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了好一会儿,冬兵才慢慢松开手。
“你是没记起来,还是不想记起来?”沃森小姐看他傻呆呆的,又追问一句。
“你到底是谁?”
男人抬起那双遍布血丝的红眼睛,想要瞪出一股凶戾,但又掩盖不住浓浓的疲惫。沃森小姐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冬兵败下阵来,重新垂下了头:“我估计你也,不是九头蛇的人……他们没必要让我恢复这些记忆……”
“我都戴面罩了,你觉得我会告诉你我是谁吗?”沃森小姐直起腰,把胸垫在椅背顶端,这才感觉舒服了些:“我是谁不重要,你当我是主治医生也可以,重要的是你……”
话音未落,巴基的独臂闪电般刺出,目标直指女人的面罩。
指头戳在了椅背上。
薄木板直接破开一个洞,沃森小姐后退半步,平举椅子,将那四条木腿对着冬兵的身体,随即抬脚一记轻踹,把对方连人带椅踢到了墙上。虽然刻意收敛不少力气,但这一击的力道依旧凶猛,男人本就疲惫的身体呼吸一窒,差点没缓过气来。
沃森小姐冲上前,把冬兵整个人拎起来轻轻往外甩出去。这一动作让不堪挤压的迷彩服胸口彻底崩开,几颗纽扣直接弹飞出去。不过沃森小姐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冬兵身上,巴基整个人旋转着,一连撞翻3张桌子才停下来。
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are~you~o~k?”
(你~还~好~吗~?)
看到冬兵半天没爬起来,沃森小姐有点心虚。她一边隐蔽地扶着手枪,一边大步走了过去。九头蛇的杀手可不会讲什么武德,有机会偷袭绝对不正面刚。
巴基还是没什么动作。
“你要是还想打,我都可以奉陪。”沃森小姐在男人身前蹲下来:“不过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没什么好处,不是吗?”
“……我打不过你。”巴基在破烂桌板中躺平身子,面无表情。重新顺气几回,他说话反而跟着流畅很多。
“那就好,我还怕你脑子发愣想要继续打呢,那样我就可以揍你一顿,然后对你说一句……”沃森小姐歪着头,模仿美国队长的语气:“我可以跟你耗上一整天!”
“你和史蒂夫是什么关系?”
巴基转过头。
不知道为什么,一讲到史蒂夫,男人的眼神突然就变得有些奇怪:“你是他女朋友吗?”
“哈!他可配不上我!再说了,我对女人更感兴趣。”沃森小姐后退几步坐上手术台,翘起两条长腿:“你这不是全都想起来了嘛,挺好的挺好的。所以,我冒昧问一下,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先生,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男人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似的:“我杀了很多人,我记得他们......我都想起来了。而且我记得我......死了,在那架飞机上,那或许是报应吧。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寂静岭,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我好长时间没睡过觉了......我是不是其实已经死了?这只是死后的世界?死人是不用睡觉的,还是说,这个地方其实是地狱?”
安静了一会,巴基重新睁开眼睛看过来。他那身衣服不知道从哪里找的,破破烂烂,许多地方还缠着脏绷带。那股刻意的凶戾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疲惫与释然,就像是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士兵终于活到了退役。如果重新闭上眼,那完全就如同一个死人,见不到任何活力。
“我只能说,很高兴你都记起来了,而且还没发疯。”
沃森小姐没有正面回答冬兵的问题。
阿蕾莎并未告知更多关于这些事情的信息,因此她心里也很疑惑:巴基现在基本上恢复记忆了,那这个家伙是会一直留下来吗?如果说想通了就可以离开,那么巴基离开以后会去哪?要知道,这人的身体还在卡特老太太那边冻着呢!他会复活吗?还是说......
冬兵其实真的死了,只是灵魂滞留于此?
“史蒂夫……他现在还活着吗?”
见到女人遮遮掩掩,冬兵也不介意,又提出另一个问题。
“关于这个,不如你醒来再说?”
“什么意思?”听到这句话,巴基愣住了:“你是说我在做梦吗?这些都是假的?我其实并没有死?不对……这不可能,我……”
男人没能把话说完就昏迷过去,在沃森小姐的注视中,巴基整个人都开始发出白光,一分多钟以后,他的身体就彻底消失在原地。沉默一阵,沃森小姐取出怀表,看见里边的照片已经重新变回了小女孩阿蕾莎。
这算是结束了?
失重感突然传来。
身下的桌子消散不见,沃森小姐一屁股坐到地上,紧接着周围的一切都在灰飞烟灭。这场面就像妇联3灭霸打了响指似的,墙壁、桌椅、培养仓......所有的东西都化成灰烬,消散在空气中。白色浓雾很快占据四周,彻底掩藏住一切事物。
秒表上的指针转动起来,一扇冒着白光的门出现在眼前。继续停留一阵,确认这里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以后,沃森小姐走进门,发现自己回到了达格纳姆安全屋的浴室里。
......
“你不再多留几天?”
“怎么,你都习惯我在房子里晃来晃去了吗?”
