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翘楚身体颤抖,浑身青筋暴露,血管鼓起,每一处骨节都发出咔咔的响声。终于在他周身每一处关节都以一种异于常人的姿势活动了个遍之后,停了下来。他双手下垂,瞪着两只如同黑色空洞的眼睛,呼呼的喘着粗气,宛如一只待捕猎物的恶兽。
“爹,姑父他这是?”文丹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不免有些害怕,低声在父亲耳畔询问。
文固上前一步:“谁知道他这是练了什么邪门歪道的功夫,你速去后院保护你弟弟和奶奶。”
“奶奶被人下了毒,恐怕没多久了。”文丹青迟迟不肯立刻,听到文固提起奶奶不觉悲上心头。
“你说什么?”
文固一开始难以置信,但随后便反应过来一定是任翘楚做的好事。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让一个人的改变已经足够了。欲望的实现会让人变的贪婪,贪婪又会将人无休止的吞噬,直到他彻底丧失了自己。
“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文固失声怒骂。
原本在原地喘粗气的任翘楚大吼着扑向怒骂的文固。一旁围观的教头管家们见状,纷纷吓的四散而逃。
“快走快走,老爷疯了!”
“快跑啊。”
叫嚷声让任翘楚再次停住脚步。转而去攻击那些四散的教头们。
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文府的教头打手们,这一刻全都成了草人沙袋一般,被任翘楚砍瓜切菜,打的七零八落,更有甚者被一拳打的对穿。任翘楚完全失去了控制,如同一个杀人机器,收割着周围的一切生命。
文固快步上前,掌劈任翘楚的天灵盖。任翘楚就像丝毫不觉得疼痛,掐住文固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挥拳就打。
“姓任的,放开我爹!”文丹青赶上前,手中峨眉刺齐出插在任翘楚的腋下。两支峨眉刺足足扎进去了三寸有余,但伤口处却连血都不滴。任翘楚转而又去攻击文丹青,下垂的一双手臂僵直,像两杆直挺挺的大棒,随着他身体的摆动挥向文丹青。
任翘楚的速度奇快,咫尺的距离不过挥手的事。
“不好!”赵廷玉飞身上前,用上全身撞开任翘楚。就像是撞在了墙上,一瞬间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闪过一道白光。整个人飞了出去。而任翘楚也只是趔趄的歪了歪身体。
文固挺身而起,不等文固做出反应,任翘楚转身抓住文固高高的举过头顶,砸向赵廷玉。
武倾影脸上的疼痛感有所减弱,在一旁侧耳静听,周边几人的气息步伐了如指掌:“雨彤,岚逸,救人!”
一声令下,单雨彤飞身而起,救下了即将落地的文固。沈岚逸的铁伞随即出手,若游龙出水在任翘楚的胸口处,齐胸斜肩撕开一道豁口。豁口处的血管鼓动几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什么情况?”
划破如此长的伤口,没流一滴血。惊愕之余,沈岚逸挺起铁伞向任翘楚刺去:“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任翘楚抓住沈岚逸的铁伞,丢垃圾似的将沈岚逸扔进了一旁的草丛。
单雨彤凌空翻到任翘楚的身后,铁扇重击任翘楚的穴道。百汇、神门、气海、风门、丹田一圈下来,周身几个大穴位尽数被点中。然而任翘楚并没有停止动作,挥起手臂,使了个摆身拳。
来不及躲避的单雨彤手臂交叉,将铁扇挡在手臂前接下任翘楚的这一招。立刻被震出十几步远,她捂着心口,嘴角已然出血。
单雨彤:“难道他身上没有穴道?”
“太师父,菜油我找来了!”杨琳抱着个坛子兴奋的大喊着跑来。
单雨彤:“琳儿,不要过来!”
