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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红莲是被薛宏扯拉上的。
当然,她并不无辜。
她最近日子并不好过,老江家自从跟大房分家后,没了工资上交,日子一落千丈,偏偏各自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吴翠兰顾娘家弟弟,江正辉废物一个还贪赌,老太太只想享受,拿捏儿媳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吴翠兰跟她像是亲母女一样。
起初她住在老宅日子也还行,给老太太捶捶背捏捏肩,说些笑话哄老太太开心,倒也得老太太护,可自从村里分红,老太太家每月都有钱拿,她日子就不好过了,她是个会看眼色的,毕竟从小在家已经习惯了。
为了继续蹭住,她只得把薛宗盛给她的好东西孝敬给了老太太,这才得继续住下去,但现在她也不想住了,无奈又搬回知青点。
江北珊一出嫁,她就成了老江家的粗使丫鬟,扫地洗衣做饭,她又不是傻了才会继续待着,不是亲孙女,她可不当冤大头。
只是知青点的人似乎都变了,他们有的进砖瓦厂,有的考进香菇酱厂,他们每个人眼里都有了不一样的光,她跟他们在一起格格不入。
心里巨大落差下,她拿了介绍信回城,鼓起勇气去看大哥大嫂,没想到却被大哥扇了一巴掌,郑红莲这才知道母亲获了死罪,其中还有她的原因。
呵呵!她只想说老天有眼。
她被哥嫂怪罪,从前不待见,今后则会是老死不相往来,谁都没说,但心里都清楚。
她,再一次被人抛弃了。
可偏偏老天爷还不放过她,人还未走到村口,她就被带走了。
薛宗盛出事,江珍珠立即就申请离婚,薛宗盛先是不答应,但被爷爷警告了一番,还是答应了,江珍珠的离婚很顺利,经历一段失败婚姻,她现在对婚姻不抱希望,只想一心搞事业捞钱。
一心搞事业的江珍珠,这不,仅有一天的假期也跑来景县上山收鸡蛋。
倒也不用真上山,上峰村在山顶,上山一次会要人命,她可不愿意进去,每次交易都在上山口,她每个周六都会来。
江明月和安见骑车到山脚,安见熟门熟路的把两辆自行车存下峰村的村长家。
“麻烦李叔了。”
磕完烟袋的李村长连连摆手,“小事一桩,不值一提。我会给你们保管好,你们放心去就是。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
安见等的就是这句话呢。他指指前方。
李村长黝黑的老脸看不出表情,语气不赞同道:“那可不好走,上峰村早些年有五十多户人家,就因为下山不方便,这些年陆续搬走了不少,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所少人家。”
“他们交公粮岂不是很难?”
李村长摇头:“他们不用交公粮,山上太冷,麦子稻子都熟不了,种啥都不成,别被饿死就行,也因此,历届社长都免了他们的公粮,没办法,上峰村太难了。”
安见和江明月互视一眼:跟他们了解的并不一样,看来还是要山上去看看。
“李叔,听你这么说,我都不想去了。”
江明月踢踢他:“怕是不行,甘所让你去找人,找不到你我这个月的工资都要被扣,我一帮弟弟妹妹还等着我拿钱回去养家呢。”
李村长忙问:“你们要去找谁?”
“吕岩,不知李叔可听说过此人?”
李叔眼睛亮了下:“我还真认识,上峰村人基本都不下山,但这小子时常会下,有一次他下山来还被蛇咬,吓得哭着跑来我家求助,我一看,乐了,那蛇就一菜花蛇,压根没毒,虚惊一场,从此也就认识。
怎么?你们要找他?”
“嗯,不知他会不会在山上?”
李村长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好久没见他了。”
“行,那李叔你忙,我们上去看看。”
“真要去?那你们等等。”
一会儿功夫,憨厚的老头拎了一包灰色的粉粉过来,“这个你们带着,草密的地方撒一撒,防毒蛇毒虫。”
“谢谢李叔!”二人连连感谢。
要上山了,江明月放出精神力,可别真遇上毒蛇,虽然她能解,但那个东西她有些接受无能。她怕!
