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孔秀雅。”
“家住哪里?”
“九老区加里峰洞。”
看了一眼低着脑袋的孔秀雅,没想到不良少女会住在九老区加里峰洞,那里较为偏远,是整个首尔最贫穷的地区,没有之一。
生活在那里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大多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住在那里,就好像许许多多的年轻人会跑到江南区拍几张照片发到社交网站上,谎称自己住在江南区一样。
虽然全区占地30公顷,与其他区也只有一条公路之隔,但却完全隐没在首尔的繁华之下,1988年,首尔举办奥运会,为了美化市容,政府将整个首尔最贫穷的一部分居民迁移到了九老区,区内大部分居民都是苦力或者是散工,不少更是拾荒为生的无业游民,尤其是年老之人。
而加里峰洞,更是九老区内最大,也是最贫穷的街区,这里汇集了数万移民,或者祖上是移民的外族人,其中华人居多,还有同等数量的韩国本地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贫穷,没有过人的学历或者是技能,只能干一些相对廉价的劳力活,在繁华的大都市挣扎求生,过着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将未来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子女的身上,希望子女好好学习,考上一所好的大学,然后给大公司或者是政府打工,一步步往上爬,最终出人头地,离开贫穷落后的九老区,搬去上流社会聚集的繁华区域居住,最好是最为繁华的江南区,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做邻居。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夜幕下的首尔,繁华似锦,一辆有些老旧的公交车沿着街道行驶着,简陋的车厢内,袁旭东和孔秀雅并排坐在一起,袁旭东坐在靠近走道一侧,孔秀雅坐在里面,靠近窗户的位置,此时她正翘着嘴巴,满脸不高兴道:
“喂,检察官大人,你能不能不这么抠门,送那两位漂亮姐姐回家可以打车,送我回家就坐公交车,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不然呢?警车你坐不坐?”
瞪了孔秀雅一眼,袁旭东靠着座椅闭目养神道:
“首尔的出租车那么贵,你住的地方又远,打车要好几万韩元,坐公交车只要两千韩元,价格差了十几二十倍,我干嘛要花冤枉钱?”
“哼,抠门!”
娇哼一声,见袁旭东闭着眼睛不理睬自己,孔秀雅便朝着他咬牙切齿地挥舞了几下拳头,然后扭头看向车窗外,右手抵着车窗下沿支撑着身体,左手摸在车窗玻璃上,望着街道边的灯红酒绿愣愣出神,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在想,只是很单纯地发呆,思考出路而已。
时间流逝,有些老旧的公交车走走停停,在穿过一条六道公路后,车窗外繁华的街道和林立的高楼大厦猛然淡出视野,取而代之的是老旧的街道和破败不堪的低矮建筑,九老区到了,一条六道公路横在繁华和贫穷之间,公路两旁,宛如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繁华与贫穷泾渭分明,很难想象在经济繁荣的首尔市内,还有这样贫穷落后的地方。
“叮咚,九老区加里峰洞庆春苑小区到了,要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
看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孔秀雅回过神来,脸上不自觉地绽放出一丝笑容,就连眼神也跟着变得灵动了起来,她推了推闭目养神的袁旭东提醒道:
“喂,你快醒醒,要下车了!”
“到了吗?”
袁旭东睁开眼睛看向车窗外,见他好像刚睡醒的样子,孔秀雅不由地翻了翻白眼,嘴巴里面小声埋怨了几句有的没的,袁旭东也不在意,等公交车停下以后,他便跟着孔秀雅走下车,开始往她家里走去。
不久后,孔秀雅的家到了,一栋年代久远的居民楼,没有电梯,楼梯间入口的大铁门也是锈迹斑斑的敞开着,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出,楼梯两旁的墙壁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小广告,甚至还有一些明目张胆的特殊服务广告,也不知道上面的信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随意看了两眼,袁旭东抬脚便往楼上走去,不等他迈出几步,落在后面的孔秀雅一把拉住他的衣服,低着脑袋有些羞耻地小声道:
“我家住在下面。”
“什么?”
