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隐约传来骏马的嘶鸣声,众人全都是一怔,想不到除了他们以外还会有人在这样的风雪天来到杨家屯,铁娃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张长弓担心会有意外,沉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外面起了风,天空下起了盐粒子,雪虽然不大,可是被风一刮,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又如被砂纸搓过一样。两人刚刚来到村庄主路,就看到一支十五人的队伍来到近前,为首一人身材矮胖,偌大一颗脑袋寸草不生,油光可鉴,数九寒天就这样光秃秃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居然还满头大汗,腆着肚子,黑色熊皮大氅没有系扣,大敞着怀,腰间寸许宽的腰带之上别着两把毛瑟枪。铁娃并不认识这群人,可是张长弓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这支人马来自秃鹰谷飞鹰堡的土匪,为首的这个胖子是飞鹰堡的三当家黑心弥勒朱满堂。心中不免有些奇怪,秃鹰谷虽然和黑虎岭同在苍白山,但是一东一西,彼此之间的距离约有百里,而且全都是山路,势力范围和活动区域也完全不同,如无重要的大事,他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很少会主动踏足别人的地盘,这里是黑虎岭山下,已经属于狼牙寨的势力范围,飞鹰堡的人如此招摇地来到这里,不知所为何事?
朱满堂放马前行,一边走,一边吸着鼻子,嘴里嘟囔着:“什么味道?真他娘的香!”他生性贪嘴,嗅觉极灵,炖肉的香气让这厮垂涎欲滴,闻着香气一路寻到了这里。看到张长弓和铁娃,一高一矮两个人出现在面前,这才勒住马缰,咧开嘴,一脸夸张至极的笑容道:“两位兄弟,我们都是行脚的客商,从此地经过,想要投宿一晚,等明日风雪停了,一早就走。”言语间颇为客气,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睁着眼说瞎话,哪有商人随身携带枪支,还如此显摆的?
张长弓道:“屯子没有客栈,不过闲置的房子倒是不少,各位想要留宿也是可以的,不过没有被褥,炕也是现成的,只是还没来得及烧。”
朱满堂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有个歇脚的地方就成,被褥我们自己带着呢,劈柴有的是,我们自己动手把炕烧起来,不劳烦你们。”
虽然朱满堂表现得一团和气,张长弓却不敢掉以轻心,此人恶名在外,笑里藏刀,虽然在飞鹰堡排名老三,可是论到性情之残忍手段之冷酷,却在飞鹰堡首屈一指,他打着过路客商的旗号来到这里,不知究竟有何目的?希望这群土匪只是过路,千万别带来什么麻烦。
张长弓心底自然不愿留这帮土匪进入屯子里住宿,可是又担心不慎激怒了他们,给杨家屯的百姓带来杀身之祸,只能应承道:“铁娃,你先带这些客官去住下。”
铁娃在前方引路,将这群来自飞鹰堡的土匪带到了屯西的空房子里,杨家屯最兴盛的时候曾经有过五十多户人家,如今大都人去楼空,自然空出了不少房屋。铁娃将他们带到这里,用意是和村民分开一段距离,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朱满堂那帮人也没有为难他们,挑选了四间相对干净的房间入住。朱满堂将铁娃叫过来,满脸堆笑道:“小兄弟,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又冷又饿,有没有吃的,我们付钱。”
铁娃摇了摇头:“没有。”倒不是铁娃故意说谎话,而是对他们留在屯子里的这些人来说,食物弥足珍贵,在他们的心中甚至无法用金钱衡量,面对这群打家劫舍的强盗,铁娃怎能舍得将他们原本就不多的粮食拿出来。
好在朱满堂也没有勉强,嘿嘿一笑道:“既然没有那就算了,小兄弟,不麻烦你了,你回家歇着吧,等明儿一早我们就走。”
张长弓一直都在外面等着他,看到铁娃出来方才松了口气,低声道:“怎样?他们没有难为你吧?”
