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听赵吉口谕,军中文吏执笔……
他用汉文和党项文的两种文字,写成了劝夏国各路地方部落军首领,能归降大宋最好,即便暂时不想归降大宋,那么只要在宋夏这场战争中他们保持中立,即可。
等到大宋国灭掉西夏国后,他们各部落首领,将被封为可汗,他们的部落高度自治,还会得到大宋国的封赏……
赵吉将刘光世手下数年前招降来的三百名党项兵将,分为十三个使团,大团人数为十人,小团人数七八人不等。
他们带上赵官家的书信和嘱托,准备秘密潜入西夏国内,对其国内的十三路地方军的最高长官进行招降……
这十三个使团临行前,赵吉和刘光世一起为他们送行,并许诺,只要他们完成任务,那么,他们使团的每个人,都将官升三级,并赐重金。
若他们某个使团中的人,若不幸遇,只要他们未辱使命,没有投降,他们的家属将得到丰厚的抚恤金,他们的儿子成年后,将受皇恩承袭为官或为吏。
赵官家一言九鼎。
这三百名秘密使者,得到了赵官家承诺后,他们欣然领旨,叩谢皇恩。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俺们本就是拼死讨生活的粗鄙之人。今日有幸能得到赵官家信任和重用,俺们的家眷留在大宋,能得到官家的恩点照顾,俺们甚是放心,即便慷然赴死,俺们又何惜一条烂命!”
赵吉神情肃然,语重心长道:
“卿等敢于担当如此重任,在朕看来,卿等皆是英雄!”
“卿等若能完成此次任务,卿等对朕来说,便犹如鲜卑族人尉迟敬德、突厥人阿史那社尔等多位外族名将辅佐唐太宗啊!”
秘密使团的这些归降大宋多年的党项人,听到赵官家的话,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虽然是粗人,但自从归降了大宋以后,在军中也听到过不少唐太宗与归降的外族名将之间的传奇故事。
赵吉趁势,又鼓励秘密使团的全体成员:
“朕选卿等党项人为秘密使臣,皆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卿等分别秘密出使西夏国的各地方军,实则不还是比较安全的。”
“原因便是,越是朕的大军打得西夏军无还手之力,西夏的各路地方部落军首领们,为了保全他们的军队和族人,他们便越是不敢对卿等动粗;甚至,他们还会待卿等为上宾!”
“故此,朕为了力保众位爱卿安然无恙,最近时日,朕必要率兵攻克夏国西京城!”
“官家高见……”
“谢主隆恩……”
“官家圣明……”
赵吉和刘光世,送别了这十三个秘密出使的西夏各地方军的使团,望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刘光世用崇拜的目光,望向赵官家,他深施一礼,敬佩道:
“微臣光世部那些党项族兵将,生性野蛮,却能重义。今日官家只需几句话,便能将驯化得服帖,微臣光世真是敬仰万分,官家真乃千古圣主明君啊!”
刘光世那些降到他帐下的党项族兵将,暗喻为野狗野马,而把赵官家称作善于驯服野兽的高手,故称赵官家重用党项族兵将当使臣去招降西夏地方军之举为“驯化”。
他对自己这由衷而出的奉承大宋天子之言,深感满意,他的嘴角上扬,沾沾自喜。
赵吉听完了刘光世的拍马屁之言,他却面沉似水,冷冷地说道:
“朕乃真心看重这些诚心归降我大宋的党项人。朕御驾亲征,率兵伐夏,只想狠狠地铲除李氏西夏王朝这个对我大宋的百年祸患!”
“朕并不想灭其党项族,朕的胸怀要像唐太宗一样宽广博大,只要能为中华一统作出贡献的各异族军民,朕亦皆视之为子民。”
本想对赵官家拍马屁的刘光世,听完赵官家那高屋建瓴的话后,他羞愧得满脸通红,叹为观止。
擅于招降纳叛的他,由衷地感觉到,赵官家的思想境界,真的比他高了不止千万倍啊!