袁旭东没有听清楚,孔秀雅也没有继续解释,她转身朝着楼下走去,原来在进入居民楼以后,袁旭东习惯性地往楼上走,毕竟是一楼,只是没想到还可以继续往楼下走,孔秀雅的家就在这栋居民楼的负一层。
跟着孔秀雅走进屋内,一个大约六十多平米的地下室,阴暗潮湿,没有窗户,只有一个裸露的通风口通向外面,用铁栅栏隔了起来,天花板上吊着一根不断闪烁的乳白色的荧光棒灯,屋子里面堆满了纸箱,矿泉水瓶等可以卖给废品回收站换钱的可回收垃圾,找了一个板凳擦了擦让袁旭东坐下,孔秀雅绕过废纸箱和装满饮料瓶子的蛇皮袋,走到一间卧室前,轻轻地敲了敲门道:
“奶奶,我回来啦,你睡了吗?”
“我的小乖乖回来啦,奶奶给你开门!”
一阵脚步声传来,破旧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满脸沧桑的老奶奶从卧室里面走了出来,脖子上挂着一副老花镜,穿着一身灰白色的破旧衣裳,满脸激动地走到孔秀雅面前,想要伸手抚摸她的脸蛋,可是注意到手上的老茧和污渍,又想要将手缩回去,孔秀雅连忙拉住她的右手,放到自己的脸蛋上面抚摸着撒娇道:
“奶奶,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吃过了,你有没有吃过饭?”
“嗯,我在学校食堂吃过了,吃了两大块好吃又便宜的炸猪排!”
“那就好,你正在长身体,可不能饿着自己!”
注意到孔秀雅身上穿着的大红色长裙,还有脸上的浓妆,孔秀雅的奶奶有些疑惑道:
“秀雅,你怎么......?”
不等奶奶说完,孔秀雅直接解释道:
“奶奶,是这样的,今天我们学校举办了一场文艺比赛,我穿这身衣服上台表演节目来着,哦,对了,我比赛得了第一名,学校奖励了二十万韩元!”
说罢,孔秀雅从肩包里面取出袁旭东给她的二十万韩元塞到自己奶奶手上笑道:
“给,你拿着,这个礼拜不是要去医院拿药吗?”
“秀雅,奶奶对不起你!”
看着手中的二十万韩元,孔秀雅的奶奶抹了抹眼泪,将其中的十万韩元塞到孔秀雅手中,声音哽咽道:
“秀雅,我拿十万韩元就好了,这十万韩元你拿着,给自己买两件衣裳,买点吃的,和同学出去玩也要花钱,要是你爸爸妈妈都还活着,你也不用跟着我这个老太婆活受罪,是奶奶拖累了你,奶奶对不起你啊!”
“奶奶,你说什么呢?”
将手里的十万韩元重新塞到奶奶的手中,孔秀雅抱着奶奶的胳膊轻轻地摇晃道:
“奶奶,是你把我从小拉扯大,要是没有你的话,那我不成孤儿了吗?这十万韩元你拿去检查身体,买药吃,一定要长命百岁,等我以后赚钱了好好孝顺你,你就放心吧,我不是说过吗?我现在在一家便利店打零工,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的!”
“秀雅,我的小乖乖,奶奶真是没脸见你,你还这么小就......”
在旁边听了个大概,袁旭东从成堆的废纸箱和塑料瓶后走了出来,看向满头白发的孔秀雅的奶奶笑着问候道:
“奶奶,你好,我是......”
害怕袁旭东说出真相吓到自己的奶奶,不等他说完,孔秀雅连忙出声打断道:
“奶奶,他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来家里做家访,想和你聊聊!”
“老师?”
说罢,见自己奶奶看向突然冒出来的袁旭东,孔秀雅站在她身后满脸哀求地看着袁旭东,双手合十,连连作揖,看在她这么可怜的份上,袁旭东笑着配合她道:
“对,我是秀雅的班主任,来家里做家访,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
第一次有老师来家里做家访,孔秀雅的奶奶有些激动,又有些手足无措道:
“老师,家里也没什么东西招待你的,真是对不住了!”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打扰你们了!”
“秀雅,快给老师倒一杯热水喝!”
“哦!”
