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到!”
随着亲兵的一声喝,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分别退向左右。
岳飞板着脸站在中间:“谁先动的手?”
岳云发髻被扎的有点松了,有几分狼狈但还有些不服气。
“父帅,是她先动手的。”
杨琳才不是个吃亏的主,开口回怼:“是他先说我的!”
岳飞:“他说你们什么了?”
杨琳:“他说我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说我们就知道欺负老百姓,是狗汉奸。”
岳飞:“来人,岳云对老百姓动武触犯军纪,拉下去军杖十二!”
亲兵上前将岳云拉走。
岳飞又道:“我知道连日行军弟兄们都很累,可我不希望再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力气留到战场上去打敌人,谁也不许对自己人动手,都散了!”
周围大小军卒全都立刻散开。唯有杨再兴留了下来。
岳飞又对赵廷玉三人道:“岳云是儿子也是我的先锋,他犯了错我照样打他,因为我这里是军队,可他说的没错,几位上差若是家里没几个硬角色恐怕这么小的年纪得不到这样的差事,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派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来这里干什么,总之你们现在没事了就立刻离开吧,待在我这里不方便。”
岳飞转头看见了杨再兴:“你怎么在这儿啊,我说兄弟你今年三十五了吧,怎么还欺负小孩子呢!”
杨再兴低声耳语:“我的帅爷,这姑娘会使杨家枪,我要问问她。”
杨再兴拦住杨琳:“姑娘你的枪法和谁学的?”
杨琳:“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在下杨再兴,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杨再兴像个铁塔一样站在杨琳面前,又自报家门和名姓。杨琳听到杨再兴的名字愣住了,那封父亲留下的信至今还留在她的枕头里。
朱罡见杨琳不说话便替她说道:“她叫杨琳,她爹杨再青,她师父是凌音阁的,她这两下子都是她师父教的。”
杨再兴显得有一些激动:“杨再青,那你祖父是谁,你爹现在又在哪?”
赵廷玉见杨琳愣在当场便推了她两下,说道:“杨琳,你怎么了,问你呢?”
杨琳被赵廷玉一推,这才回过神来回道:“我没见过我祖父,只知道祖上是山西磁州。”
杨再兴追问道:“杨姑娘,你父亲现在在哪里,我有个堂弟,叫杨再青,年轻时他误入歧途去了江浙一带,我曾去找过他,可是十二年来音信皆无。”
杨琳:“我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十年前我父亲被武德司邓恩所害于九江,只怪我自己学艺不精,难以为父亲报仇。”
岳飞在一旁道:“武德司,本朝开国之后不就被皇城司所替换了吗,邓恩又是哪个?”
杨再兴思索片刻,将头顶发簪取下拿在手里问道:“你可见过此物?”
杨琳看了看发簪摇摇头:“父亲没有这个簪子,不过我家的老管家杨洪爷爷倒是有一个。”
杨再兴:“杨洪,可是有点驼背?”
杨琳点了点头。杨再兴心中说不出来的喜悦,杨家落败之后他四处打听兄弟们的下落,在岭南找到了落草为寇的弟弟杨再思后一起来到了岳飞的岳家军。现如今又碰见了杨琳自然是格外的亲切。
杨再兴:“对上了,对上了,孩子,我是你爹的哥哥,是你的伯伯,咱们是一家人!”
杨琳自幼被五音奇才抚养长大,除了父亲杨再青,剩下的也就是和师父们亲切了。她生活的虽说不上锦衣玉食但较于常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五音奇才对她也是百般呵护,对于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伯伯杨琳多少存有戒心。
杨再兴:“孩子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杨琳:“我和师父们住在凌音阁。”
杨再兴眉头一皱:“凌音阁,那几个唱曲儿的官妓?”
杨琳听他这么说自己师父立刻就不愿意了,就算他和自己父亲是兄弟,可毕竟素未谋面又怎能忍他出言羞辱师门,说话便少了些客气:“我师父她们不是什么官妓!”
杨再兴知失言了,立刻解释并带有关切的问道:“是是是,孩子你们这是要去哪?”。
朱罡见状过来打圆场:“我们领了上峰的命令不便透露,岳元帅,我们还是先告辞了,免得耽搁了大事。”
岳飞也看出来二人的尴尬境地便支开了杨再兴,又送三人出了营门。临行前对三人道:“此行若有难处,尽可往我岳家军的方向,岳某自当给予庇护。”
赵廷玉三人同时道:“谢元帅!”