听见杨琳的大喊,任翘楚再一次被吸引,转身跳起扑向杨琳。
肥硕的身躯凌空跃起,四肢伸展将衣服撩起,露出圆滚滚的肚皮。月光下,任翘楚如同一只跳到半空中的蛤蟆,扑向杨琳。
说时迟,那时快。赵廷玉施展轻功窜到两个中间,弯腰翻身,挺腿甩踢,来了个倒挂金钩,迎面踢砸在任翘楚的面门上。任翘楚砰的一声落地,震的地面上的尘土都飞起半人高。
鼻梁骨被踢塌陷的任翘楚丝毫不受影响。四肢撑地,双腿弯曲后蹬,裤腿都被鼓起的肌肉撑的撕裂开。趁着赵廷玉立足未稳,用头当做重锤,如同离弦的箭般卯足了劲儿窜出去,重重的撞在赵廷玉的胸腹,将他顶上半空,紧跟几步将快要落地的赵廷玉又一次顶起来。
赵廷玉像断线风筝一样,撞到院中的树上滚落下来。口中鲜血喷出,几块四四方方的瘀血块,血中还有几根针。赵廷玉昏死过去。
任翘楚并未甘休,又要扑向赵廷玉。苏月晨和苏月夕见状拦到他面前,回身劈打,手中的笛和箫分别打在任翘楚左右两边的锁骨处。锁骨应声断裂,白森森的骨碴刺破皮肉露在外面。即使如此可怕的惨状也完全没有影响到任翘楚进攻的势头。
苏月夕仰仗自己轻功出众,拉着姐姐苏月晨瞬间闪过任翘楚的进攻。与此同时,杨琳将手中装了菜油的坛子扔向了任翘楚,糊了一脸油的任翘楚突然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倾听着四周的动静。坛子碎裂的声音也给武倾影指了方向。
武倾影愤然而且,碧落掌打在任翘楚侧肋处。肋骨连带着脊柱,任翘楚的整个骨架被打的严重歪斜,整个人趴在地上难在立起。
“都闪开!”
文固将烛台从石灯拿出,连带着灯油和燃烧的蜡烛扔到了任翘楚的身上。粘了菜油的任翘楚随即被火吞噬了半边身体,在火中发出凄惨的尖叫。
武倾影听到火焰燃烧和任翘楚的惨叫声音,任何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出来便被文固一把火烧了。
“你这是做什么!”武倾影呵斥文固。
而文固却毫不在意:“不明白吗,宰了他。”
“杀人不过头点地,擒住他…”
“你的家人没被害死,烧死他都便宜了他,真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文固心中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渐渐一动不动的任翘楚。
片刻后,任翘楚的身体冒出一股股恶臭的黑烟。突然,烧成了黑炭的尸身做了起来,众人惊怕,纷纷做出应战姿态。只见任翘楚的身体晃晃悠悠的再次躺倒。烟气散后,尸身的嘴中,一只同样烧成黑碳,拇指大小的蟾蜍,死死咬着任翘楚的舌头。
……
深夜,一只海东青从文府飞出,朝着北边飞去。
黄靖盘腿坐于蒲团之上,随着他收功运气,身前的水盆中一股烟气散去,盆中的倒影随后消失。
“打起来倒也勇猛,只是太迟钝了,宝贝,你觉得呢。”柳锦娘侧躺在长椅上,捏着条黑蛇,手指揉着蛇头,伸出舌头舔了舔。
黑蛇吐了吐信子,乖巧的沿着她的手臂盘到了柳锦娘的脖子上。
黄靖擦去额头上的汗说道:“你也看见了,两条胳膊根本就抬不起来,他能够周旋这么久全靠长的壮实。”
柳锦娘:“也不错了,这次就用了只癞蛤蟆,不像上次在九里山用的那只黄鼠狼,我可是用了六只虫子,下了血本的!”
黄靖:“上一回还不是全靠我。”
柳锦娘:“哎呀,好吧好吧,我再想办法改改。”
“咱们在嘉兴的联络点还有那个没受到破坏。”
一只海东青拍打着翅膀落进到屋内。黄靖和柳锦娘一听是冷荼的声音赶忙施礼回答。
柳锦娘:“回护法,嘉兴一带都是地灵堂负责的,被武倾影破坏之后便没在建起来。”
黄靖抢说道:“离嘉兴最近的地方只剩下胡璃的红门客栈和白煞所在的高崇寺了。”
冷荼:“告诉白煞,就说文府的线断了,让他另找据点把江南的辎重全都送回来,至于新的暗线让胡璃立即着手建立。”
“是!”
冷荼:“还有,联系上惠屠,让他配合白煞行动,如果这次再有什么闪失,就让他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永远不要再出来!”
“遵令!”
海东青仰叫一声,闪动翅膀离去。
柳锦娘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手中把玩着盘在脖子上的蛇:“走了走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得回去看看我的小宝贝了,哈哈。”
……
“这边给我使劲儿捶捶,对对就这儿。”
公孙娆灵皱着眉头,一副放松后释然的表情,身后的杨琳按照她的指示给她捶着背。
公孙娆灵:“你说我这睡了一觉浑身上下怎么这么疼啊?”
“没事儿,下次多喝点就好啦!”苏月夕笑着把破了个洞的酒葫芦放到公孙娆灵面前。
“小五你又皮紧了是不是。”公孙娆灵接过酒葫芦觉得轻飘飘的,仔细一看,发现葫芦上多了个大洞:“哎,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苏月夕:“哎呦你问谁呢,自己干的好事全忘了?”
