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浓町公寓,501室,今天的晚餐是汉堡肉。
小泉青奈腰间系了围裙,用玻璃做的大碗搅拌肉沫,宫崎美雪在她身边切洋葱。
晃子在料理台外面,什么也没做,只是单纯陪她们两个打发无聊时间。
渡边那小子去哪了?晃子咬了一口黄瓜,发出清脆的咵嚓声,会不会和大小姐一起吃大餐去了?
不会。小泉青奈语气轻松。
嗯?你怎么知道不会?嘴里咀嚼黄瓜,晃子说话含含糊糊的
他如果要去,一定会提前和我说一声。小泉青奈笑着说,我又不是不让他去,有什么好隐瞒我的呢?
盲目的信任,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没救了。晃子无奈地摇着还剩半截的黄瓜。
刚做了,当然会这么的信任。宫崎美雪擦了一下菜刀,抹掉刀身上的洋葱末。
做?晃子瞪圆眼睛,来回打量两个人,做什么?那个?
小泉青奈低着头,往肉沫里放面包粉鸡蛋肉豆蔻胡椒粉,然后继续搅拌;
宫崎美雪在平底锅里放油,开小火,倒入一半刚切好的洋葱。
倒了一些,她准备放下盘子,想了想,又往锅里倒了几粒。
这样差不多一半对一半?厨房就没有给洋葱控制剂量的仪器吗?宫崎美雪嘴里嘀咕。
小泉青奈拿过剩下的一半生洋葱,倒进肉沫里。
喂!被无视的晃子大喊。
除了那个,他们两个还能做什么?英语试卷吗?宫崎美雪随口回答,开始翻炒洋葱。
什么时候?晃子难以置信,黄瓜都不吃了,明明青奈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宫崎美雪没说话。
晃子脑袋一转,猛盯着低头沉默的小泉青奈。
去北海道旅游的第二天晚上。小泉青奈好像犯了错的学生,低声对晃子老师说。
北海道?前几天?你不是和麻衣睡一起吗?怎么和他等一下,你趁麻衣睡着,偷偷跑出去了?!还是说渡边彻那小子,半夜溜到你们房间,把你们两个
没有没有!小泉青奈赶紧打断晃子,越说越离谱。
那是怎么回事?晃子质问道,给我仔细说清楚!
就是
就是?晃子眼睛都不眨,耳朵竖起来。
反正做了。
因为前一晚明日麻衣去了渡边彻房间,自己不甘心落后,所以第二天晚上去了——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出口。
咳,咳咳。晃子发出哭腔的咳嗽声,呜呜,好痛苦,好难过。
你痛苦难过什么?宫崎美雪没好气地看她一眼。
二十五,不对,二十六岁的处女,本来我们三个都是,我还没没什么感觉,现在突然没了一个,心里开始着急了,呜呜呜。晃子一口咬掉最后的小半截黄瓜。
我可以帮你。宫崎美雪说。
帮我?晃子一愣,帮我什么?
你不是不想做处女吗?我那里有指套。
指套?什么指晃子反应过来,你你你你这个女流氓!
作为医生,备着指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宫崎美雪淡定地说,你去肛肠科
美雪!作为唯一的有经验者,小泉青奈反而是脸最红的那个人。
她又羞涩,又急地说:这里是厨房,别说那些!
宫崎美雪耸了一下肩膀。
晃子看了宫崎美雪也一眼,有种第一次认识自己好友的错觉。
青奈。晃子压低声音。
怎么了?突然这样?要借钱?小泉青奈好笑地看着好像卧底交流暗号的晃子。
借钱做什么?晃子正准备说下去,又不放心地丢下一句:你等我一下。
她踩着可爱的毛绒拖鞋,啪嗒啪嗒溜到客厅,对着玄关处展望两下。
确认渡边彻没回来,她又跑了回去。
青奈,她双手杵在料理台上,往前探出上半身,小声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小泉青奈懂她的意思,因为不好意思,只能明知故问。
就是那个啊。
哪个?