辞别了岳飞三人继续北上,杨琳一时无法接受杨再兴的出现有些闷闷不乐。朱罡见她脸色难看便有意调节气氛道:“想不到杨大小姐还有做将军的亲戚,看起来今后是要前途无量了呀。”
杨琳道:“要是我有朝一日做了官,就先想办法给你按上个罪名把你关起来,省得让你这张破嘴成天胡说八道。”
赵廷玉:“做官当然要当一个好官了,当为民除害造福一方。”
朱罡:“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官若是不贪怎么保住自己的饭碗往上爬呀,清官若是不奸又岂是贪官的对手。”
杨琳:“兴亡苦百姓,输赢殿上臣,岂知牧民者,世代朝中人。”
朱罡:“你这是要唱起来呀?”
杨琳:“什么呀,我只是突然觉得这段唱词挺有道理,你看看那个岳元帅,他抛头洒血的才混到这么一个位子,再看看那个秦相,只是动动嘴皮子就位极人臣了。”
赵廷玉听二人的对话听的一知半解,忽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有人来了。”
赵廷玉招呼二人回头看去,只见杨再兴纵马而来,一边跑一边招着手。
“等一等,等一等,吁~”
杨再兴勒马与三人近前翻身下马,将一个小麻布包袱举在杨琳面前。
杨再兴:“孩子,你的枪法磕磕绊绊并不完整,这是杨家枪法,你要好好练习。”
杨再兴打开包袱,一本一指厚的书本映入眼帘,杨琳接过包袱迟疑了片刻,眼中不知道为什么泪珠打转儿。她向杨再兴作了个揖:“谢伯伯赐教。”
杨再兴笑了笑:“我,我得回去了,你们路上小心。”
杨再兴驾马而去,杨琳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默默的挥了挥手。
……
蒲罗满面春风的笑对着惠屠:“堂主但请放心,我怎会辜负王爷和护法的厚爱,粮食,铁、铜都已经装了船,海鲨帮,巨鲸帮还有操江水寨的兄弟们各个都是信的过的,只是这盐巴一时难以凑齐,姓文的那个家伙顽固不化,护法要是着急可先将码头上的东西送去陈塘。”
“蒲大人在这松江府只手遮天,江面到海上哪条船敢不听你的呀,收拾个卖盐的很费力气?”
惠屠阴阳怪气的说着,将一支精致木匣子摆在了桌上。匣子打开,亮出里面三颗猫眼大的夜明珠冷光绽放。蒲罗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货真价实的真东西,满脸堆笑的说道:“王爷和护法真是错爱咯,老朽哪受的起这样的物件。”
惠屠:“给你的就拿着吧,把事办好了就行。”
蒲罗的大红胡子几乎要乐的翘起来:“那老朽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来人。”
门外走来一丫环,端着托盘低头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蒲罗揭开托盘上的红布,一块巴掌大的银色牌子拴着流苏红绳,牌子上写着纹银三千两。
蒲罗接过来递给惠屠:“这是嘉兴银号的凭票三千两,聊表寸心,堂主可不要推辞,还望堂主替老朽美言几句呀。”
惠屠砸吧着嘴又搓了搓手:“哎呀,这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啊。”
二人相视一眼仰天大笑。
“老爷,老爷。”
蒲罗的家仆快步跑来。
“无礼,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蒲罗瞬间没了笑脸,呵斥手下奴仆。
仆人凑到蒲罗耳边耳语道:“朝廷来人了。”
蒲罗听完眼珠子一转,反手抽了仆人个大嘴巴,装作生气的厉声喝道:“混账东西,惠堂主在这里还跟我咬耳朵!”
蒲罗转而对惠屠笑道:“堂主莫怪,手下人不懂事,我哪里有点小事要去处理,堂主在此稍座。”
惠屠笑道:“既然大人忙碌,我也不便叨扰,告辞。”
蒲罗送走了惠屠,目送他离开转而去见朝廷的人。
“官人到此,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蒲罗从门外开始抱拳作揖,进了门更是鞠躬道歉,尽显恭谦姿态。
“蒲大人请起。”
客气寒暄之后来人直接问道:“皇上海狩归来百废待兴,临安要扩建已接纳从龙之民,这衣食住行之物不可缺少啊。”
蒲罗笑道:“是是是,我这也这积极筹备,吃的穿的用的基本上都已经配齐了,现在正在码头上清点,只要装了船要不了两天就能送进临安,只不过。”
蒲罗佯装为难的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
蒲罗:“只不过这食盐还缺了些,嘉兴文固那边迟迟没能送来。”
文固经任翘楚的事情对市舶司有所察觉,但手里没有十足的证据所以不敢打草惊蛇,于是借着献银两的机会命文丹青和文聘进京,上下打点。这官员也是其中的受益者,故而说道:“唉,这兵荒马乱的想必是他那里出了问题。”
蒲罗听罢立刻笑道:“是是是,文官人向来忠义断不会有非分之想,必然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既然如此我也得马上回去了。”
蒲罗:“大人请留步。”
官员出了市舶司的门进了轿子,手捧着一颗猫眼大的夜明珠端详一番,满脸笑意。
……
赵廷玉三人毕竟耽搁了些时辰,一路上紧锣密鼓的赶路,两天的路仅走了一天,等进了汴梁城已经是天光大亮。城门口加派了金国士兵把守,墙上还贴着几张通缉令,上面分别写着金国文字和汉字。
城门口的汉人士兵敲着锣不断对行人喊着:“纵火凶犯,罪大恶极,凡助抓捕,赏银五百!”
