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萨急步想要追赶,见一名烂衫丐妇背着襁褓婴儿,哇哇啼哭不绝于耳,微一迟疑停下脚步。
朱宜萱哼了一声皓腕微动,一柄柳叶镖捏在手中就想射出,索萨见状不假思索叫道:“莫要伤人!”
朱宜萱听到叫声愕了愕,柳叶镖盘在手心没有射出,流民乞丐踉踉跄跄逃得飞快,一溜烟不见踪影。
索萨见朱宜萱用不解目光望住自己,滞了滞道:“这些都是无衣无食可怜人,师妹大度放过他们罢。”
朱宜萱转了转眼珠,柳叶镖瞬间不见了踪影,微笑道:“师兄真是仁厚心肠,师妹也不是天生狠毒,自然师兄说啥就是啥,无有不依。”
索萨听出朱宜萱的言外之意,面孔微红装作没听见,眼前不期然现出巧笑嫣然的徐淑媛,不由地微叹口气,目光有些茫然。
朱宜萱冰雪聪明,对索萨的异样情绪最是敏感,圆睁俏目望将过来,刚想说话就见欧孛齐直起身子,不以为然道:“这些汉蛮都是蕃人????????????????仇敌,日后迟早都要送脱性命,少族长何必如此仁慈,任任他们前往官府报信。”
索萨听得怫然不悦,皱眉冷声道:“都是跟咱们一样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哈哈,干嘛一定要出手杀害。”
明知流民乞丐都是仇视土蕃的汉人百姓,日后撞见也未必感恩,索萨却也狠不起心肠出手击杀,见瞬间都已逃得不知去向,知道泄露行藏大批官差马上就会闻讯赶到,顾不得询问朱宜萱因何来到东宁府,吩咐道:“大家拿了西洋火器,赶紧走路。”
沙漉社决战土蕃部族联军大败亏输,自此见识了西洋火器的厉害,生番部族休养生息多年逐渐恢复元气,在有心人故意蛊惑下决意起兵复仇,暗中尊奉大肚王阿德狗让幼子阿德复为主,企图歃血为盟驱赶汉人重建土蕃自由世界,在妈祖神教的牵线联络下,生蕃部族秘密从洋人手中购买大批枪弹,决心练出堪与明郑军队匹敌抗衡的精锐火器部队。
只是西洋火器虽然无坚不摧,耗费弹药也极为惊人,生蕃部族技术落后自然不懂如何制造铅弹,没过多久就把辛辛苦苦走私运进深山的弹药耗得一干二净,无奈之下只得通过妈祖神教再次秘密联络洋人购买弹药。
索萨之所以冒险潜入东宁府,目的就是配合妈祖神教把暗中购买的弹药护送运回萧垅社,举义起事报仇雪恨,对特工身上的短铳火枪自然不会放过。
当下四人一齐动手,快手快脚把众特工的短铳火枪和铅弹一股脑搜刮干净,跟着索萨顺着胡同急步奔到忠孝街,混入熙攘人群再也不见踪影。
不一会儿大批官差闻讯赶到,见五具特工尸体横七竖八倒在泥地,鲜血喷溅死状可怖,凶手却早已消失无踪,面面相觑无可奈何,晓得自己若是撞上也要送命,只得按惯例登记上报,装模作样到处侦缉追查凶手。
行走一阵见官差没有跟踪追来,索萨微松口气,缓下脚步低声向朱宜萱道:“师父明令思明山庄门下不得使用暗器伤人,你怎么偷偷往镖上涂了见血封喉,万一错杀无辜怎生是好?”
听索萨怪自己违犯师门禁令使用见血封喉,朱宜萱有些不服气地翻了翻娇俏白眼,冷哼道:“师兄怎么也像爹爹那么冬烘不通世事,思明山庄祖上门规从没有不许庄内弟子使用喂毒暗器,爹爹自以为行事要光明正大,方才添加了禁令,况且爹爹还在庄外种植那么多的箭毒木,也不怕误伤人命。”
索萨对师父极为尊敬,见朱宜萱大肆诋毁,不悦道:“师父常说毒药也是良药,毒药用得妥当也可疗伤救人。箭毒木见血封喉毒性猛烈,每年都有土人不小心中毒身亡,师父移植箭毒木为的是研究药性找出解毒良方,用心良苦医者仁心。你擅用毒镖却是伤人害命,两者不能同日而语。”
朱宜萱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毒镖杀人是杀人,火枪杀人也是杀人,两者有啥子区别。爹爹口口声声光明磊落,平生死在他掌下的人不见得比萱儿少,那又怎么说。”
见????????????????索萨面色阴沉,朱宜萱放软口气摇着胳膊道:“师兄莫要生气,以后萱儿答应再不使用毒镖就是。”
索萨见她口不应心,显然只是随口应付,皱眉道:“暗器只能偷袭伤人,碰上真正高手毫无用处。你等会就把毒镖全都交给我,用心练好姹女神功,只要功力深厚怕甚么敌人厉害。”
朱宜萱转了转眼珠,不服气驳道:“暗器也是厉害武器,用得巧妙更能出其不意伤人性命。”
拍着镖袋洋洋得意道:“萱儿这次前往满洲游历,就用毒镖射杀了鞑子将军,到现在无能鞑子官员还不晓得萱儿的真面目,任我大模大样随意在街上行走,谁也为难不得。”
索萨闻言停住脚步,怒道:“你居然胆大包天跑到满洲游玩,晓不晓得那里到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横鞑子,万一发生危险咋办?”