吩咐孙女去给袁旭东倒一杯热水,孔秀雅的奶奶拿了一张板凳擦了擦给袁旭东坐下,她坐在对面看着西装革履,温文尔雅的袁旭东笑道:
“真好,老师,我们家秀雅在学校表现还好吧?”
“还好!”
看着满眼期待的老人家,袁旭东笑了笑道:
“秀雅很乖巧懂事,学习又认真刻苦,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呢!”
“那就好,那就好!”
听到袁旭东这个班主任亲口表扬自己的孙女,孔秀雅的奶奶满脸喜色,接着又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地倾诉道:
“秀雅,她爸爸妈妈死得早,就剩我这个老太婆把她拉扯大,我现在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每个月都要去一趟医院检查身体,还要买药回来吃,为了养活我这个老太婆,她小小年纪就出去打工,我从没看过她花钱给自己买吃的,穿的,她把钱都花在了我的医药费上了,有时候我真想一死了之,可又担心扔下我们秀雅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她该怎么办呀?”
袁旭东静静地倾听着,见孔秀雅端着两杯热水走了过来,他伸手接过一杯递给对面的奶奶,然后接过剩下的一杯端在手里,孔秀雅看了一眼袁旭东和自己的奶奶便往唯一的卧室里走去,孔秀雅的奶奶招呼袁旭东喝茶,然后继续倾诉,声音有些替自己孙女骄傲道:
“听秀雅说,她找了一份新工作,在便利店打零工,老板很喜欢她,对她很好,薪水也不错,我总算是有点放心了!”
“是吗?”
看着满脸喜悦的老人家,袁旭东心里感慨莫名,果然贫穷使人轻贱,一个人最大的原罪就是在你需要钱的时候没有钱,只能出卖自己可以出卖的一切,包括普通的打工者,又何尝不是为了生活为了钱而出卖自己的时间,或者说是生命呢?心里面这样想着,袁旭东脸上笑道:
“秀雅很孝顺呢,这么好的孙女,奶奶有福气了!”
“哎呦,我哪有什么福气?”
摆了摆手,孔秀雅的奶奶苦笑道:
“我就盼望着我们家秀雅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学,又怕到时候交不起学费和生活费,要是耽误了秀雅的前程,我这个老太婆可真是没脸下去见她爸爸妈妈了,我听说大学的学费可贵了,老师,你上大学的时候花了多少钱啊?”
“我吗?”
袁旭东想了想回答道:
“不同的大学,不同的专业,花的钱都不一样,我上的是首尔大学的法律系,不算生活费的话,学费和资料费差不多要两亿韩元,不过你不用担心秀雅的学费,上大学是可以申请贷款的,等毕业以后开始工作了再慢慢还就可以了!”
“两亿韩元,学费这么贵吗?”
“法律专业比较贵,其他的也有便宜的,其实可以一边学习,一边打零工,不一定要贷款两亿元这么多的!”
“这样啊,那我们家秀雅......”
袁旭东陪着孔秀雅的奶奶聊着天,话题始终围绕着孔秀雅的将来,比如上哪所大学好,女孩子应该选择什么样的专业,能不能和袁旭东一样当老师等等,袁旭东笑着一一回应,心里面也是七上八下的,直觉告诉他,孔秀雅的学习成绩能不能考上地方性的大学都难说,更别说是首尔市区内的名牌大学了,要是高中毕业的话,将来想要找一份较为体面的好工作不说不可能,但是肯定很难很难,要比首尔的大学生付出更多的努力。
时间流逝,就在袁旭东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孔秀雅从卧室里面走了出来,身上的大红色长裙换成了黑白两色的女高中生校服,短短的百褶裙堪堪遮住大腿根部,短裙下一双白玉无瑕的大长腿紧紧地并拢在一起,严丝合缝,脚下踩着一双有些浆白的帆布鞋,没有穿袜子,脚面还有脚踝上有着几处擦伤,视线往上,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身,微微挺翘的酥胸,白皙细腻的锁骨和脖颈,脸上的浓妆已经卸去,露出水润光泽的脸蛋,还有着一点点的婴儿肥,让人有一种想要轻轻地捏一下的冲动。
乌黑浓密的长发简单束在脑后,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眉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明亮动人,鼻梁高挺,两片薄唇粉红娇嫩,嘴角微微上扬,给人一种俏皮可爱的感觉,卸妆前的妩媚动人,卸妆后的清纯可爱,让袁旭东眼前一亮,有一种想要吃牢饭的冲动,好在袁旭东控制力极强,只是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告辞道:
“奶奶,秀雅,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晚安!”