……
赵吉与满脸羞愧的刘光世分别之时,好言安慰了他两句。
刘光世感恩戴德,拜别赵官家……
赵吉回到姚古部的中军御帐内,他展开老将郭成进献的战利品大夏国地图。
放在桌案上,仔细地观看起来。
他看到西夏国的疆域版图面积,大约只有此时大宋的四分之一。
穿越者赵吉回忆着自己没有穿越之前的历史知识:
‘北宋约为280万平方公里,西夏约为77万平方公里,约为北宋的四分之一。’
当然,现在这个古代社会里,根本无法做到像现代社会那么精确地统计出国家或地区的精准疆域面积。
甚至,赵吉也看到了这张地图画得比较粗劣,有些地区画得不是很准。
他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在脑海里对比着这个世界里的西夏国,在他没穿越之前的现代社会里的哪些地方。
依这张地图的画法,现在的西夏国疆域,应该是后世现代社会的宁夏、甘肃、陕西、青海、和内蒙的部分地区。
其中,宁夏、甘肃、陕西北部一带占据的面积比较多,还有内蒙古的大部分地区。
如今的西夏首都东京兴庆府,大约就是后世的银川平原的中心地带。
而眼前被宋军重重包围的夏国西京西平府,是后世的宁夏灵武的西南地区。
赵吉在这张大夏国的地图上,寻找刚刚派出的那十三个秘密使团,将要去往西夏十三地方部落军区的地理位置……
夏国的十三个地方军区,分别是:
翔庆军、神勇军、祥佑军、嘉宁军、静塞军、保泰军、
和南军、朝顺军、甘肃军、西平军、镇燕军、强镇军、威福军。
当然,赵吉知道,西夏国是仿宋制立有军号,将全国区分为左、右两厢,每厢又划分为数个地方军区,各区设监军司的最高长官叫都统军,负责指挥本区军队。
赵吉思忖:当今西夏的地方军中,以翔庆军地位最高。其它各地方军大小不等,有的拥兵十万多人,有的拥兵才只有一两万人。
西夏国的地方军,即夏国的所有监军司加在一起,所统军队总数约为五十万人。
“朕要将西夏的地方军,分而治之。”
“朕已派出的这十三个密使团,即便不能能对这个地方部落军立即招降成功,那么也将动摇其意志,让其不敢派重兵来援夏国的西京之围。”
是夜,赵吉派出两队皇城司亲从官,保卫皇子郓王赵楷、康王赵构,以钦差身份,分别巡视了郭成、种师道、种师中、刘延庆、姚古、韩世忠这几部人马的营寨,重点检查各部的驻防情况,提醒各部一定要预防夏军狗急跳墙,趁着黑夜出城劫营,或趁夜出城突围而逃……
当夜,西夏的西京城内,十几名留守在西京的中高级武将,焦急地等候在濮王府的院中。
他们得到今日白天,在东城上观敌的濮王李仁仲受了重伤,他们便在濮王府的院中等待了小半天。
他们来至的目的,一是探视濮王的伤势,二是带着他们各自军中很多将士想弃城突围围的心声而来。
重伤后一直昏迷的濮王李仁仲,在四名医术高超的军医悉心照料下,到了三更天,他才苏醒过来。
李仁仲醒来后,发现自己的上身负伤处虽然被包扎了,但依然很痛。
现在,他只有右眼能看清物体,而左眼前是一片漆黑。
他的左眼框内,如同被挖空了一般,扎心一样的疼痛,非常难忍。
他用右眼余光,瞟视自己的左眼处,只见左眼和头上斜着缠了数道白色绷带。
他意识到,自己在东城观敌时,左眼应该被宋军那种像烧火棍一样的不知名武器给打瞎了。
李仁仲咬牙忍着身体多处受了重伤的巨痛,他开口缓缓地问道:
“宋军,有无攻城?”