满清以蛮族入侵中原,江南义军纷起反抗,为了立威杀戮甚惨,至今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惨案等流传民间,索萨从来没有到过满洲,从族人闲谈言语听闻鞑子凶狠野蛮杀人不眨眼,动辄屠城鸡犬不留,比南洋原始森林煮人为食的原始土著还要残忍嗜杀,不由地为朱宜萱安危感到担心。
朱宜萱虽被师兄责骂,见他急形于色,言语显是颇为关心自己,甜滋滋的甚感受用,嘻笑道:“萱儿平生从来没到过满洲,老听爹爹提起江南繁华胜过台湾百倍,心里好奇就溜过去瞧瞧热闹。”
伸手拉住索萨衣袖,眉飞色舞道:“大陆美食多,美景多,美女更多,地方比台湾大上千倍,繁华热闹各种玩意都有,实在是好玩得紧,师兄下次有空陪萱儿一起前去游历,保证乐不思蜀,说不定还要带几名美貌小娘回到思明山庄,与师兄一起练那劳什子的阴阳神功。”
说到阴阳神功朱宜萱俏面微红,咯咯娇笑响亮悦耳,惹得街旁行人全都转头望将过来,有的甚至偷偷吞咽涎水。
索萨见状微感尴尬,面对精灵古怪的师妹却是无可奈何,冷哼一声扭头不再理睬,只是低头急步快走,打算找到秘密联络地点再作打算。
在东宁府杀死特工自是了不得的要案,察言司特工必定严加侦缉刺探,索萨自忖已落入特工眼中露了行藏,当务之急是避免被特工发现潜入东宁府的真实目的,影响偷运弹药妨碍举义大事。
欧孛齐紧紧跟在后头,听朱宜萱提起江南美女众多,不由地心神摇动羡慕向往,笑嘻嘻凑过去轻声问道:“朱小姐,听说鞑子禁绝台湾商船通航,你怎么有法子渡将过去?”
朱宜萱翘起嘴巴,洋洋得意道:“禁绝通航只得阻得住寻常百姓,本姑娘聪明绝顶武艺高强,哪能被区区海峡堵住。你不见东宁府码头泊了那么多海船,每日都要驶往各地,随便搭船就能顺风顺水前往满洲。”
旭烈听她自吹自擂,不由地噗嗤一笑,赶忙伸手捂住嘴巴不敢发声。
朱宜萱听他笑声似有讥嘲,俏面不由涨得通红,怒道:“不相信么,本姑娘往????????????????返满洲乘坐的是使团座船,吃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你们这些山里佬恐怕听都没听到过。”
索萨本在闷头赶路,听到使团座船微微一怔,问道:“汉人与鞑子暗中和谈?具体情形怎样,萱儿可曾探听清楚?”
明郑与满清和谈议抚事涉未来地位,与土蕃举义驱赶汉人大有关联,不由地索萨不关心。
欧孛齐旭烈对此也极为关心,缓下脚步目光炯炯望向朱宜萱。
朱宜萱闲居深山感觉无聊,趁着老爹闭关钻研箭毒木解药,偷偷溜出思明山庄前往东宁府游玩,大模大样前往酒馆喝酒耍乐,无意听走私海商闲聊谈起江南旖旎风光,想起思明山庄祖先就来自繁华胜地金陵,不胜向往临时起意潜往漳州游山玩水,哪里关心劳什子和谈议抚。
见索萨目光炯炯盯视自己,神情前所未有郑重,显是把这当成要事,芳心不由地微感懊悔,恨自己潜入漳州只顾游山玩水,没有多花心思探听和谈细节,这时候无法向意中人夸口卖弄。
忽地想起一事,眼波流转向索萨娇笑道:“萱儿暗中跟随和谈使者乘船前往漳州,听负责和谈的使者傅为霖言道,和谈条件是尊大清年号,不上岸不剃发,仿高丽例年年称臣纳贡,进献金银珠宝,可是鞑子皇帝不肯答应,硬逼着台湾百姓剃发易服,郑家军队缴械投降,因此和谈没有成功。”
压低嗓音道:“那傅为霖暗中已被鞑子重金收买,答应回到东宁府就想法子劝说刘国轩率领明郑水师投降,真是好生不要面皮。”
此言一出索萨三人都是大吃一惊,生蕃身为台湾土著仇视异族,绝不允许汉人占据台湾土地,自然更加不愿比汉人凶狠残暴百倍的满清鞑子跨海来到台湾作威作福。
索萨目光微凝想要说话,欧孛齐抢着问道:“和谈使者已被鞑子重金收买,这事必然机密万分,朱小姐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朱宜萱伸手拂了拂额前秀发,乜视索萨微笑不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