三人远远的听见士兵敲着锣喊,便不敢往城里面进,可到这里了就是为了进城,于是抓了些土抹在脸上。朱罡更是搞怪的歪着嘴挤着眼。
杨琳见状低声道:“要不我帮你一把,把你下巴卸下来?”
朱罡:“你个姑娘家的能不能文静点。”
三人顺着队伍到了城门洞处,这才发现墙上贴的画像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虽然画像下面写着他们六人的名字,可上面画的人各个长像凶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三人顺利的过了检查。
赵廷玉道:“岳元帅说我的头值一千两,可是上面怎么才写了五百两?”
朱罡:“坊间瞎传的呗,三人成虎嘛,怎么,你还很失落?”
杨琳:“哼,等到了晚上我就来把这个东西撕掉,把我画的这么难看。”
朱罡:“就是啊,还给赵廷玉画了脸胡子,给凌焱画了个疤,人家长的多周正啊。”
说话间,呼呼啦啦涌来一大批人。个个穿着草鞋,体型健硕,离着好远就闻着一股熏人的鱼腥味。
“散开散开!”
一帮人推推搡搡挤到城门口,将三张新的通缉令贴到了显眼处,人群立刻聚拢了上去。这次画的明显就是赵廷玉、杨琳、朱罡三人。
为首的一个独眼大汉指着上面的画像道:“这三个人罪孽深重,敢刺杀四王子殿下罪在不赦,有提供线索者赏银三千两!”
三人也被这事吸引,凑上前定睛一瞧上面虽未标明三人名姓,但所画相貌特征几乎与三天一模一样。恰在这时,一只手拍在了赵廷玉的肩膀上,紧张感瞬间直冲他顶梁。他怔怔地回头看去,却是樊爻站在了他身后。
樊爻操着一口河南话道:“兄弟好兴致,即到了家门口怎不来见我,反而在这里凑热闹?”
杨琳和朱罡也回头看他,樊爻见三人都到齐了又道:“哎呀呀,弟妹与哥哥也在,正好正好。”
樊爻揽住赵廷玉和朱罡的肩膀,与二人勾肩搭背,将半懵逼状态下的三人带至僻静处。
樊爻:“好啊你们三个,胆子够大的呀,看见是画的你们还敢往上凑,说说吧,怎么来的这么晚啊?”
朱罡:“路上耽搁了,你怎么来了?”
樊爻:“钦天监那帮老家伙,太自以为是了,我说什么人家也不信,看个天气都看不准,我不稀的和他们待在一起就主动申请到这里来了,我都来了两天了。”
朱罡:“金其龙和凌焱他们呢?”
樊爻:“他们现在可了不得,军器局和造办处挣着抢着要他们,风光着嘞。”
赵廷玉:“樊兄来此两日可有什么发现?”
樊爻:“问到点子上了,刘家父子在徐州大败,现在退到山东去了,这里已经不再是伪齐的国都,金兀术把这里当成了前线指挥所,不仅收拢了先前的败兵和招募了一部分叛军,还从北方调集了大队人马要往这边来。”
朱罡:“可以啊兄弟,咱们能交差了呀。”
樊爻:“哪有那么容易,秦相刚接管了皇城司,临来之前让我转达给你们,咱们要在这里建立起永久的联络点,最好是能达到当年东京留守司的规模。”
朱罡:“嗨,新官上任,三把火嘛,说不定热乎劲儿过去就没事了。”
两人聊的火热却发现一旁的赵廷玉和杨琳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朱罡嬉皮笑脸的打趣道:“怎么了赵廷玉,是不是自己突然涨价了兴奋的说不出话来了。”
杨琳立刻皱褶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与赵廷玉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赵廷玉宛如离弦的羽箭垫步而出,奔向转角角落,手拈细针扎在那人穴位处,将角落中躲着偷听的人定住,随后抬手将他扔到众人面前。
杨琳伸手抓住那人颈后,问道:“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