但蛇没看到,倒是看到个熟人。
江珍珠咋会来这种山旮旯里?
下一秒,江明月就明白了。
画面中,江珍珠和宁言正在数鸡蛋,卖鸡蛋的是两个包头巾的婶子。
个子高的婶子忐忑的问:“还要么?村里还有很多。”
就见江珍珠道:“要,有多少我们都要,但今天不行,我们得赶回去了,七天后我们还来,就这个地方,还是一分钱十个。”
江明月:“……”黑啊!供销社四分钱十个收,南溪城七分钱十个,她这是暴利啊!
等二人到山门口时,江珍珠和宁言已经把鸡蛋装板车里了,她看到,板车里好几个大箩筐,用稻草垫着,头上放些挖的野菜。
安见疑惑的四处看了下。
“怎么了?”
“刚刚这里来过人,奇怪,跑那么快做什么?”
江明月:投机倒把莫非还能见光?
江明月着实意外啊,江珍珠一心跳出农门,按理说她绝不会再跟农民有牵扯,如今竟然想起来做农民的生意,看来有她不知道的事,就是心黑啊!
“不会是吕岩吧?”
安见拧眉,觉得他兄弟说的有道理,脚步调转,一下子冲了出去。
“我去看看。”
江明月跟上,有热闹她也想看看。
一个运动健将,一边板车走山路,悬殊不是一点点,没一会儿就被安见追上。
“站住,看什么的?”
宁言推推眼镜:“同志,我和我媳妇上山挖野菜呢,这不,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弟弟妹妹一大群,长期吃不饱,都面黄肌瘦的,我听同事说山里有野菜,就过来寻寻看,倒是没想到真有,回头家里人也不用饿肚子了。”
说得真可怜!可惜他面对的是安见。
安见真诚笑道:“是吗?那挺好。”
听他这么说,宁言和江珍珠都松下了心,可刚刚松懈防范,却没想到就这一瞬间,安见快如闪电般掀掉了其中一个箩筐头上的野菜,白花花的鸡蛋显露面前。
空气一时宁静。
安见:“这就是你们说的野菜?”四个箩筐掀掉野菜,全部都是白花花的鸡蛋。
江珍珠笑着给安见塞糖:“同志,我们刚刚之所以没说实话,是怕被人误会投机倒把,其实这些鸡蛋是我们夫妻帮村里人捎去供销社卖的,村民们不方便去卖,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推辞。”
安见摸着下巴:“倒也合理!那谁给你们作证?”
宁言二人脸色有些慌了,实在没想到今天这么衰,会遇上不知趣的。
“同志,事实如此。倒是我想问你,你这么上手毁我的野菜,不适合吧?”宁言考虑着,他和江珍珠二人,二打一,好像也打不过,眼前之人身姿挺拔,眉眼正气,不像是普通人,这也是刚刚他会原因回答的原因。
安见亮出工作证。“投机倒把,跟我走一趟。”
宁言和江珍珠互看一眼:果然如此!二人扔下板车,撒腿就往密林里泡。
江明月这时也露面了,给安见竖了个大拇指,“厉害!所里还负责这个?”
“革WH管,但我们也不能视而不见。”
“那两个人我认识,女的叫江珍珠,男的叫宁言。”
安见意外了,“这么巧?”
“我也想知道为何这么巧。”毕竟在书里她是炮灰,江珍珠是女主,女主气运能秒了她这个炮灰,所以她刚刚才没露面,可为啥女主这么衰?
不一样了,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还有更巧的。等会儿边走边说,倒是这一车鸡蛋,你准备怎么做?”
