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祈安不置可否,缓缓道:
“自古由北统南者众,由南统北者还未曾见到。杨瀚虽窃位得逞,但根基不稳,其大肆屠戮萧氏皇族,更是不得人心。”
“我大周军中忠肝义胆者不乏其人。若有声威俱全之人出面牵头,附冀者必不在少数,届时复辟旧朝,一统天下仍然可期。”
“只是我必须先找到家父和曹蕲二王,才能决定下一步计划。”
王祈安说着叹道。
“王将军乃北周五虎将第一人,军功卓著,威名显赫,若有他拥护皇子,振臂高呼,此事大有转机。”
孙思谋自然一听就明,目射奇光,神情兴奋道。
“我回来萍乡,本已决定找一活计,将就度日。没想今日遇见公子,竟令我胸中之志又活络起来。”
“人生短短数十载,转瞬即成一抷黄土。与其碌碌而生,不如轰烈而死。孙兄以为然否?”
王祈安突然脸泛神光,挺拔身形,豪兴大发道。
司马婧听王祈安谈生论死,暗暗心颤,不由伸手紧握他的手掌。
“公子既豪气干云,思谋岂能退缩,自此鞍前马后,听凭公子差遣。”
三人步出食馆,天色已黯。
与孙思谋分道扬镳,王祈安俩人自回客栈。
“你真要复辟大周吗?”司马婧问道。
“圣上待我如同亲人,家仇国恨,我岂能不报?”王祈安道。
司马婧不由默然不语。
“不过你放心,此事筹备还需时日,眼下最要紧的,是把你们送回杭州府。走吧,我们去看看你选的布匹衣服裁剪好没有?”
王祈安自然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不欲再谈,岔开话题道。
罗氏布坊,司马婧定裁衣服的地方。
眼见就在前方,王祈安却突然跨前几步,一把将司马婧扯进街边的巷子里。
司马婧一声惊呼,以为来了敌人。
王祈安示意她噤声,指着斜对面巷子。
“看见那个人没有?”
司马婧顺着王祈安手势望去,果见有一尼姑半身隐在巷内暗黑处,只探头频频张望。
“她就是兴王府绿竹庵主持净言。”王祈安附耳低声道。
“啊!原来是她。莫非是来找你报兄长之仇的?”
刚刚在食馆内,她自然也听到了蒙金丹被王祈安所杀的来龙去脉,不由担心道。
“理应不是。不然她应该去福来客栈才对。”王祈安摇头道。
“可她盯着的方向好像正是罗氏布坊!”司马婧紧张道。
“是有点奇怪!莫非真的是跟踪我们而来?”王祈安不解嘀咕道。
“快看,她走了!我们要跟上去吗?”司马婧急拍王祈安手臂,提醒他道。
王祈安抬头,恰好瞧见净言转身离开的背影。
“还不知道她是否有其他同伙。我们先回客栈!”王祈安道。
王祈安提醒其他人加强戒备,又说服了司马婧就在客栈,自己换过一身夜行服后,重新回到罗氏布坊。
净言不会无故在此盯梢,此处必有她在意的东西。
他外伤未愈,面对净言此等高手,可不敢大意。
他窜上屋顶,蹑行至布坊后院。
前铺灯火通明,隐听人声笑语。
后院却一片漆黑,阒无动静。
王祈安静候约一柱香时间,还是毫无发现,心想莫非自己估错了?
他溜目四顾。
此条街道全是前铺后院格局,且店面大多为布坊。
此时左边的店铺也是前闹后静。
倒是右边院子有些不一样。
王祈安记得这应该是整条街少数不是布坊的店铺。
梁氏玉石,他对店名还有印象。
净言监视的莫非不是罗氏布坊?
一想到此,王祈安掠过窄巷,伏在梁氏玉石后院屋脊。
灯光透窗,屋里有人走动,但并无人说话。
这时,听见前面店铺传来脚步声。
王祈安脑海突然浮现张遇贤的面容。
下面响起“咿呀”开门声,屋里有人迎将出来。
一人从前铺踏入院内,后面紧跟四名配刀劲装男子。
“末将叩见大王!”从屋里出来的那人,见来人后下跪行礼。
来人正是张遇贤。
王祈安终于明白净言为何在此出现。
“大王别来无恙!”
王祈安出声招呼,从顶飘落院内。
“什么人?”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掣出兵器,护在张遇贤身上。
“原来是大恩公王公子!”
张遇贤凝目一视,满脸惊喜,哈哈一笑,推开众人,走向王祈安。
俩人相拥入屋。
“大王为何会来萍乡?”
分主次落座后,王祈安直奔主题道。
“你们都出去守在门外!”
张遇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屏退左右。
看来其此行必事关重大。
“不瞒公子,我此行是为刺探楚国边境虚实。”张遇贤小心翼翼低声道。
“大王莫非想进攻楚国?”王祈安惊讶道。
“上次从岭南回虔州后,趁其还未发觉,我以雷霆之势将蒙金丹的党羽尽数剿灭。只可惜被李台那贼子逃了。”
“南吴恰巧在此刻派来密使,说楚国内乱将起,约我东西两路联手进攻长沙。”
王祈安心中叫糟,没想到孙思谋预料之事,竟要成真。
“内患已除,若能趁势再取得楚国部分城池,我赤军必威势大振。不过我可不能只听南吴一面之言,所以才亲来查探。”
张遇贤脸现兴奋神色,似已当南楚为俎上鱼肉。
“大王难道真的相信南吴会真心与你联手克楚吗?”
王祈安淡淡道。
“公子此言何意?”张遇贤听出其言犹未尽,不由诧异问道。
王祈安虽不忍浇灭他心中希望,但总不能见他踏入南吴陷阱。
他于是将孙思谋今日对虔州局势之分析详细道出。
“虔州之北,虽地势稍缓,但南吴若想强攻,恐怕也必费一番周折,折损不少兵力。若能将大王主力引出虔州,结果就不一样了,对他们来说,可谓一举两得。”
王祈安又补充道。
张遇贤自非愚钝之人,细思之下对南吴的图谋渐渐清晰。
“砰”的一声,他一掌拍在桌面,怒容满面道:
“杨睿竖子,欺我太甚!今日若非公子前来,我赤军已成待宰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