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祈安暗想,刚刚在山下偷袭石浩兄弟的黑衣人,只怕也是凶手之一。
石浩问道:
“吴堂主可打听到,贵帮还有何人幸存?”
吴括黯然神伤道:
“在洪武堂战死的头领有帮主二卫陈宝儿和温戟,还有帮中军师朱一略,以及天枢堂正副堂主。
天璇堂和天玑堂今日都奉命外出办事,因此逃过一劫。”
他言语稍顿,突然省起一人,接着道:
“对了,还有我们副帮主,今日也并未出现在洪武堂。”
石浩问道:
“你说的副帮主可是宋止明?据闻此人武功仅次于你们彭帮主,乃是巴蜀一带有名的高手。”
吴括赞道:
“石兄博闻识广,说得没错,正是此人。
宋止明一双手灵活如蛇,掌上功夫刁钻古怪,所以巴蜀一带都称其为‘灵蛇手’。”
王祈安奇道:
“为何吴堂主语气听起来似乎对贵副帮主有所不满?”
吴括闷哼一声,冷淡道:
“我曾派人前往巴蜀打探过,此人虽闻名巴蜀,但来历神秘,兼且口碑不佳,阴狠毒辣。
吴某也不须讳言,宋止明当初来投时,我见此人眉目狡黠,一脸奸邪之气,就曾向帮主谏言,此人不能留。
但帮主见其身手不凡,更自信能驾驭此人,不仅没有让他离开,还封他当了副帮主。”
石浩恍然道:
“我只闻此人武功了得,却素未谋面,倒不知他行事作风如何。”
这时,石广突然咳嗽急喘起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吓人。
王祈安急忙扶他坐下,疾点他周身数处大穴,又从后背输入一道真气,紧接着才扣住他手腕。
好一会才道:
“没想到敌人真气竟能潜伏在脉,伺机再次发作。我虽已重新将其压制,但仍若无药物之助,恐难彻底清除干净。”
吴括走上前道:
“吴某略懂岐黄之术,不如让我为石公子号一下脉。”
石浩弯腰拱手道:
“如此有劳吴堂主。”
王祈安闻言起身,束手走到一旁。
吴括抓起石广手腕,二指搭上手脉。
约一柱香后,吴括起身,踱步来回,嘿然思索起来。
“王公子内力精纯无比,若能得一药草辅助,该可彻底根除石公子被寒气所侵的心肺。”
石浩急忙问道:
“是何种药物?我速去找来。”
吴括沉声道:
“此药倒不难寻,叫长阳草,我想这青龙山应该也有。”
石浩追问道:
“此草长何形状,还望吴堂主详细描绘一番,我这就上山去采摘一些。”
王祈安在博罗山养伤时,在太平观中,耳濡目染,倒也认识了不少草药。
他接话道:
“此草我倒见过,喜长于向阳山崖之顶。
还请石浩兄留在此地陪令弟,我去去就回。”
王祈安离开道观,观察了一下地形,朝山顶方向奔去。
他披荆斩棘,穿林过木,按记忆寻找符合长阳草生长特性的地方。
当他经过一处茂密草灌时,突闻耳边传来几声粗重的喘息声。
王祈安心中大奇,深更半夜,荒山野岭,会是何人藏身在此?
他扒开草丛,朝声响处悄步而行。
“什么人?”
王祈安已瞥见草木掩盖的斜壁中有一山洞,声音该是从洞中传出。
他刚想靠近时,就听到一声虚弱的喝问。
“在下只是刚巧路过,并无恶意。阁下似乎受了伤?不知是否需要小弟援手?”
王祈安扬声回道。
沉默片晌后,一道人影现身洞口。
透过朦胧月色,王祈安依稀可见此人头束英雄巾,脸型棱角分明,有若刀削,浓眉虎目,不怒自威。
此人淡淡道:
“若你是来找我的,那就快动手吧。
若不是,就速速离去,免得惹祸上身。”
王祈安灵光一闪,客气问道:
“在下王祈安,此趟上山寻药,只是路过此处,无意冒犯。
敢问阁下是否洪武帮帮主彭天霸?”
此人虎目一闪,拿眼瞟来,仔细端详了王祈安一番,诧异道:
“阁下难道就是在钱塘杀了梵法天的东越太傅?”
王祈安哂然道:
“杀梵法天是真,不过太傅之位,在下已经辞去,愧不敢当。”
此人忽的点了点头,啧啧称赞道:
“恐怕也只有阁下此等人物,才能令横行霸道的邪僧伏法。
不错,在下正是彭天霸,既然有幸相识,王兄如不介意,可入洞内一叙。”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当大家都在追查彭天霸下落时,却被自己凑巧碰到。
此人倒是爽快利落,王祈安正好想了解洪武堂事件的始末,于是举步向他走去。
“嚓”的一声,彭天霸亮起火折子,提前转身入洞。
王祈安见他整个后背,空门大露,若自己是敌人,此刻轻易就能取他性命。
王祈安忽的莞尔一笑,暗叹自己反而不如此人光明磊落。
彭天霸回头,恰巧见到他的表情,疑惑问道:
“王兄为何发笑?”
王祈安也不瞒他,直言道:
“我在想,彭帮主刚与我见面,就对我毫不提防,难道真不怕在下是敌人派来的?”
彭天霸楞了一下,思索道:
“王兄此话令人警醒。
彭某人一直奉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之准则,窃以为此乃优良的统帅之道。
现在仔细思量,发现其也有致命缺陷。”
王祈安笑道:
“看来彭帮主今夜是有感而发。
兵凶战危,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统帅之道即诡变之道,那有什么一成不变的准则。”
彭天霸目露讶色,由衷钦佩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此言不假啊。
王兄寥寥数语,却是振聋发聩,如醍醐灌顶。
彭某失敬了,我虽痴长你几岁,见识却远远不及!”
王祈安道:
“我只是随口诌诌,彭帮主勿要抬举小弟!”
俩人虽是初见,一番对答下来,却如多年老友重逢,隔阂全无。
王祈安见此山洞开口虽小,却外窄内宽,里面甚是空旷,且毫无窒闷之感。
彭天霸轻车熟路,找到位置,点燃了插在洞壁的火棒,收起火折子。
他走到靠内壁处,一块长形如塌,平整光滑的大石旁。
脸现缅怀神色,手抚石沿,柔声道:
“这块巨石,是我将其刨平磨光的,曾经是我露宿山林时的小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