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李定国认父拜师

    刘惠恕

    大明天启末，陕西灾荒不断，干旱、虫灾交替，禾苗枯焦，野有饿殍，民不聊生，百姓揭杆而起。时有王嘉胤、王自用占黄龙山称雄。有宜川王左挂、安塞高迎祥、洛川张存孟、延川王和尚、汉南王大梁等，各自割据一方称霸。未久，米脂人李自成聚众加入了高迎祥的暴民队伍。一时陕西全境尽入“贼手”。至崇祯三年（1630年），又有一位叫张献忠的好汉，在家乡聚十八寨乡民组织队伍响应王嘉胤暴动，自号“八大王”。

    这位“八大王”是陕西延安府庆阳卫定边县人，“身长瘦而面微黄，须一尺六寸”，骁勇善战，素有“黄虎”之称，很快自立成军，拥众数万人。因为他小时读过书，又在西北当过兵，为人足智多谋，很快就显示出指挥才能。他统率的军队成为当时以王自用为盟主的“三十六营”中的最强一营，转战于陕、晋、豫、皖、鄂、川等地，屡立战功。

    一日，“八大王”率兵经过一片山林，看见一位约十余岁的赤足少年，在一棵野桃树下跳上跳下，与猴子争抢野桃吃，少年一跃，动辄丈余高，猴子往住不是对手。“八大王”定睛细看，但见少年生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显然不属凡品。“八大王”暗暗惊奇，喝止少年相询何方人氏？如何来得深山与猴子争抢野桃吃？少年回复为陕西延安人，李姓，名定国，父母在家务农，另有弟、妹各一。因天旱乏粮，全家饿死，自己独自流浪至深山，与猴子争食维生。“八大王”问道：你既生活无着，可否拜我为父，随军生活？少年自然愿意，遂跪地磕了三个响头，认“八大王”为父。至此，李定国方知眼前这位“八大王”，即名振中原的盗贼领袖张献忠。

    “八大王”又指身旁三位与李定国年龄相仿的少年说道：此孙可望也，此刘文秀也，此艾奇能也，均我收养之随军孤儿。尔等既已拜我为父，今后当以兄弟相称，均从“张”姓，其中可望年长，当为兄，依次为弟者为定国、文秀、奇能。

    “八大王”又指身边一老者道：此严锡命也，吾军中秀才，文武兼备。今后尔等可拜严老为师，白日在伙房中帮忙，夜间从师傅习文练武，待年稍长后，领兵作战。四子齐声称诺。“八大王”又嘱严锡命道：尔明室武状元出身，此四子日后必我军栋梁，尔当悉心教习，切不可负我所托。严锡命连声道：主帅所托，任重千钧，在下岂敢辜负。

    自此以后，李定国与三位结义兄弟白日在伙房打工，晚间随师傅习文练武，进展日速，年岁稍长，便开始带军作战。而令严锡命不解的是：孙可望、刘文秀、艾奇能三人的武功只是一般，李定国的武功却是奇高，在军中渐有“小尉迟”、“万人敌”之名。一日，严锡命仓促与五位清将相遇不敌，正被追杀之际，李定国从间道窜出，用枪连挑五将，救下严锡命。严锡命大奇，携李定国至无人处问道：吾虽武功平庸，但受主帅所托，对你四兄弟教习，不敢藏私，为何可望、文秀、奇能三人，武功只是平平，迄今不能胜我，你却独青出于蓝？李定国跪地答道：师傅有问，弟子不敢相瞒，但望弟子所言，师尊勿外泄。严锡命答道：但说无妨，决不有负弟子诚信。