铁娃摇了摇头道:“倒是没有,想买些吃的,我说没有,他们倒也没说什么。”
张长弓拉着铁娃远离那帮土匪的住处,方才道:“这帮土匪绝非善类,还是尽量不要靠近他们为妙。”
铁娃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这就去挨家挨户地说一声,让他们没事尽量不要出门。”
朱满堂抽出白羊肚毛巾在光秃秃的脑袋上擦拭了一下,用力吸了口鼻子,脸上的笑容倏然收敛,冷冷道:“小王八犊子,居然敢骗我!”他转向手下人道:“你们有没有闻到肉香?”
几人都跟着点头,其中一个结巴道:“香……香着呢……”
朱满堂将两把匣子炮从腰间掏出来,重重拍在炕桌上:“娘的,老子要吃肉,今晚谁敢拦着我,老子就把他给崩了!”
张长弓回到房内,拂去肩头的落雪。罗猎几人都迎上来关切询问。
张长弓将外面的状况大致说了一遍,叮嘱几人今晚没事尽量不要出门,避免和那帮土匪遭遇发生意外冲突。几人正在说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枪响,众人全都是脸色一变。张长弓顾不上说话,抓起墙上挂着的弓箭就向外冲去。
罗猎几人也随后冲了出去,他们刚一来到门外就听到此起彼伏的枪声响起,风雪中传来斥骂声、惨叫声、哀嚎声。
张长弓冲出院门的时候,被罗猎一把拉住,低声道:“对方人多,不可冲动。”他转向身后道:“瞎子、阿诺,你们两人保护麻雀,我和张大哥一起过去看看情况。”
麻雀道:“我才不要人保护,要去一起去!”
张长弓已经当先而行,罗猎几人慌忙跟上,哭声从右前方的院子里传来,几人藏身在暗处向前望去,却见院门敞开,三名土匪从里面抢了食物出来,一位双腿残疾的老爷子,单手死命抓住其中一名土匪的右腿,苦苦哀求他将粮食留下。
那土匪扬起手枪对着那老爷子的额头就是一枪,枪声过后,鲜血和脑浆迸射一地,老人直挺挺躺在雪地之上,场景触目惊心,三名土匪非但没有任何的愧疚,反而发出阵阵狂笑。
张长弓正看到眼前情景,悲愤交加,怒不可遏,弯弓搭箭,一箭射出,这一箭正中那土匪右眼,从眼眶中深深贯入,直透后脑颅底而出,那土匪还未搞清什么情况就一命呜呼,手中刚刚抢来的一块虎肉掉落在雪地上。
身边的两名同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呆住,很快又回过神来,端枪瞄准张长弓藏身的方向,张长弓魁伟的身躯已经出现在雪地之上,他同时将两支羽箭搭在弓弦之上,弓如满月,左手的食指将两支羽箭从中分开一定的距离,在对方举枪的刹那松开弓弦,紧绷的弓弦释放时发出嗡的声响,咻!两支羽箭宛如两道冷电,分别没入那两名土匪的咽喉之中。两名土匪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流出,先后倒在雪地之上。
张长弓举手抬足之间已经接连杀掉三名土匪,望着雪地上惨死的老人,内心中懊悔到了极点,只怪自己太过大意,低估了土匪的残忍,根本就不应该将这群狼心狗肺的家伙放入屯子。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由此可以推断这帮土匪是分头行动,正在四处抢劫。
瞎子和阿诺两人已经将手枪掏了出来,瞎子义愤填膺道:“跟他们拼了!”
麻雀道:“铁娃还没回来,我去找他!”她对铁娃这孩子很有好感,而且女孩子心思细腻,首先想到得就是铁娃,这伙土匪四处烧杀抢掠,她自然担心铁娃的安危。
张长弓和罗猎交换了一下眼神,张长弓道:“咱们兵分两路,我去前面看看,你去救人,十五分钟之后,无论情况如何,咱们都回到原来住处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