“先放李叔家,回头问问甘所。”
江明月:这是要带回去了?她表示拒绝。
上山的路真是难走,不,这不叫路,杂草丛生,坑坑洼洼,尖石头到处是,一不小心就踢到脚指头,才走一段路,她衣服被挂破,露在外面的肌肤也伤到了。
“他们都不知道清理一下吗?也不像没人走的,这断枝很新鲜,应该是早上才弄的,今日有人下山过。”
“应该是背鸡蛋下来卖吧,你刚刚拦截的鸡蛋应该就是从他们手里收的。”
适当的把信息漏了出去。
安见咬牙:“我就说那两个是投机倒把份子,就该把他们抓起来。”
“那你回头去抓,我知道他们在哪工作。”
安见眯眼:“江珍珠,江明月,你们都姓江,哦!对,我想起来了,那个跟你抱错的姑娘,你两个差别真大。”
“怎么个大法?”
“两种决然不同的品性,那位一看就心术不正,你刚刚躲起来是对的。”
江明月:“……这是认可我的品性了?”
“你是我兄弟,能差?”
我谢谢你啰!
二人紧赶慢赶,总算看到了人家,彼此打量了眼对方,就一个词:狼狈!
“哈!兄弟,你要适应,干我们这个的,这点艰苦算不了什么,比这个艰苦一百倍的多了去。所以所里一般不招女孩子,女孩子吃不了那个苦。”
“奶奶,我兄妹二人在山里迷了路,现在口渴嗓子疼,能不能讨碗水喝?”
老奶奶警惕的在她二人身上来回打量,最后才起身进屋。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这个时候是吃饭时间,但老太太并没有生火,两间草房有些年头了,屋顶的草估计挡不了大雨,想必这家没壮劳力。
很快,老太太就端了两碗水出来。
“谢谢奶奶!”二人接过,仰头一口气喝干,的确渴了,而山上的水是真的好喝,似清泉,清甜得很。
老奶奶或许心里有了定论,对他们二人卸下了警惕,人也和气了起来。
“累了吧,坐下来歇一歇。”老太太指了指院子里的两个树桩让二人坐。
二人扫了一眼:这是就地取材?
因为树根还埋在土里,而树桩已有些年头,甚至上边都坐光滑了,说明平时经常有人坐。
“叨扰奶奶了。”说着,安见给老太太塞了两颗糖。
江明月挑眉,想起江珍珠给塞的糖,一时无语。
老太太看到糖,脸上有了笑意,还主动搭起了话。
“孩子,你们是从哪来啊?”
安见:“奶奶,我和妹妹本也是种地的,只是我爷爷识字,从小教我们读书,后来又送我们去学校,我们兄妹二人也争气,考取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了南溪城。我们就是从南溪城来的。”
江明月:“……”牛啊!想起这位自来熟的跑去她家蹭鸡吃,似乎也就不难理解了。
趁着二人聊天之际,江明月精神力也搜遍了全村,整个村目前只有十七家人,基本都是老弱妇孺,没有瓦房,空房子有二十多个院子,虽然没住人,但都养了鸡,满屋檐的鸡圈,竹子围的,在看家家户户门前屋后,都有竹子。
竹子多啊,鸡多,遍地跑,还能吃竹子腐叶底下的虫子,难怪江珍珠收的鸡蛋个头都大。
当然,这些也只是顺便观察的,主要是寻吕岩,但光靠她的精神力穿梭,并没有寻到年轻力壮的男人。
江明月收回精神力,正好安见看过来,江明月摇头。
安见现在已经跟老太太很熟了,原来老太太也有一个这么大的孙子,但五年前两个儿子搬下山后,再没回来看过她,她也就再没见过孙子。
老太太是伤感的。
“老人家咋不跟着儿子下山呢?”
“我喜欢山上。山上很好。”
两个年轻人并不是很懂:太不方便了!
“奶奶,那你们吃啥?”
老太太像是觉得安见在说傻话一样看了他一眼。
“玉米糊。山上种不了麦子稻子,但玉米土豆能活,萝卜白菜也能活。玉米收上来用石磨磨成粉储存起来,平时就搅面糊放野菜吃。”
江明月眨巴了下眼睛,这时一群老母鸡被公鸡追着跑,正巧经过,江明月指过去,“奶奶,都是你养的吗?”