“好,老师慢走,秀雅,你送一下老师吧!”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了,你们请留步,拜拜!”
“好,路上慢点,拜拜!”
“谢谢袁老师,拜拜!”
......
离开孔秀雅和她奶奶居住的地下室,袁旭东开始往附近的公交车站走去,路过一家超市,想到孔秀雅赤裸的双脚,脚面和脚踝上的擦伤,还有地下室忽明忽暗闪烁不停的荧光棒灯,袁旭东稍微犹豫了一会儿便走进超市内,买了两箱牛奶,几双棉布袜子,一盒创可贴,还有几大包零食,一根荧光棒灯管,一张信封和相应的纸笔。
付完账单,袁旭东趴在柜台上写了几句鼓励孔秀雅的话,接着便将钱包里一万元以上面值的钞票和信纸一起塞进了信封里面,将信封揣进怀里,袁旭东拿着这些东西开始返回孔秀雅的家。
不一会儿,他重新走到孔秀雅家的地下室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道:
“奶奶,秀雅,你们睡了吗?”
“袁老师,你怎么回来了?”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起,孔秀雅拉开地下室的房门,见袁旭东拎着牛奶和超市的购物袋站在门外面,她不由地有些发愣道:
“袁老师,你......”
不等她说完,身后响起奶奶的声音道:
“袁老师,你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没有,我看屋里的荧光灯好像坏了,闪个不停,我买了一根新的,来给你们换上!”
“袁老师,真是太谢谢你了!”
“没关系,应该的!”
袁旭东拎着东西走进屋内,让孔秀雅关闭荧光灯,打开手机照明,他脱下皮鞋,站在板凳上将坏掉的荧光灯管替换了下来,然后让孔秀雅打开开关试了一下,昏暗的地下室顿时变得明亮了许多。
穿好皮鞋,趁着孔秀雅和她奶奶目光被新的荧光灯吸引,袁旭东从怀里掏出信封,放进了购物袋里面,然后将牛奶和购物袋递给孔秀雅的奶奶笑道:
“奶奶,这些东西是买给秀雅的,这箱牛奶是买给你的,我先走了,你和秀雅早点休息,我下次再过来拜访,拜拜!”
“袁老师,这怎么可以呢,你......”
不等孔秀雅的奶奶推辞,袁旭东和孔秀雅打了一声招呼便退了出去,开始走向附近的公交车站,等他离开以后,孔秀雅的奶奶将拎在手里的购物袋递给孔秀雅笑道:
“这是袁老师买给你的,打开看看吧,我们家秀雅真好,老师也很喜欢你呢,还把我们家的灯管给换好了,真是一个细心的好人呢!”
“谁要他多管闲事了?”
翘着嘴巴嘟囔一句,孔秀雅接过购物袋打开道:
“让我看看小气鬼都买了些什么,肯定是很便宜的东西,就在附近的友谊超市,我去过那里!”
“哎呦,不可以这么说老师知道吗?”
见孙女言语之间不尊重袁旭东,孔秀雅的奶奶有些责怪道:
“在以前,老师就跟自己的父亲一样,是一辈子最尊敬的人,袁老师一看就是很善良的人,你要尊敬他知道吗?”
“知道啦,奶奶!”
孔秀雅翻了翻白眼,心道自己的老师从来不会管自己,完全属于自生自灭的放养模式,他只会管那些有希望考上首尔知名大学的好学生,像自己这样的不良少女属于被放弃的一群人,坐在教室的角落里面想干什么干什么,只要不扰乱课堂秩序就好了,这样的老师有没有都一样。
心里面胡思乱想着,孔秀雅打开购物袋,翻了翻各种各样的零食,看着压在最下面的袜子和创可贴,她不由地面色微楞,将粉红色的长袜和创可贴拿到手里,嘴角微微翘起吐槽道:
“真够老土的,现在谁还穿长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