
不远处等待许久的救护车立马鸣着警报开了过来,他们用触手卷起扫帚,有条不紊地将派大星的尸体和方块扫进簸箕,倒进了救护车,而后向垃圾场开去。
四下没什么人,易升捡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块尚在蠕动的海星碎块,脚底抹油,赶快离开了这糟心的事发地。
海星不会轻易死去,也许这个碎块可以长成派大星。
易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让他活过来,兴许是好奇他为什么会说“你不爱我”,是想听到他的解释才会试着这么做。
反正碎块只有拳头大小,往兜里一揣就成,一点都不麻烦。
一路走啊走,不知不觉间,马路和高楼大厦消失在易升身后,宽敞的杂草地和丛生的连片灌木出现在他眼前。空气变得清新而湿润,飘荡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甜蜜花香。地平线尽头是一片连绵不断的褐绿群山,能看到风吹过大片树林导致的起伏,那恍如海面一般泛起的波纹令易升十分着迷,移不开视线。
待肆意生长的绿枝捅破天空、撕碎群星,时间来到一千三百万年后,易升从恍惚中醒来,停下脚步,恢复了年轻。
他站在高耸的悬崖上,眺望远处。
那是一片黑浪翻涌的大海,数不清的巨大触手连接着云与海,不过它们并不可怖,也不狰狞,而是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一样,会让人觉得,它们一直都是这么惬意而与世无争的存在着,以洁白的姿态和谐地扎根于此,
——贝壳街2662,到了。
易升纵身一跃,跳入大海。
丝毫不担心自己会不会一头撞死在暗礁上,或是被水淹死。
轻松的就像拐了个弯,然后走进了一条阳光明媚的笔直马路一样。
跌入水中,易升向下沉去,不久便被溺死。
不过死只是身体不能动而已。他可以看,可以听,可以想,跟活着的时候一样。
死是个字,除此之外,死什么都不是。
就像吃、尸体、肉、触手、d、做爱、臭狗屎、裸体、秒、分、小时、年一样,只是字,仅此而已。
它们的内在已经空无一物,毫无意义。
脆弱到可以轻易戳破,却又坚固的没有破绽。
...
睁着眼睛,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些模糊、光怪陆离的记忆,悄然涌上易升心头。
那是在威尼斯,晦暗、无光、湿冷的地窖。
一些奇怪的人带走并囚禁了自己。
他们自称是scp基金会的人,称我和像我一样的东西为收容物。
人类的心智、肉体、历史,在许多收容物面前就是张一捅就破的薄纸。倘若没有人站出来盯紧那些收容物,采取措施,人类想必早就不复存在,而他们就是站出来的人。
scp基金会是可敬的。
哪怕是我,一个比魔鬼还要魔鬼的家伙(哼哼),很多时候也会为他们中的一些人在生死关头表现出的豁达和勇敢感到震惊,难以想象会有人那么不爱惜自己的命,他们爱他人似乎更甚于爱他们自己。
然而,那一天过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们对人类伟大的爱,一次又一次的令他们鼓起勇气、振奋精神。
让他们前仆后继的牺牲,一次又一次地救人类于水火之中。
从未有过屈服,也从未有过退缩。
却也使他们变得不可能战胜那一天。
是的,他们的确战胜过无数异常,强大的令人敬畏。
但异常,只需要战胜他们一次,就足够了。
...
低语阵阵,易升于海底醒来。
他翻身站起,吐着泡泡,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呈现在易升眼前的是一座被非欧几里得几何支配的庞大宅邸,数个高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宏伟石像和华丽的浮雕陈列在府邸大门前宽敞石路的两侧,令人怀疑它们到底是经由哪位能工巧匠之手雕刻而成。
简直...简直丑的一塌糊涂!
让人恨不得剥了那匠人的皮!
易升看得直想吐。
“有病吧,弄俩石狮子不好吗!有钱也不是这么作践的呀!”
“哪有摆几坨屎恶心人的啊!故意的吗!草。”
还没有进去,易升便对这个叫克苏鲁的家伙产生了不好的印象。
不过,来都来了嘛,进去看看再说。
能白嫖一顿饭就不亏!
此时,门口正有两个无精打采、眼珠暴突的家伙,招呼从上头落下来的人进去。
易升过去,给他们看自己夺来的报纸。
两人接过报纸,挥了挥鱼鳍,就让他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