“当然是我养的。山上太安静了,又没个经济收入,养鸡下蛋能换些布做衣服,买些盐巴酱油等生活用品。”
咦!二人偷偷互看一眼:老太太有些不一样啊!
“奶奶养了多少只鸡?”
结果让二人震惊不已,这个村每家每户都有一百多只,连老太太都有几十只,平时吃不完的肉,难怪村里人都红光满面。
行吧,虽然粮食不丰富,但人家有肉。
鸡多,鸡蛋就多,他们都散养,不需要成本,想多养一些还能孵小鸡。
只是,上下山的路太难走,年轻的可以送鸡蛋下山,他们这些老人却是不愿意的,下一次山得躺床上好一段时间才缓得回来。
难怪江珍珠盯上这儿的鸡蛋,价钱还那么的黑。
问着问这,关键点来了。
这里果然有一个叫吕岩的,吕家父子平时就帮着大火捎鸡蛋和鸡下山卖,回来又帮大伙带需要的生活用品上山。
那问题来了,既然有便利,那两位婶子为何还背鸡蛋送到山下,这不是找罪受么?
“奶奶,吕家父子给你们说鸡蛋和鸡价钱如何?”
“鸡蛋一分钱二十个,鸡一毛钱一只。”
安见、江明月:黑啊!黄世仁都没这黑。
这就是垄断的弊病,哪里是捎,明明是压成低价收购。
说不定带回来的生活用品都加了钱的。
了解得差不多了,二人告辞,走之前,江明月给老太太塞了两块江妈做的月饼。
“诺,算盘竹。”
二人打量了下吕家的院子,是唯一有围墙的,房子小二层,也是土坯草房,倒是看样子才修缮过。
二人等了一会儿,才有人回来,是个戴着笠的中年男人。
“吕叔?”
中年男人讶异,看到二人,整个人瑟缩了下,像是老实巴交的男人遇上了找茬的恶霸,下意识的害怕。
安见内心只想冷笑,这位演技不错。
“吕叔别怕,我们只是找吕岩问几句话,你是他父亲吧,那麻烦吕叔帮忙把人叫来,我们问几句话就走。”
只是,这话触到了男人的神经,他突然暴跳起来,笠取下直接砸向他们。
“走,走,这里不欢迎你们。我们家没什么吕岩,都给我走。”
木门从里边上了门闩,拒绝的很明显了。
安见鼻子嗅了嗅,忽然往后山冲。
几乎同时,江明月也冲了出去。
她的精神力扫到一个青年,直觉告诉她这人就是他们要找的吕岩。
得,运气还不错!
“站住,别跑,再跑我就开槍了。”
“砰!”
男人站定,安见以为是他镇住了青年,殊不知另外一个人收回精神力,深藏功与名。
甘所和安见只知道她的精神力能够扒人的记忆,并不知道还能攻击恶人神经系统。
有了江明月的无形辅助,安见这次前所未有的轻松,把人拷住,还拍拍懵逼青年的肩膀。
“看在你配合的份上,我们也不会难为你,跟我们走一趟。”
……
下山时,江明月二人并不轻松,三人肩膀背背箩。
江明月一箩鸡蛋,吕岩和安见背的都是鸡。
每人背箩里十多只活鸡,重量不算重,无奈鸡翻腾,幸好麻袋大,随它们闹腾,只是背的人有些受罪。
吕岩本就懵,现在更懵,安见很满意他的表现,拍拍他的肩膀。
“你们父子心黑,一分钱二十个鸡蛋,看看我,南溪城七分一十,我给六分,另外一分算运费。”
吕岩难得接了一句:“我们父子不收,鸡蛋就要坏在山上了。”
安见江明月:想到山上遍地是鸡,真有这种可能。
可还是觉得黑。
江明月心说,回头就跟大堂哥反应,估计他得乐上好几天,对于日常缺肉的城里,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