在场的军医和侍卫官,闻言皆是鼻子酸酸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重伤在身的濮王,刚从鬼门关逃回来,他苏醒后的第一句,仍然是关心战事,令在场之人无不感动。
他从手下的口中得知:
“宋军并未强攻我西京城……”
“奏禀濮王,院中有十余位城中守城将领,已等候多时,等待濮王苏醒后,他们想入内看望。”
忧心忡忡的李仁仲闻言,他想从榻上爬起,像以往那样洒脱地走到院外,谈笑风生地接见那些军头,以显示自己受伤并不严重,给手下那些军头们吃一记定心丸。
他甚至还想像以往那样出府,到军营中视察各部,指挥西京城的布防……
可是,他用手撑着床榻,却感觉除了左眼处巨痛外,上身的多处伤口传来撕裂开般的疼痛。
“啊!?”李仁仲咬牙挣扎了几次,也没能撑坐起身体。
榻旁的军医立即阻击道:
“濮王重伤在身,请好生静养,切勿用力绷裂开了伤口啊!”
李仁仲问道:“本王所受这伤,几日能走动恢复如初?”
“这……”军医迟疑着,但他又不敢不如实相告:
“小人回禀濮王,宋军用那些不知何名的武器,射出的众多铁砂,已……已经把濮王殿下的左眼球,给打烂了!”
“濮王殿下的左眼,已永久失明了!”
“还有,濮王殿下的上身,也被敌那些奇怪武器射出的铁砂,中伤了多处!”
“还好,濮王福大命大,加之吾等军医将殿下的伤口及时包扎,止住了大了大出血,如今濮王能苏醒,只要好生调养,两三个月后,濮王殿下应该能下地走动了!”
李仁仲右眼框上的一条孤独的剑眉紧皱,右眉头已贴近了斜缠在他眼框的白布绷带。
“本王需要两三个月,才可下地走动吗?”
“太久了!西京城防等事,本王放心不下啊!”
“唉!”军医叹气道:
“一来,怪吾等医术不精,从来没有遇见过像濮王所负这般奇特之伤。吾等真是医无良策,亦无良药啊!”
“二来,吾等军医对濮王殿下所受之伤,认真查验,一起会诊后,发现敌军打出的那些铁砂,有很多都深入到殿下的皮肉之下,吾等怕给殿下造成二次更大的伤害,故此不敢现在就取出来啊!”
李仁仲有气无力道:“孤深知诸位军医,已尽全力医治了。”
“然,孤为稳定军心,誓死守住大夏国龙兴之地西京,故此,在此所有人,对外定要宣称孤只是负了轻伤,三两天后便能恢复如初。违令者,按军法处治。”
“吾等遵令……”
……
重伤在身的李仁仲,只好躺在床榻之上,召见了久等在外的十几名中高级将领。
“本王未负伤前,登城观宋军在我西京城外,营盘扎得延绵十数里,把西京城围得水泄不透。然而宋敌在偷袭击伤了本王后,他们却不急着攻城。这是为何呢?”
众将纷纷回答道:
“属下认为,宋军或许是想把我西京城围困得粮绝人亡,不攻自破吧?”
“末将,倒不这般认为。”
“末将从前先前被宋军攻破的折姜会、溥乐城和耀德城逃来此地的残兵败将口中得知,宋军竟然能祈求上天,引下天雷,轰炸城池。”
“现在宋军不急着攻我西京城,莫非是作法祈求上天降下雷击的时辰未到?”
“哼!尔等愚昧,真是一派胡言!”躺在床榻上的李仁仲,气得怒骂一声道:
“天命在我大夏国,宋国气数不足,何德何能会让上天垂青,帮其降下天雷,来惩罚我大夏如此中兴之国呢?”