    李定国说道：一日受大王所命，独身外出侦察敌踪。过某深山古庙，见一老道与九位清将打斗，弟子藏暗处观战。听清将高叫：岳松云，我等足迹尽十八省追捕你至今，不意你竟藏身此破庙之中！请即交岀武穆遗物，否则死无葬身之地。老道答以：要东西可以，但须胜得我双拳。清将答道：我们知你武功高强，吾等不是对手。但双拳难敌四脚。上有所命，你手中岳武遗物不得不夺。你既抗命，休怪我等不按江湖规矩办事，以多胜少。老道答道：你们同上无妨，但胜得过我挙脚，武穆遗物尽管拿去，我死而无怨。随后九员淸将便各抄手中兵刃将老道团团围住，老道却只以空手应战，翻腾跳跃，姿势甚为怪异，似龙、似虎、似猴、似马、似鸡、似燕、似鹞、似蛇、似熊、似鹰。可以看出围攻老道的清将武功个个高强，但却始终不能伤到老道。老道每变换一种姿势，必打翻一清将。当老道打翻最后一位手持双斧的清将时，已是气喘如牛，不意从树上突然跳下一位清将对着老道背部就是一掌，老道毫无防备，顿时口吐鲜血倒地。徒儿见后大惊，从藏身林中跳了出来，对清将骂道：你们是否知耻？你们九人打一人，不依江湖规矩办事，已是可耻！现又从树上跳下偷袭，可谓耻上加耻！清将怒道：何方来的狂妄后生，也想来趟这趟混水！对我举掌便打。这清将武功十分高强，徒儿根本不是对手。清将只用三、五掌便将徒儿打倒在地，正想上前取徒儿性命，先前被清将打倒在地的老道已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对清将叫道：徐青鹰，你好歹也算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对我偷袭在先，现又准备向一个无名后生下毒手，还真不要脸！清将见老道未死，便转身向老道扑去。徒儿只见老道摇摇晃晃地应战，他显然是重伤在先，施展挙脚不便，只是躱闪。清将见有机可趁，急于求胜，越打越急，翻飞双掌，只想将老道立即击毙，但却始终伤不着老道。当双方打到四十余回合时，清将意志稍懈，老道一个倒地窜身，突似鹰鸷般扑出，将清将打翻在地。老道亦因此疲惫不堪，倒地不起。

    徒儿向前将老道扶起。老道说道：谢少侠路见不平，出手相救，你可速将此十位清将尸体掩埋，扶我至庙中，我有要事相嘱。当徒儿将清将尸体掩埋、扶老道至庙中净室坐下时，老道说道：贫道岳松云，乃大宋元帅岳武穆王第十七代嫡孙，收藏有岳家世传瑰宝先祖手书《诸葛亮前后出师表》。而此追捕我十凶，皆满清皇室侍卫，以徐青鹰为首，原本江湖人士，在西北二郎山结义反明。因武功高强，后被清廷高价聘出，甘当鹰犬，知我手中藏有先祖手书《诸葛亮前后出师表》，特奉满清皇旨追捕。随后老道取出一木匣说道：此匣中之物，即先祖手书《诸葛亮前后出师表》。此为先祖昔日访南阳诸葛武侯祠时，应道士所求书，书后有跋云：“绍兴戊午（1138年）秋八月望前，过南阳，谒武侯祠，遇雨，遂宿于祠内。更深秉烛，细观壁间昔贤所赞先生文词、诗赋及祠前石刻二表，不觉泪下如雨。是夜，竟不成眠，坐以待旦。道士献茶毕，出纸索字，挥涕走笔，不计工拙，稍舒胸中抑郁耳。岳飞并识。”此后岳家后人用高价从道士手中购得。此书法除龙飞夙舞、银钩铁画、一字千金，堪为华夏之珍外，尚有两点不传之秘，对光看时，其正面有先祖用米粒小楷手书《岳氏武功精义》，其背面则为先祖用米粒小楷手书《鄂王兵书》。前者述战场格斗杀敌击技，后者述战时行军布阵之法。此《武功精义》与《鄂王兵书》，实含先祖毕生武学心得。昔日先祖依此大败金人，保大宋半壁江山不失。若非朱仙镇被昏君、奷相以十二块金牌催还，坐陷风波冤狱，中华复兴有望。现清室亦即宋代金人之后，生怕我将先祖手书《诸葛亮前后出师表》中所藏武功传人，复兴明室，特派徐青鹰带皇室侍卫来追捕我。不意这徐青鹰十分狡诈，知光明正大与我打斗，必将不敌，故设计偷袭。现我已被徐贼五毒掌重伤，时日无多，少侠英姿秀出，必能复我大明江山，特将先祖手书《诸葛亮前后出师表》中所藏武功相传，可向先祖遗椟跪拜受命。徒儿连声道：晚辈定国武功卑微，难当重任，务望先辈另择贤者。老道却说：少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足见高风，不必过谦，且我时日无多，切务再费口舌。徒儿只得对老道置于案上的《岳武穆集》跪拜，听老道传言。

