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沉重的甲片砸落在地板上,沃森站在mi-8的机舱中央,鲁珀、贝尔特威和幽灵3个人围在旁边,帮忙拆卸那身被打得几乎完全变形的丧钟盔甲。机舱地板上已经堆积了不少防弹板,每一块都有枪弹撞擦的痕迹,其中近半数甚至被完全射穿。
“我觉得你这身得丢进废品站了。”
狼妈捏着一柄匕首,割断那些搅在一起的尼龙带:“这些东西已经没有什么维修价值了,就连你那个头盔也是,最好让皮埃尔重新做一套。”
哐当!
又是一块厚重的背板砸下去。
沃森举着法式军礼没吭声,他在思索着下一步计划。既然人已经来到非洲,那么有一个地方自己必须要去,那就是位于西非的恩迪帕亚王国。他准备去找到生化危机系列里的起源‘始祖病毒’,也就是太阳阶梯。
从政治层面上说,恩迪帕亚王国早已经不复存在。它的大部分地盘被纳入一个叫做kijuju自治区的西非小国版图中,而残余的恩迪帕亚人,也在kijuju自治区以‘偏僻山沟居民’的身份继续生活,并保护太阳阶梯的秘密。
但他们显然未能如愿以偿。
从20世纪60年代末开始,伞公司花费重金,集结大批雇佣兵来驱赶恩迪帕亚人,并很快控制住他们的圣地‘太阳花园’,从那个名为太阳阶梯的花卉植物中提取出了始祖病毒。然而这种病毒十分‘矫情’,几乎只在太阳花园那种极其精妙的环境中才能够产生。因此,尝试大规模种植无果的伞公司,不得不在此设立基地,并在未来的几十年时间里持续进行资金投入,以保证病毒来源的稳定。
这一切信息都记录在蝰蛇夫人的硬盘里。
在狼队这边,原定计划也被迫调整。虽然并未伤及动脉,但是维克托仍然需要进行手术,否则肯定会影响腿部机能。根据米歇拉的初步评估,侦察兵的术后康复期可能会达到3个月以上。幽灵帮忙确认过,射中维克托和贝莎的那支枪使用了.308温彻斯特(win)步枪弹。
在体积规格上,这种步枪弹与7.62x51mm口径北约标准(nato)全威力步枪弹相同,不过.308win属于民用狩猎领域,子弹膛压比后者这种军用弹更大,弹壳厚度也有所不同。因此大部分民用.308win步枪若是打空了弹药,可以选择填装发射7.62nato弹;而军用7.62nato步枪却不能反过来这么做,否则可能会有炸膛的风险......
当然,炸膛这种事任何时候都有可能。而且到了90年代,不少新式7.62nato武器也都已经能够安全地发射.308win。值得一提的是,从枪身序列号以及沃森吸收的记忆来看,丹尼尔的这支温彻斯特m70生产自1964年以前。
只能说两人的运气都很好。
弹头并未击中致命部位,而且还直接穿透出去,没有在体内停留。而考虑到近半队伍成员均有不同程度负伤,鲁珀决定暂停接单,直到大家都恢复战斗力为止。这对于沃森来说算是个好消息,而且不用上战场,他也无需担心队友突然被子弹给打没了。
拆完盔甲,其他人都开始休息。
机舱里只剩下发动机轰鸣声,联络人维戈待在驾驶室,用地图和仪表跟驾驶员反复确认航向点位置。‘包裹’阿兰娜·克劳利换了一身迷彩服,此时依旧昏迷不醒。之前上飞机的时候,这姑娘还在不停干呕,让米歇拉不得不用了点镇静剂。
沃森打开座位前的装备箱,取出fal自动步枪。这支武器之前一直和皮卡车藏在一起,整个行动中都没用过。它将是接下来的主武器,rpk轻机枪也可以继续拿着,不过其他东西就得麻烦队友们带回去了。检查完这支fal,他又将pkm机枪摆到膝盖上,熟练地打开机匣开始清除火药渣。
一个脑袋挤到了腿边。
闻了一下味道,是米歇拉。
女孩身体平躺着,那头金发完全披散开来。从沃森这个角度看过去,对方的双眼被刘海遮住,只露出高俏的鼻梁......噢,还有解除束缚的胸口,这女人肯定是故意的,开这么大是想干嘛?沃森忍不住撇过去一眼,然后立刻收回视线,感觉山峦的环线还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好看吗?”
轻飘飘的女声撩进耳朵里,很是慵懒。
沃森面无表情:“棒极了。”
米歇拉伸出双手撑住长椅,想要用后脑勺垫着沃森的大腿。这个动作牵到伤口,她忍不住小声痛呼几下,沃森扶着对方的后背,自己把身体挪了过去。女孩的双眼终于显露出来,眉宇间充满疲倦,但却依然直勾勾地看着沃森的脸。
低头对了几眼,沃森继续弄武器。
在这一刻,机舱里显得无比安静。
“今天那颗子弹如果再往里一些,我可能就死了。”米歇拉缓缓把眼皮垂下来,嘴里换成德语:“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伤心吗?”