“这……”那位将领,感觉有口难辩,他支支吾吾地说道:
“末将所言,皆是从我大夏国前方败退而后的兵将口中所听来的啊!绝无半点虚言。”
“先前守在折姜会、溥乐城和耀德城的夏兵,他们有侥幸没有战死者,逃到咱们的西京后,据他们所言:
‘他们听到宋军阵地数声巨响后,就看到了数团火光打在他们所守的城上,炸得人死城破……’”
李仁仲立即阻止道:“休要再言如此动摇军心之语。”
“本王负伤前,看到宋军拿出了一个长管状的武器,然后,那奇怪的武器就冒出了火光,很多铁砂便击中了本王。”
“如今,本王思之,你等口中能把我大夏国折姜会、溥乐城和耀德城这三城,炸得城毁兵亡的,并不是什么天雷,应该是宋军用了类似于能喷火、能射出铁砂的新式奇怪武器。”
“两相对皆,它只是扩大了数十倍而已。”
众将对濮王的推测,纷纷点头赞同,同时他们心里变得更慌了……
若说宋军能引天雷,那么是不是需要祈祷仪式?
还有,就是上天不一定总是眷顾宋军吧?
有可能宋军在祈求上天,对大夏国的龙兴之地西京西平府降下天雷时,变得不灵了……
可是,按濮王李仁仲如此合理的推断,宋军若是拥有了能堪比雷击效果的新式重武器,那么我大夏国的西京城,还怎么守呢?
更何况,俺们听闻大宋天子赵官家御驾亲征,已经来到咱们西京城外的宋军中,势必让宋军上下人心大振、士气高昂。
而咱们这位西京留守、濮王李仁仲却身负重伤,只能躺在床榻上。全城军民都人心惶惶啊!
人家宋军根本不用靠近城池,就可以用那种,像天雷般的武器,来炸俺们……
我军的弓箭发出的箭矢却射不到宋军,我军的抛石机投
出的石块也砸不到宋军,俺们这些守城的兵将,就只能眼睁睁地等死吗?
这场守城之战,论武器没有宋敌强,论兵力没有宋敌多,论士气没有宋敌高,这仗怎么能打赢呢?
这十几名将领,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把之前相互商议的逃命之策,委婉地说给濮王听。
“启禀濮王,如今我西京城内的军民人心惶惶,全军上下很多兵将都想弃城突围……
“濮王,不如趁宋敌还没有大举攻城之前,为保住我军的有生力量,应寻机突围而出啊……”
“启禀濮王,我部守北城,发现北城外的宋军,队伍不整齐,军纪涣散。若是濮王率领我等突围而时,是好选择从西京的北城门而……”
“住口!”李仁仲怒吼道:
“尔等真是大胆!未战,先思败逃之路!”
他这一发怒,他身中了枪砂的伤口,渗出鲜血,染红了包扎在外数条白布绷带。
“若有再敢言弃城突围者,本王立斩不饶!”
众将领吓得立即闭口,不敢再言……
“为让我大夏朝廷能有时间调集各路地方军抗宋,本王誓死与西京城共存亡!”
濮王李仁仲的正气凛然,吓得这些将领惊慌不已,但他们依然忧心忡忡。
众将听到濮王的表态后,他也不敢再多嘴劝说他了。
他们讪讪地告退,各怀心思,离开了濮王府……
……
第二天上午,赵吉接到军报,留守京城监国的太子奉官家圣旨,派王禀率军三千,押送火器弹药补给,已到宋夏边境。
赵吉立即派出吴玠、吴璘、杨再兴、王贵、张宪五位将领,各领一千兵马,合计五千,去接应王禀所部,以防夏军劫掠宋军的弹药补给……
下午,骑着快马的十二位夏国使臣,风尘仆仆而来,他们带来了夏皇李乾顺亲笔所书的乞求停战议和的书信。
他们想面见御驾亲征的大宋皇帝赵官家。
赵吉接到奏报后,只淡淡地说道:
“武力,才是谈判桌上的筹码!”
“朕不见李乾顺派来的议和使臣,让张浚负责接待他们。最好让他们在我大宋军营内滞留几日,让他们见识一下,朕的宋军是如何攻破夏国西京城的。”
“朕的大炮射程之内,即为我中华的领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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