沃森眨眨眼。
卡特老太太慈祥地笑着,搂紧沃森的脑袋,又摸了摸那头柔顺金发:“谢谢你特地过来陪我,如果以后有空再来伦敦,记得和我说一下。我一个老太太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做,就指望有人来陪我吃饭聊天了。”
“那你或许可以指望一下莎伦小姐放假回来。”
莎伦·卡特是老太太的侄女,如今正在神盾局学院里接受训练,每年和姑妈见面的次数甚至还比不上沃森。这大致对应上了电影剧情,不过莎伦特工毕竟也算是个重要角色,往后会牵扯到很多人,现在最好还是不要认识自己了。
“这是不一样的,沃森。”
听到沃森的话,老太太神情变得有些沉重:“这么多年过去,我曾经的战友已经越来越少了,能见到你这样健康、年轻有活力,我很高兴。如果你真的有事情需要帮忙,直接和我说,好吗?”
“......好,保重。”
沃森也笑了笑,转身撑起伞,走进伦敦郊外的雨幕之中。
看着汽车一路开出庄园,佩姬伫立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坡道尽头的车尾灯,这才重新回到了房子里。昨天晚上,两人再次查看了巴基的冰棺。沃森嘴上说是临行道别,可老太太察觉到这个漂亮男孩心里有其他意图,她也没有多问,只是瞧着对方在那儿左看右看一阵,然后突然失去了兴致。
沃森对自己的亲密有些回避。
对于佩姬这样从事了多年情报工作的女人来说,察言观色完全已经融入本能。与沃森的相处时间一长,自然也不难发现这点。老太太坐回沙发上,管家早已经准备好了热茶和甜点,可是看着再度变得空荡荡的房间,她轻叹一口气,默默打开了电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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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1月20日。
欧洲东南部-阿尔巴尼亚,科尔察省,波格拉德茨。
深夜的静谧雨声被发动机轰鸣打破,一个约有50来岁的白人男子伸手扶帽,看着一架落地的安东诺夫an-2飞机缓缓滑进。这种破旧的螺旋桨双翼通用飞机在这里很常见,哪怕红色帝国已经逝去,但是阿尔巴尼亚军队依旧保留有大量苏制武器。
皮实、耐用、维护简单,苏制武器一贯的特点。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穷。
实际上,号称‘山鹰之国’的阿尔巴尼亚一直是欧洲垫底的贫困户,尤其是近年动乱,人民生活更加不堪。自从1997年内战过后,严重受损的国家全方面实力大减,由此而滋生的犯罪和腐败也愈发猖獗,阿尔巴尼亚犯罪组织甚至垄断了从巴尔干半岛进入西欧的整个非法贸易。这也意味着,雇佣兵们总有单子可以接。
这也是男人今天在此的原因。
他要接应一个‘顾客’。
咚!
飞机引擎刚刚关闭,一个沉重的军火箱首先被丢下来,那动静隔着十几米都能听到。身形巨大的斗篷壮汉从舱门处跳下,提着几个巨大的军火箱一步一步朝男人靠近。雨水打湿被风掀起的斗篷,露出那身厚实盔甲,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男人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身影,下意识地估算起那身装备的重量。
“所以,你就是‘丧钟’?”
“是我。”
直到双方距离拉近,男人才看清对方兜帽之下掩盖的样貌。毫不意外,仍旧是个头盔,传出来的声音浑厚而又沙哑。对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被别人看见,因为两人现在所处的机场属于民用——其实也没什么本地人用得起,多是每年游客才会到此落地,现在这种深夜更不会有人闲逛。
“我刚才还在想,是什么人敢接这种活。”
男人笑了笑,上前伸出一只手:“叫我萨拉查就行,今天我会帮你协调完相关的事情,然后接下来这半个多月时间就看你自己了。介绍人说你的战斗力很强,我也希望他没有夸大。如果不出意外,只有在任务完成以后,你才会再次见到我。”
顿了顿,萨拉查又补上一句:“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
“当然。”
沃森提着东西往外走去:“我们出发吧。”
他的行李很简单,一箱盔甲备件,一箱武器,还有一箱装备和弹药。鲁珀和勒阿弗尔黑市的皮埃尔老大爷关系不错,盔甲备件早在非洲之行结束以后,沃森就拜托对方开始准备了。他掐着点到达勒阿弗尔提货,又大肆采购一番,这才搭上启程的飞机。
这次的主要武器依旧是rpk轻机枪和pkm通用机枪,枪管已经全部更换过。考虑到作战时长和频率的问题,沃森就没打算携带其他主武器。阿尔巴尼亚军队十几年后才开始逐步淘汰苏制武器,各种犯罪集团就更不用说,自己手里的家伙上了战场都能找到同款,可以说是完美融入环境。
当然,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承担劣质弹药的风险。
想着想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低矮圆顶建筑从车窗边掠过去。
“那是个碉堡。”
萨拉查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捏着香烟,谈话兴致很高:“你很快就会习惯的,这个国家修建了大量的碉堡,现在少说还剩下十几万个呢。呵呵,当年还说什么准备抵御外敌,结果全都浪费了。现在很多碉堡被帮派分子据为己有,警察都不敢随便动。要我说,哈!活该。”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需要我了。
沃森看着窗外起伏的山林,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