单雨彤拉过公孙娆灵的手,用百花露擦着她略发红肿的手背:“看见院子里的灯了吗,一拳打成两半,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啊?”公孙娆灵听的有些难以置信。
沈岚逸一旁答道:“二三十条齐眉棍啊,硬生生用身子抗断,身上能不疼嘛。”
公孙娆灵:“那这酒葫芦怎么回事儿啊?”
沈岚逸:“这个呀,昨天晚上有个胳膊不一样粗的和尚还记得吗?”
公孙娆灵:“记得呀。”
沈岚逸:“你拿这个,碰人家的飞锤来着。”
“啊,你们怎么不拦着我点啊,哎呀我的酒啊。”公孙娆灵很是可惜的摸着手中的葫芦。
单雨彤哼笑一声:“拦你,我们俩找锤啊!”
沈岚逸:“就是,昨天那个长胡子的大汉比我还高出一头,你一个手就给人家举起来扔出去了。”
公孙娆灵:“这个倒是没什么。”
身后的杨琳没忍住笑出了声。
公孙娆灵回手在杨琳的头上连续弹了几下:“死丫头,长能耐了!”
“哎哎哎,不敢了不敢了,师父饶命。”杨琳笑着用手护着头躲到一旁。
“琳儿,过来,别给她捶,让她自己疼去。”苏月夕将杨琳拉到自己身边:“你呀,也就欺负欺负我和琳儿了。”
公孙娆灵:“这能怨谁,我倒是想欺负二姐,我敢吗,哎呀疼疼疼。”
单雨彤猛的掐住了公孙娆灵左手的虎口处:“你还想打我,长本事了?”
公孙娆灵:“错了错了,二姐,我开玩笑的!”
苏月晨轻弹琵琶,嘈嘈切切的声音,慢慢制止了几人的喧闹。
一曲作罢,苏月晨长舒了口气,站起身将琵琶递还给公孙娆灵:“算是修好了!”
“这又是怎么了呀?”公孙娆灵心疼的摸着自己的琴。
沈岚逸:“刀砍的,大姐熬了一夜才给你修好。”
苏月晨:“你呀,以后少喝点酒吧,前几天喝醉了还想打师父,被师父一脚踹水缸里,顶着雨在院子里跪了一夜,都忘了是吧?”
公孙娆灵很是尴尬的挠挠头:“看来这酒以后是真不能喝了了。”
苏月夕憋笑着说道:“嗯,这句话我听了起码二十年了。”
公孙娆灵:“小五。”
苏月夕:“哎,这儿呢四姐,您说四姐。”
公孙娆灵:“我给你说哈,等我下回喝醉了,一定把你锤的再矮上一头。”
“切~”
苏月夕站起身挥了挥手招呼着杨琳:“走琳儿,咱不理她,跟我出去。”
……
“你可算醒了,再睡就把你自己扔在这里,我和凌焱可打算走了。”
朱罡蜷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个青花大盆,盆中徐徐冒着白色的雾气,插花摆果的像是个盆景一样。朱罡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塞往嘴里,一副享受的模样。
朱罡:“赶紧起来吧,人家家里面出了白事,咱们这些外人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早早离去的好。”
赵廷玉不解:“白事,难道说?”
“文家的老太君死了,中毒死的。”朱罡走到赵廷玉身边将大盆递过去:“尝尝不,文小姐派人送来的酥山,凉丝丝的可甜了。”
赵廷玉摆摆手坐起来,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喉咙里,甚至还有血液带着的铁锈味。
赵廷玉:“我怎么了?”
朱罡放下手中的酥山,从桌上捏起几根细如牛毛的针。
“自己看看,这东西你怎么吃进去的,你师父怕你饿着,把状元桥上卖膏药的本事都交给你了?”
“这东西哪来的?”赵廷玉接过针一脸茫然。
朱罡:“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吐出来的。”
朱罡抿了抿嘴:“你要是没事就快起来吧,我一会就要和凌焱走了,人家家里还个这样子,你也赶紧走吧。”
一夜之间,文固苍老了许多。文府上下披麻戴孝,哀声四起。
武倾影祭奠过后跟随文固来的书房。
文固:“武大人,下官恐怕一时帮不了您了,之前与任翘楚同流合污的人,昨天晚上我让小女全都绑了,可以随时将他们押解进京,至于蒲家嘛,下官想,如今陛下于东海巡狩,船舶的调度还得需要他们,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武倾影点点头:“有道理,金人新败,当务之急应当想办法护陛下回临安才是。”
“既如此,我也不便在打扰。”武倾影起身施礼:“员外节哀。”
文固:“库中存放的脏银,我也会尽快清点交送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