就是晃子着急地不用语言了,而是伸出右手食指,搭在左手大拇指与食指之间。
她的右手食指,像是要搓掉那里不存在的油污,又像是要把大拇指从左手上锯下来,前后推进着。
晃子。小泉青奈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哈哈哈哈!宫崎美雪笑得锅铲都拿不稳了。
晃子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关心地问:怎么样?这个?
挺形象。宫崎美雪称赞道。
谁说那个啊!晃子应付她一声,又紧盯着小泉青奈,怎么样?舒服吗?
小泉青奈低头不说话。
青奈!晃子整个上半身趴在料理台上。
此时如果有人抬起她的脚,只需要一点点,她或许就会一头栽倒在料理台里面。
做晚饭呢。小泉青奈埋头搅拌肉沫。
就说一说嘛,舒服,不舒服?
小泉青奈被她一直盯着,只好低声害羞地说:还行吧。
还行?晃子重复这个词,还行到底是舒服,还是一般?他不是很厉害吗?
你怎么知道少年厉害不厉害?宫崎美雪疑惑地问。
小泉青奈也疑惑地抬起头,双眸看着晃子。
九条美姬说的呀。晃子一脸理所当然,用‘你们不记得才奇怪’的表情看着她们两个。
什么时候?宫崎美雪好奇道。
修学旅行,还是冬季露营来着?好像是冬季露营,我记得在被炉里说的。晃子说。
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回事。小泉青奈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
你们怎么会和学生聊到这个?宫崎美雪更加好奇了。
当时渡边那小子躲在晚上再和你说这个!晃子又直勾勾地盯着小泉青奈,到底舒服,还是不舒服?
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个啊。小泉青奈又是害羞,又是无奈。
只是想知道一下嘛!晃子拉着小泉青奈的袖子,学渡边彻说:青奈老师,告诉我吧。
小泉青奈往肉沫里倒入宫崎美雪炒好的洋葱,准备继续搅拌,但袖子被晃子拉来拉去,根本没办法使劲。
青奈奈奈
好吧好吧。小泉青奈屈服了。
嗯嗯,快说快说。
小泉青奈叹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最后从嘴里吐出的声音却很小:舒舒服。
有多舒服?
这也要说吗?
说说嘛,我好奇!
好奇的话,自己找一个男朋友不就好了?宫崎美雪随口说,或者晚上洗澡的时候用莲蓬头电动牙刷试试。
莲蓬头?电动牙刷?晃子反应过来,再次口吃了,你你你你这个女流氓!
作为医生,了解哪些东西对人体具有怎么样的刺激性,这不是很正常吗?宫崎美雪坦然地说。
这,正常吗?小泉青奈迟疑地问。
当然正常。宫崎美雪回答,接下来做什么?
烤一些芦笋,再洗几个番茄。
青奈,晃子又压低声音,疼吗?
还要说啊?小泉青奈声音带着绝望。
等汉堡肉快做好,明日麻衣都结束晚上的双簧管练习,从楼上下来,渡边彻才回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小泉青奈拿过渡边彻的书包。
做错电车了,渡边彻换上拖鞋,本来想去池袋,结果去了荻洼站。
荻洼站?去哪里做什么?小泉青奈甚至不知道这个站台名。
我也想知道自己去那里做什么。渡边彻笑道。
小泉青奈跟着笑起来,没继续问下去:今天吃汉堡肉,已经快好了。
我要吃两块。
一人只有一块,我把我的那份给你?
我们两个合吃两块。
那不还是一人一块吗?
不一样,待会儿我教你,我做你的‘如何两人吃两份汉堡肉’老师。
我才不要。
走进客厅,渡边彻还没来得去看明日麻衣,就注意到晃子对自己竖起大拇指。
‘嗯?’渡边彻心里疑惑,手上同样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你们两个。小泉青奈轻拍渡边彻的背。
为什么只打我?渡边彻委屈道。
关系好才打你,小泉青奈笑着说,这可是我第一次打人。
青奈老师,你也是抖s?
什么抖s?