    老道说道：《鄂王兵书》可日后慢品，当下所急，是先掌握《岳氏武功精义》，否则以你现在的低微武功，不足以完成反清复明的重任。而岳氏武功之精义，即岳家挙法，其要在于心形合一，内主于心，外动于形。形则你适才所见我与清将动手时所用之十大形，似龙、似虎、似猴、似马、似鸡、似燕、似鹞、似蛇、似熊、似鹰，每动一形，必击毙一敌。形可外化为刀、枪、棍、剑、锏、拐、钩、锤、斧、匕首等各类器械，在战陈中使用，习者可各依所好。岳氏兵械，以岳家十三枪知名，因当年先祖在校场枪挑小梁王，名震天下。但岳家其他兵械只要使用得好，亦有鬼神莫测之机。心则指练武人在练武时，不仅要“外练其形”，还要“内练其心”，亦即在练武的同时，要注重培养本体的元气、正气，完善体内各系统、器官的功能。内练其心的过程，亦即练武者通过练武，培养毅力、恒心、耐力，提高个人精神、意识、气息的过程。通此锻练，可达气盈力充、虚实结合、刚柔相济、内外兼修的最高武学境界。而凡达到这一武学境界的人，在实战中，可以做到以意领气，以气帅形，以气催力，以弱敌强，四两即可拨千斤。

    老道叙述至此，已喘息不己。良久又道：岳家拳为先祖创自军中，专为士兵杀敌而用，故以实战见长，全无虚招花架，看似简易，但招招都是绝技，只要练抵最高境界，一击必杀敌。故先辈有言：凡以岳家拳应敌者，务必容情莫动手，动手莫留情。而以你现有武功，已初具基础，方才见我与清鹰实战，已十形毕用，日后参以《岳氏武功精义》，掌握当非所难。所难者是你任督二脉未通，内力不足，无法发挥十大形击技的最大功力。而打通任督二脉提、高内力的唯一方法，是日夜研习岳家拳法所蕴六十字心经，时时做到：“眠时似人立我前，他动手足还以推与牵；行时似人与我争，他手待发我先发；食时似人与我敌，他手来时我思逼与吸；谈时恐人即粘缠，我心先防人难来。”但积以时日，任督二脉自通，内力自当充沛于体。我现在尚存余力，可省减你十年之功，但切记日后仍须日日研习不断，否则将退功。

    老道言毕，先是授徒儿六十字心经，让徒儿背诵。随后将手置徒儿头顶。弟子但感一股热流直下丹田。又自后脊升起自头顶，复入丹田。渐觉百脉具舒。良久，老道手掌渐凉，徒儿抬头看时，发现老道已然离世。原是老道将全部余力传与徒儿后，坐化身死。徒儿跪地大哭，将老道尸身于庙后辟静处掩埋，立石为纪。自此之后，徒儿日日研习《岳氏武功精义》与六十字心经不断，感功力倍增，上阵所习枪法亦日进。今日见师傅临阵有危，徒儿策马急救，不意枪法精进如斯，竟能却敌，亦不负师尊往日教诲了。以上徒儿所述，句句属实，不敢有瞒，敬请师傅责罚。

    严锡命听罢李定国所言，说道：岳松云老前辈乃中华武学泰山北斗，为武林万众崇仰而不得见。今吾徒得此奇遇，蒙岳老前辈亲授武功，可喜可贺，岂有责罚之理。唯吾徒今既承诺了岳老前辈托付的“反清复明”重任，步履唯艰，当勉力为之。我既为汝师，今日有话当不得不明言。崇祯无道，天下群雄并起，鞑虏亦趁机入主中原，但大明三百年江山未必遽灭。我昔日穷病于客舍，蒙主帅相救，有恩不得不舍身相报。但主帅生性嗜杀，断非成大事者，你当以此为训。日后有责，当以天下苍生为念，存仁者之心，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切记。岳松云老前辈托付之岳武穆集手书《诸葛亮前后出师表》，当安善保存，认真研习其所载《武功精义》与《鄂王兵书》，发挥其救社稷苍生作用，慎勿落入奸人之手，以害天下。

    李定国跪拜称诺。

    自李定国巧遇岳松云后，日日研习岳家挙法，武功日进，追随张献忠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在军中遂有“小诸葛”之名，被推为“明末第一名将”，亦渐有友人委托授徒。李定国在乱军中共收受三人传艺，其一为女徒顾桂英，是南直隶昆山人顾炎武（1613年7月15日—1682年2月15日）在乱军中所收养女，顾炎武因见该女身手敏捷，托李定国授艺。其二为卢桂生，四川垫江县人、前明贡生，是湖广衡阳学人王夫之（1619年10月7日－1692年2月18日）的学生。王夫之因见其伶俐多智，向李定国代荐授艺。其三为黄义明，浙江余姚人黄宗羲（1610年9月24日－1695年8月12日）在四明山结寨反淸时，代为收养的亡友之子，因见其秉性忠诚，请人辗转送李定国处传艺。对这三位徒儿，李定国在征战之暇，一并悉心教习，三徒亦悉心学艺，武功渐有所成。

    2021年4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