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情深夜话就到这里,祝各位观众有个好梦。再见!”
寂凉的夜风下,一辆老旧干净的河玲轻卡行驶在破烂的工业大道上。车上收音机里,电台结束了一天的节目,开始漫无目的的放起了音乐。
与繁忙的白天不同,深夜的工业区,连个鬼影也没有。老旧卡车行驶时的哐啷声,传出老远。司机曹子恒打着呵欠想着今晚老妈会给他留什么夜宵。
这个曾经的大学生,在挥霍完青春带来的优势后,被残酷的社会竞争碾成了一个早出晚归的货车司机。
舒缓的音乐,总让人想睡觉。老司机的曹子恒抬手就想换个电台,然后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摇晃起来,伸出去的手怎么都够不着那就在眼前的收音机。
……
“公子,公子。很晚了,要起来了,今天开始你得跟主公学习射箭。”昏暗的房间,耳朵里熟悉的声音把曹子恒的意识拉了回来。“又是这个梦么,烦人。”翻了个身,就想继续睡,五更天就起床,这日子还过不过。
“公子。。。。”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曹子恒知道想继续睡是彻底没戏了,只能任由婢女绿荷把自己拉起来,洗漱穿衣。
天还很黑,房间里豆大的油灯亮光下,显得特别的昏暗。“还是电灯好呀。”即使过了六年锦衣玉食的生活,曹子恒这个被现代文明腐化过的现代青年还是无法适应古代这匮乏的物质条件,蜡烛都是奢侈品的年代,可以让曹子恒吐槽的地方实在多不胜数,吃的,穿的,娱乐的,上厕所用的……
这是东汉,初平三年,关东联军刚刚解散,天下真正开始兵荒马乱,各路诸侯开始互相攻击。大汉朝统一了四百多年,似乎又要倒退回战国之时。当然,这跟他这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六岁孩童是没有太大关系的,才刚被古代启蒙课程完虐过的他,今天要应付的,是父亲的弓箭课程。
宽阔的校武场燃着火把。一个威严的男子立在场中,细眼长髯。
梦这东西总是让人摸不着脑袋,本来曹子恒以为经过睡饱了吃,吃饱了睡的六年幼童生活,会让自己忘记很多事。但,梦,总是在提醒他,他跟周围的人不一样,跟眼前这威严的男人也不一样。尽管,这个男人是他这个身体的父亲。
“小丕,怎又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成何体统!”眼前男人对睡眼蓬松的自己一直很是不满,这点曹子恒是知道的,毕竟自己的懒散的做派在这个崇尚礼的年代里,自然不被人接受,何况这还是对着自己的父亲。不敬尊长是大罪,无仇不成父子,或者并不是这样,只是因为那该死的梦。梦里,他的父亲还在,还是一样拍着自己的肩膀,宠溺的说:“没事,这次不行,我们下次再努力就好。”
“不是要教射箭么?学会不就行了。”曹子恒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说完就拿起一旁的小弓把玩起来。“你。。。。。”
“父亲,二弟毕竟还小。”一旁早开始练习枪术的小青年见两人又吵起来,连忙劝阻。
“昂儿,你这么护着他,你看看你这个弟弟这样子,像什么话。”或者是被气习惯了,男子干脆黑着脸开始讲解:“弓,穹也,张之穹隆然也。其末曰箫,言箫梢也;又谓之弭,以骨为之滑弭弭也。中央曰抚,抚也,人所抚持也。箫抚之闲曰渊,渊,宛也,言宛曲也。”(注一)
说完也不管曹子恒是否能听懂,提起一张二石弓比划如何开弓发力,姿势要点。边上的曹子恒撅着嘴,跟着练习起来。
男人教的很用心,边上的小青年看着这对父子一脸无奈的继续练习自己的枪术。弓,现在是他的日常课程,不过要排在枪之后。
时间这东西从来都是不靠谱的,晨曦的光芒很快就洒满整个校武场。
曹子恒提着弓箭玩的不亦乐乎,这可是现代社会难得能玩上的东西。虽然某宝上几百块钱就能买到一副弓箭,可能让你痛快的玩弓而不被投诉的地方可不多。君不见现代的业余弓箭训练场,进去一次就要数十元。
这是个可怕的时代,他需要足够的武力,最起码的也要有能逃跑的体力。他可是清楚的记得他三岁那年那场燎天的大火,那让人绝望的炽热现在还会经常变成噩梦追在他身后。
满眼的火光把周围的人照的影影倬倬,人脸上也只剩下模糊光影,压根分不清谁是谁,耳边传来的除了痛苦的哭喊尖叫,就剩下房屋倒塌的轰鸣。
那是地狱。
那场大火来自洛阳,点火的那个叫董卓。这里是东郡,奸雄曹操的治下。
而我,曹丕,字子恒,埋葬了汉皇朝的那个魏文帝。
*汉刘熙《释名·释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