没什么。
这天晚上,渡边彻久违地一个人睡。
躺在那张可以睡六个人的大床上,他反复想着与清野凛在电车上的画面。
因为你记得过去的事,所以我决定向未来迈出一步。
清野凛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想表达什么?
是准备和九条美姬三人更加激烈地竞争?还是
各种各样的可能,越想越是糊涂。
渡边彻合上眼睛,放空脑袋,恍惚中回到奔向杉并区的电车上。
清野凛又将额头靠在他胸口,自己隔着制服和衬衫搂着她,空灵如的声音,淡淡的发香,紧致的细腰线条。
到底要怎么传达自己的心意?
说出来之后,她会接受吗?
那遥不可及的梦想,真的有实现的一天的吗?
不,一定要实现。
渡边彻记得清野凛说过的每一句话:世界不会向妥协的人温柔。
不管别人怎么说,无论世人怎么看,他一定要让他们在一起。
绝不向任何人示弱,向任何世俗规则妥协。
他要变成妖魔,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只有这样,才能肆无忌惮地拥抱清野凛,竭尽全力地爱她。
丢掉一切疑虑和不安,对她说:请和我在一起。
沿着四谷翠绿的行道树,在轻井泽阵雨的午后,奔跑在下北泽狭窄的巷子,对所有人高喊:
她是我的恋人!谁也阻止不了!
身边的被子,隐约传来清野凛的芳香。
‘凛,你现在在做什么?’
◇
深夜一点,依然无法入眠。
进入秋季,夜晚的云也少了,从落地窗流淌进来的月色,比平时明朗。
清野凛坐在卧室的单人沙发上,曲着腿,目光望向窗外。
在漆黑连月色都进不去的某处,是渡边彻以前的出租屋。
自己有单反相机之后,渡边彻搬走之前,曾经无意中用相机看见他在窗前学习的模糊身影。
‘r桑。’
‘哆啦a凛。’
‘清野神。’
甜蜜而寂寞的称呼。
自己会责备他,他会毫不客气地回击,就像恋人之间的斗嘴。
等自己威胁他,他又会:清野小姐?清野同学?清野?凛?凛酱?这样夸张地求她手下留情。
喜欢他回击时的嚣张;
喜欢他被抓住把柄,有求于自己的样子;
喜欢他自以为是解释梅雨成因的得意;
喜欢他故意惹自己生气,然后又想办法逗自己的笑——只是想看自己笑容的机灵;
喜欢他那总是不说真话的每一句话。
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仿佛树叶筛落阳光,吹奏部笨拙的练习声,从窗户外断断续续地传进来。
抱着膝盖,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电车车厢。
丸之内线一摇一晃,朝着不是池袋站的方向驶去,自己的身体也跟着电车一摇一晃,在渡边彻怀里,与他之间的距离忽近又忽远。
明明已经在怀里,为什么还要忽近忽远呢?
只要一方使劲,渡边彻更加用力地抱紧自己,或者自己主动抱住他的腰,电车的摇晃,就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是因为方向反了吗?
如果是开往池袋站的电车,两人是不是就能一直保持最近的距离呢?
去了池袋站,他是不是就不会去御茶之水?
不会因为在乎父母,假装和九条美姬交往,也不会发生后面一连串的事情?
‘我讨厌和别人分享你。’
‘但我又需要你。’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这个世界对我没有意义。’
有什么办法让我们在一起吗,渡边同学?
你能让九条美姬爱上你,能让九条美姬允许明日麻衣和小泉青奈做你的情人,能让我和九条美姬和好,也一定能想到办法让我们一起吧?
我们三个人,最聪明最狡猾的就是你。
我还记得,你在轻井泽欺骗我,让我心甘情愿在文化祭演话剧的事情。
所以,快想想办法吧。
哪怕是欺骗,我也可以当做没发现。
结束这场近在咫尺的躲猫猫游戏,快点来抓住我。
等到了那么一天,你会以凛称呼我吗?
如果你主动提出来的话,我会允许。
而到了那一天,我也会称呼你彻。
我想和你在一起。
渡边同学,你现在在想什么呢?