“.....是,我会。”
“有多伤心?”
“嗯......我可能会裂开,物理意义上。”
听到沃森的回答,女孩噗呲一声笑了。那双漂亮的湛蓝色眸子半睁半闭,像是在说梦话:“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回纽约吗?”
“不,我要去西非。”
“你去那里干嘛?”
沃森沉默了一下,把清理干净的pkm机匣重新合上:“我需要去找一些东西,就如同你的伤病需要特效药来医治,我的也一样。”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一束目光。沃森抬起头,看见对面的行军床上,四眼正鼓起一双眼睛瞪过来。她那张嘴唇微微抿着,配合大片眼白,这幅神情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蠢萌。米歇拉也感受到了沃森的异样,转头看见山田小姐,立刻朝对方比出一个中指。
四眼骨碌一下翻过身去,不动了。
被这么一打岔,原本的气氛全都散了个干净。女孩缓缓转回头来瞟了一下,直接闭上眼睛。看着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沃森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但他强行忍住,只是伸出手去轻揉对方的头发。米歇拉耳朵动了动,随即把脑袋往沃森肚皮的方向偏转几分。
打完一场仗,两人的关系好像又不一样了。
这就是沃森此刻的感觉,明明刚到非洲的时候,女孩是一副正气在头上的模样。可仅仅过去不到一个星期,态度又完全转变。她的侧脸紧贴着大腿,眼角时不时紧皱一下,显现出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柔弱。缓缓抚摸着对方嘴角那条疤痕,狼妈的话又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我们这一行,拥有爱情是件奢侈的事。’
米歇拉今天差点就死了。
沃森回忆起当时知道对方中枪以后,自己心底里那种近似于恐慌的感觉,以及徒然跑出去十几米的举动。从现在来看,那完全是个无意义行为,就连‘我其实不知道α组在哪’这种基本的逻辑都不顾了。继续沉默一阵,他重新把目光放回女孩的脸上。
眼前的画面仿佛陷入静止。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米歇拉的嘴角抽动几下,沃森这才后知后觉地移开视线。莫名的窒息感从肺部传来,他忍不住做了几次深呼吸。抓起那支温彻斯特m70,象征性转两圈瞄准镜旋钮,沃森的思绪又跑到了其他地方。
要不这次弄完始祖病毒......
直接买机票去一趟西班牙?
......
正午时分,mi-8直升机在加兰巴国家公园附近降落。
佣兵行业在这里设立了基地,主要是因为此处靠近边境,北边就是苏丹共和国。90年代的大部分非洲国家并不富裕,或者可以说深陷战乱。因此边境地带总是会产生暴力摩擦,在一些外部势力的觊觎和推动下,延续着千百年来的部族纠缠与仇恨。
机头高昂,开始缓缓降落。
沃森观察着机窗外的树林,虽然依旧十分茂密,不过相比霍加狓保护区多了一部分宽阔的草原。从高空远远望出去,长颈鹿、羚羊群和野象群清晰可见,甚至还能见到几头狮子。自己这几天杀的人够多了,还经历过和童子军战斗这种糟心事情,接下来一定要好好放松放松。
随着尾部舱门打开,繁乱景象出现在视野中。
这是座简陋的机场。
唯一的一条跑道由泥土压制而成,现在上边还有两台压路机在工作;而塔楼区域虽然好歹是混凝土结构,但是看得出来,它们本来的用途肯定不是这个。因为佣兵行业入驻的关系,这里多了不少白人面孔。当然,他们几乎人人带枪。
脚刚落地,一个胖女人就在保镖的随同下小跑过来。
“噢!上帝啊!我的宝贝!”
胖妇人理都没理现场的狼队成员,边哭边冲上前,用力抱住了阿兰娜·克劳利:“感谢上帝,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不用害怕了,呜呜呜呜......妈妈在这里......”
“那这事就算结了,先生。”
联络人维戈打量几眼紧张兮兮的保镖,主动找到站在这对母女身旁的西装男人:“人我们给你救回来了,而且你们点名要的托兰人头也已经拿到,就放在机舱里。”
“当然,当然,你们做的很好。”西装男人指示一名保镖进入机舱,随即凑近两步,主动揽着维戈往外走:“就像合同上定好的,佣金和奖励都不会打折扣,我保证。来吧,我们走远点说,可别打扰了母女团聚。”
维戈回过头打了个响指。
鲁珀会意,紧紧跟了上去。沃森帮着其他人把装备运下飞机,随后便在旁边堆起一个聚集点,他和伤员们留下来看守,剩下的人则是跑去餐厅买食物。很快,大家就一边吃着干粮,一边无聊地没话找话。或许是因为离别在即,米歇拉的谈话兴致明显少了很多。
狼队的好运气继续立了功。
今天晚上就有一架道格拉斯dc-3螺旋桨客机起飞,因此米歇拉、四眼和幽灵三人组会先行离开这里,以便尽快给伤员联系手术。鲁珀自己则是要跟维戈留下来,以确保客户那头的资金安全到账。原本法国人妻还想要四眼和自己一起待着,只可惜山田女士心里更加挂念生化实验,恨不得立刻就飞去勒阿弗尔的地下室里。
至于米歇拉......
虽然不用动手术,不过老霍华德的第二批药材已经抵达,她必须回去接收。而且借着服药的机会躺两天培养舱,也可以顺便加速恢复伤势。
等到沃森在临时租的房间里洗漱完毕,夕阳已经沉在天边了。给腿部受伤的维克托清理身体比较麻烦,现在幽灵三人组还没出来。反倒是四眼,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前方的水泥墩子上,一看见沃森,她‘噌’的一下就蹦起身。
“干嘛?”
沃森觉得这女人今天很莫名其妙。
“你在飞机上说,你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山田女士的脑袋迅速逼近,就差把‘快告诉我’写在脸上了。沃森可不会惯着她,直截了当地耸耸肩膀:“抱歉,我觉得我有权保密。”
“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
你又来了。
终究还是没忍住,沃森直接翻起了死鱼眼,就这么站着跟这个女人互瞪。米歇拉推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这副诡异的景象。女孩微微倾着头,快步走到了沃森身边:“对不起?好像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沃森脸上浮起体面的微笑,朝对方伸出一只手,又用另外一只手指了指山田女士,然后迅速变得面无表情:“能不能让四眼别再缠着我了?”
“没问题。”
唰!
女孩拔出大马士革猎刀,快速转了两圈。
四眼瞪不过4只眼睛,只能动作倒放似的原路后退,重新坐在水泥墩子上。她继续盯了沃森几秒钟,最后抱着双臂把头转开,没有再出动静。
......
夜晚终于降临。
老式螺旋桨开始缓缓转动,沉重的破风声逐渐响彻整座机场,跑道两端的几盏探照灯稀稀落落,勉强照亮了出入口。大部分乘客都已经登机完毕,米歇拉站在舷梯外的阴影中与沃森相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
“......好好休息。”
沃森知道时间不多了,只能强迫自己开口。他看出女孩的情绪很低落,和上次放假时候那种装模作样完全不同。湛蓝色的眼眸低垂着,眉宇之间尽是掩不住的哀怨。离别是一种剧痛,再如何愉快的过程,到了这一刻都会不可避免地染上忧伤。
那股莫名难受的窒息感再次从胸口蔓延而出,沃森微微皱起眉头,将嘴唇张开一丝缝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仍在正常状态。
螺旋桨越转越快,犹如急促的倒数。
“你可以吻我吗?”
女孩抬起头,说出这么一句。
她的眼神像是幻痛般刺穿了心脏,沃森刚刚开始集结的思绪,顷刻间支离破碎。潜意识中有一道顽强的声音,用尽全力喧叫着,想要揭露这个问题背后的含义。但它很快就淡去了,就如同耳边的螺旋桨发动机轰鸣声一样。
沃森意识到,这次是自己被推上了悬崖尽头。
避无可避的二选一。
眼眶中涌起一股热流——他觉得那是愧疚。心绞痛也好,呼吸困难也好,都是对自己无法坦诚接受一份爱意的愤怒、自责与难过。看着女孩的双眼,沃森无比深刻地明白了这一点。他只觉得自己这副完美的皮囊正在剥落,露出里面那个卑劣灵魂。
“我......我觉得。”沃森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我不……”
“你还真是从来都不主动呢,不是吗?沃森小姐。”还没等他说完,米歇拉的嘴角轻轻勾起,像是微笑,也像是无奈:“我不会再问第三次了,我请求你,沃森先生,你可以吻我吗?”
沃森搂住眼前的身躯,吻上了那张嘴唇。
冰凉,湿润,带着温热的鼻息。
他不敢用力,害怕挤压到女孩腹侧的伤口。手臂轻轻抓着肩膀,像是拥抱一尊脆弱的瓷娃娃,稍不注意就会碎开满地。沃森触到米歇拉的心跳,她和自己一样都在颤抖。然而在那道若有若无的轻吟之中,流露出了爱恋、痛苦......还有恐惧。
“我很抱歉。”
离开了女孩的嘴唇,沃森把对方的头靠到自己肩膀上。然后立刻一边伸手去擦眼泪,一边张口呼吸,尽力控制着让自己的声调平稳:“我知道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你肯定会觉得我是个混蛋。我也知道说对不起没什么用,但是......我没有其他的办法,我很抱歉。”
“你和妮莎做过吗?”
米歇拉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什么?”
沃森还没反应过来,女孩就把脸凑到他的面前:“我问你们有没有做过。”
“......没有。”
“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们分开了,无论是因为死亡还是别的,而我们之间最后只留下了几次亲吻的回忆,你会不会后悔?”米歇拉看着面前这双浅紫色眼眸,想要从里面捕捉每一丝情绪。可是沃森张合了一下嘴唇,却马上又被女孩用一根手指抵住了。
米歇拉轻啄沃森的侧脸,然后直接朝舷梯走去,只留下两个字:
“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